第四章

    少女莹润潮湿的肩头下，挂着件淡青色的小衣，再往下，是系在腰上的绿罗裙。

    碧玉年华的旺盛生命力似乎正在那身皮肉下缓缓燃烧，使得白中透粉，分明冻得冰凉却又莫名叫人发热。

    白月棠看着，竟是一怔。她活了二十三年，其实并非头一遭看到漂亮姑娘在自己面前脱衣裳，只是这理由……

    颠簸的马车内，白月棠睫羽微颤，古井般幽深的眼瞳似有涟漪泛起，如林间野兽般捕捉柳云绯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她是羞窘的，也有些许无措，她悄悄看了自己一眼，还带着点恼怒。她停下了动作，手举在半空中，多尴尬呀，应是在想为何自己还不作声制止。车内毕竟还有两人，再放荡的女子，怕也不敢出格——不过如此。

    下一瞬，柳云绯的手指勾住小衣带子，含羞带怯地看着白月棠，隐隐还有点期待。

    白月棠：“……”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柳云绯没说完的半句话：况且娘说，若是叫外人看了身子，就得……

    鬼使神差般的，在柳云绯险险将衣带勾下的时候，白月棠抓住了她的腕子。她仍微笑，温声道：“柳小姐何须如此，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柳云绯下意识挣了下，发现那只手牢如磐石纹丝不动，她抿唇讪笑：“那白仙子，往后可不许再说这些叫人伤心的话了。”

    白月棠脸上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好像挂了个牢不可破的面具，她轻声道了句好。

    柳云绯得寸进尺道：“也不许这么胡思乱想了。”

    白月棠微笑：“柳小姐真霸道。”说着，便将披风重新给柳云绯拉好，确是个温柔的仙女姐姐模样。

    柳云绯便柔柔弱弱咳嗽两声，忸怩地垂下头：“哪有。”

    车内又安静了，藏在绿萝裙下的脚趾乱抓，柳云绯闭上眼重新靠上青萍，强忍住了搓鸡皮疙瘩的欲.望。

    她被自己肉麻到了，已不敢看车里另外三人是什么表情了。

    脑海中，系统语气有些怪异，幽幽道：[检测到您在准备脱抹胸时肾上腺素上升，该不会想真脱？]

    [柳云绯反问：不然呢？在北方大澡堂子洗过澡的女人无所畏惧。]

    [系统：……]

    [柳云绯冷笑：想到白月棠可能被我吓到，还真有点兴奋，不过是露个肉，能吓到她也值了！]

    [系统：……请宿主谨慎行事，若出现18x行为，将进行打码处理。]

    柳云绯无语，在系统各个界面一阵翻找，才在角落里发现几个小字：晋江文学城出品。

    .

    .

    马车一路颠簸，震的柳云绯浑身难受，总算是到了码头。一行人登上画舫，柳云绯便立即回了自己房间。

    青萍张罗来一直备着的热水，好叫柳云绯第一时间泡上热水澡驱寒，又抱了她的脏衣裳去洗。桃夭则伺候着柳云绯拆掉早已凌乱的发髻，用藻豆给她清洗身上和头发。

    柳云绯双臂搭在浴桶边缘，闭着眼睛让桃夭给自己搓背，今个儿桃夭格外安静，往常时间，她一定会叽叽喳喳。要么夸自己皮肤好，要么找别的话题，总没个住口的时候。

    “别怕，这不是你的错。”柳云绯一想就知道桃夭为何安静，她干脆主动开口。

    “小姐……”果然，背后响起了桃夭带着哭腔的细细声音，“您本就体弱，又遭这么一次罪，奴婢心疼。”

    “好了，我就是瞧着弱，好歹也是练武的。”

    只不过柳云绯练得春柳山庄世代相传的心法更偏向养生，因她体弱，再加上李山远的溺爱，与之相配的剑术就练得少了。只能说她确实会武功，就是弱了那么一点点点点点。

    桃夭小声哭道：“可我摸着您身上还是这么凉。”

    落了水受了风，先前装病也不全是装的，柳云绯确实生了风寒头痛困倦，此时听着桃夭哼哼唧唧的哭声，不由得更加头疼。

    她急忙道：“那是你力气小了，往左边点，诶对就是那，给我按按。”

    柳云绯指挥桃夭给自己按摩，又泡在舒适的热水里，她不禁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并昏昏欲睡。见小姐困了，桃夭闭上嘴，专心给小姐按摩起来。

    热水慢慢变温凉，忽然门被轻叩两下，一道带着淡淡笑意的清冷声音将半梦半醒的柳云绯惊醒。

    “柳小姐可好些了？在下过来帮你诊诊脉如何？”

    柳云绯一下子滑进水里，哗啦溅起大片水花：“我不太方便！”

    等等，这有什么好怕的，现如今白月棠还未暴露真面目呢！

    意识猛地回笼，柳云绯清醒了过来，她又钻出水面，抬手抹了一把脸上沾着的洗澡水，对门口热情地说道：“我是说，虽然不太方便，但仙子都来了，岂有叫您白走一趟的道理？都是女子，无需介怀，仙子直接进来吧。”

    门外人一动不动，虚影倒映在门板上，她道：“既然不方便，我还是不进去了。”

    柳云绯无声地对桃夭招招手，让她拿来干净的布巾和里衣，一边穿上一边招呼道：“这有什么，外头风多大。”

    白月棠仍推辞，道：“只怕不小心见了柳小姐身子，却担不起令堂的嘱托。”

    柳云绯迈出浴桶，水湿漉漉往下淌，她围了条衬裙向门口走去，誓要亲自把白月棠迎进来。

    “仙子说笑了，我穿件衣裳不就好了，况且我视仙子为姐姐，亲近亲近有何不可！”

    “还是算了，不敢唐突。”

    “可不能算，白仙子留步！”

    柳云绯大步走到门口，谁知刚伸出手，面前的门就被外头的人主动推开了。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甚至发出了嚯的一声怪叫。柳云绯哪想到一直推辞的白月棠忽然又改了主意，甚至，还垂首悄悄勾了下唇角。

    “柳小姐，刚洗了身子，还是别出来吹风了。”白月棠微微弯了眼眸，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不等柳云绯回答便向前一送。

    柳云绯顺手接过，低头一看，是碗乌漆嘛黑的汤药，柳云绯脸色略黑，也不知是不是汤药映的。

    “不开玩笑了，脉在车上时诊过，药已经熬好，柳小姐喝了早些休息吧。”

    根本不给柳云绯说话的机会，白月棠心情颇不错，转身便走向了前方。飘逸的裙角随风而舞，不经意扫过少女沾着水珠的脚踝，细痒。

    瞅着那身白衣消失在舫上拐角，河上的凉风一吹，柳云绯又咳嗽了两声。不用猜也知道，白月棠必是去前厅了，那里视线开阔，还能遮雨，是赏景的好地方，更不用提此时她身边还有李山远相伴。

    她有心去破坏两人的独处，却着实无力，况且反被捉弄了下，心情可不怎么美丽。

    “小姐，您就是喜欢她，也不能不顾自己身子呀。”

    桃夭无奈地将柳云绯拉回来，将她按到椅子上，又急忙把煮好的汤药端过来塞进柳云绯手里，叫她喝药，自己则耐心地给她擦头发。

    柳云绯盯着漆黑漆黑的汤药，半晌儿才回过神来：“谁喜欢她了。”

    “好好好，是奴婢说错了，您赶紧把药喝了吧。”

    柳云绯皱了皱眉，吹吹汤碗，用勺子搅得不那么烫了，才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那浓郁的药味儿险些没把自己苦死。

    她不禁对系统埋怨：[要不是知道柳云绯暂且死不了，我都要怀疑她有没有下毒了。]

    [系统：经系统检测，前例被白月棠毒死的仅占1例，情况特殊，请宿主安心。]

    [柳云绯：……你说，她什么时候给我诊的脉？]

    [系统：马车上，白月棠握住宿主手腕的时候。]

    柳云绯心中一惊，想这白月棠行事，还真神不知鬼不觉，且她态度也着实让人感觉不妙。原著明明说，直到她假意嫁给李山远的大婚当日才暴露真面目，扯去了清冷仙子的表象，怎么这才第一天就开始逗人玩了？

    难不成这小说里的配角，一个个都是深度颜控，仙子滤镜三尺深，连被耍了都不觉得？

    放下药碗，柳云绯见头发已被擦得半干，便摆摆手，叫桃夭去收拾洗澡水。她缩进床上，放下帷幕，将又湿掉的里衣换掉，盘腿运行了会功法。

    慢慢的，她头上出现些许飘渺雾气，若被不清楚的人瞧见，定会觉得要么功力高深要么仙女下凡，但其实不过是湿头发逸出来的水蒸气罢了。

    一周春柳心诀运完，柳云绯身上暖和许多，她招手把桃夭叫过来：“桃夭，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待会你想个法子，把我爹引走，别叫他和白月棠独处！”

    桃夭迟疑道：“奴婢该用什么法子？”

    柳云绯道：“你就跟我爹说，我做噩梦做的直喊爹。”

    桃夭：“……”

    柳云绯安详躺下，闭上双眼，拉好被子，装的像模像样：“等我真睡过去了，你再自己想办法拖延，总之，别总叫他们单独在一块。”

    这任务可真不容易，桃夭想想要在老爷面前撒谎就觉得心里发虚，可小姐已经闭上了眼睛，她只好依言去前头的花厅。

    幸好老爷还是很疼爱小姐的，一听桃夭这么说，便对白仙子告罪，转身便去了柳云绯房间。桃夭正欲追上，白月棠却忽然叫住了她：“柳小姐可还说了什么？”

    桃夭小心地回答：“旁的就没说什么了。”

    “没叫我？”

    桃夭有些疑惑：“没。”

    白月棠捻了捻指尖，道：“是我想多了，还寻思柳小姐这么亲热，会叫我过去呢。罢了，既然没有，你便回去吧。”

    桃夭匆匆行了一礼，急忙回去房间，一推开门，便见自家小姐悠悠转“醒”，一滴晶莹的泪缓缓自眼角落下。

    桃夭缩缩肩膀，悄悄带上门，一边感叹小姐演技精湛一边疑惑小姐到底喜不喜欢白仙子。这她是猜不太出来了，但能看出来，小姐是担心白仙子与老爷互生爱慕。依桃夭来看，小姐就是想太多了，他们才见第一面，年龄又差的那么大，能怎么勾结？

    此时柳云绯已虚弱地表演起来：“爹……原来是梦啊。”

    李山远道：“绯儿梦见什么了？莫怕莫怕，爹爹在这呢。”

    柳云绯侧过头去咳嗽两声，哑着嗓子道：“我梦见爹爹和娘亲一块去了，只留我一个在世上。”

    正值壮年的李山远不由一噎，道：“梦都是反的，爹爹身体强壮，定会看着绯儿成亲生子，将来还要含饴弄孙呢。”

    “那爹爹别走，就在这陪着女儿好不好？你走了，女儿害怕。”

    “好好好，都是个大姑娘了，还跟孩子似的。今天你是病了才被魇住，爹爹在这守着你，不叫梦魇打搅。”

    “我睡了爹也不能走。”

    “不走不走，爹就在这陪你。”

    得了允诺，柳云绯满意地闭上眼睛，彻底放任自己睡了过去。那碗汤药本就有安眠的成分，不一会她便睡沉了。这一觉睡到了夜色降临，及至戌时三刻，也就是将近晚上八点才被桃夭推醒。

    一个大下午睡得柳云绯神清气爽，醒来后头也不痛了，手脚也不凉了，再一看李山远的确老老实实坐在这，便更加满意了。

    “绯儿头可还痛，晕不晕？”见柳云绯醒来，李山远关心道。

    “谢谢爹，女儿好多了。”

    李山远又道：“那就好，快起来吃些东西再睡，不然会伤脾胃。”

    床边摆放的矮几上放着热气腾腾的粥和爽口小菜，扑鼻的香气不停往鼻子里钻，柳云绯顿时饥饿起来。她坐起身，拿了勺子正要吃，忽然想起白月棠：“白仙子呢？”

    李山远道：“我已叫仆役给她送了饭，你就别操心了。”

    柳云绯安静地吃了会，一碗粥下肚，腹中也暖和起来，她接过汗巾擦擦嘴，忽然恶人先告状道：“人家是客，又好心替我开方子，爹爹怎么能冷落人家。”

    李山远无奈笑道：“还不是你这不省心的，爹爹不守着，又做噩梦怎么办？”

    柳云绯顺着杆子往上爬：“爹说的对，这是我的过错，既如此，我替爹爹弥补就是！”

    李山远好奇地问：“你待如何弥补？”

    柳云绯道：“我替爹爹陪白仙子说话去，白仙子不是第一次下山么，正好，我跟她讲讲咱们琅城的光景。这是我们女儿家的闺谈，爹可不能偷听！”

    听她这么说，李山远竟觉得也不错：“你们两个同为女子，定然比我有话可说，只是不许一直缠着人家不放，若是累了，也早些回来睡，别又起病。”

    柳云绯连连应和，等李山远走了，她才松了口气。

    李山远这个爹表现的确实很好，虽察觉到他有猫腻，柳云绯却不知他这个被系统称为渣爹的父亲到底渣的有多厉害。若只是想找个后妈，或者做父亲不那么合格，就把人家折腾得一无所有，柳云绯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察觉到柳云绯的为难，系统提示道：[完成隐藏任务后可获得原著未描述的隐藏背景情报及神秘奖励一份，请宿主再接再厉，努力完成隐藏任务。]

    柳云绯眼睛一亮，忙问怎么开启隐藏任务。

    [系统：请宿主自行研究。]

    [柳云绯：……]

    退烧过后，身体尚虚，夜间河上又寒气袭人。柳云绯便穿上身厚衣裳，披了件黑色披风，头发简单挽了下。柳云绯在身上藏了把袖箭，顺便给桃夭也戴好，这才带着人出门。

    桃夭战战兢兢：“小姐，这不太好吧。”

    柳云绯：“嗯？什么不好？”

    桃夭苦口婆心道：“您就是再讨厌白仙子，也不能冲动呀！”

    柳云绯好气又好笑：“胡思乱想些什么！谁说我要对她动手了，我只是以防万一，万一，懂吗？”

    拿把袖箭就想杀掉白月棠，简直痴心妄想。

    桃夭弱弱道：“是奴婢想左了。”

    柳云绯轻哼一声，道：“我要是想杀她，还不如直接放把火同归于尽，说不定成功机率能大点，至于费这劲么。”

    话音刚落下，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儿便随风飘了过来，紧接着，柳云绯听到有人大喊：“走水了，快来人救火！”

    桃夭：“？”

    柳云绯怒道：“不是我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　　比心心~感谢在2021-07-30 18:10:48~2021-07-31 18:1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来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el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