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本应该热热闹闹，但老有财家却是个坎。这家里哪里有一丝喜庆，阴暗晦气的灵堂里，摇曳着幽暗惨白的烛光。

    曾几何时，老有财身边常伴一个端庄美妇人，为老有财拉扯大一对女儿。他们本想要个儿子好续香火，无奈此后再无身孕，连药王亲自登堂问诊，也未能如愿。

    四年前，老有财纳妾，对正室不报希望。

    他的正室出自书香门第，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受此一难不哭不闹，安排下人照看女儿，便搬进南山的尼姑庵，诵经念佛，拒不见客，大有青灯黄卷，青丝白发的意思。

    嫁入豪门的小妾持家不济，每日打牌耍钱。两个月，大夫摸出喜脉，妾室变本加厉，更加娇宠跋扈。

    然而，事情出现了转折，小妾的扶正要求还未出口，老有财家又添了一门喜事——留在尼姑庵服侍正室的下人传话说，夫人有喜了。

    老有财喜出望外，三番五次恳求，终于把正房夫人接回府里。小妾受了冷落，老有财与正房夫人仿佛又回到旧时恩爱的模样。

    但好景不长，老有财五十大寿那天，正房夫人和他四岁的儿子，死了。

    自由城宽阔干净的街道上，艾冠鑫走在前面。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挨家挨户贴着喜庆的对联，从冬去春归到驱邪纳福，满载着人们对新年的祝愿。

    不过艾冠鑫心情不好，根本无心感受春节的喜悦。他有意走到草地上踩碎松脆的积雪，脚印上便倒影出喜庆的大红灯笼。

    “本来就不关咱们的事，还是不要查了吧。”纳兰馨菲追上来说，“叔叔阿姨都很担心你，我也不想你身处险境。”

    艾冠鑫觉得好笑，他猛然转身，差点撞到紧跟自己的纳兰馨菲，“你我二人均被看的清清楚楚，虽是无心，难道那贱人会放过我们？”

    “那就找仲裁属吧，让他们调查。”

    “仲裁属？这几天过去，那群‘伪教徒’是否查出了害死母子的凶手？”

    纳兰馨菲感到惆怅，她抹几滴泪，委屈地说：“都怪小姑，非带咱们去给那土豹子祝寿，进门就不见踪影，害得咱们撞见那女人......”

    艾冠鑫看着泪光涟涟的纳兰馨菲实在不忍，温和起来。他轻抚纳兰馨菲的头，顺着瀑布般的秀发梳理到圆润的肩膀。

    悄然无声得，雪花飘舞，是夜幕四合前的点点星光，第一波助兴的薄片，晶莹剔透、机敏无双，伴着艾冠鑫缠绕黑发的右手一齐下沉，而后甩开它，给大地披上一件轻柔的纱衣。

    下雪了，这柔美清爽的雪花，似乎会一扫心头的阴霾。

    艾冠鑫强颜欢笑，用满是挑逗的语气问道：“凶巴巴的小魔女，咋哭得像个狗头。”

    纳兰馨菲拨开搭在肩上的手臂，白一眼，骂道：“你才狗头！要不是我救你，你早让那毒痞子当猪宰了，还在这笑话我。”

    艾冠鑫乐了，顺势要抓纳兰馨菲的手，纳兰馨菲奋起反抗，和艾冠鑫闹成一团。为了让纳兰馨菲开心，艾冠鑫“哼哼”地学猪叫，围着她欢快地蹦跳。

    纳兰馨菲看着他的蠢样，破涕为笑。她故意摆出嫌弃的表情，背过身不再看艾冠鑫，缓缓踱步，边走边说：“讨厌，别跟我耍贫。我现在要回去告诉爸妈，再也不想受什么暗算。”

    “其实，若要揪出她的狐狸尾巴，根本不用大费周折。”艾冠鑫并不跟上，假装自言自语，声调刚好能让纳兰馨菲听到。

    纳兰馨菲回过头来，一脸期待地看着艾冠鑫，其实她也不想惊动家族。纳兰馨菲没有把后院看到的事告诉父母，只说在回去的路上被山贼劫持，连遭遇毒阎王的经历都说得含含糊糊。她怕家族为此责罚姑姑，更怕继续追查会暴露艾冠鑫的蛊术。此时她并非真的要走，而是催艾冠鑫别卖关子，纳兰馨菲总是对艾冠鑫充满信心，此时猜他该有了主意。

    眼看勾起了纳兰馨菲的好奇心，艾冠鑫故意停顿下来，洋洋得意地摸着下巴不说话。如果要颁发一个“最佳得瑟奖”，非艾冠鑫莫属。

    得瑟的人不能惯，越惯越混蛋。

    此番真理纳兰馨菲牢记心中，见艾冠鑫又卖关子，纳兰馨菲索性放松自己，随意地舞动起来。这不是什么正规的舞蹈，纳兰馨菲从未受过专业的训练。但是，炫目的光景还是出现了，在逐渐密集的风雪里，点点火光游离天外。

    凤凰，传说中浴火重生的神鸟，能在火海的灰烬里涅槃。所谓化凤录，是武技与火焰的完美结合，在进攻的同时张开一张烈焰之网，扑杀所有相中的猎物。

    此时的纳兰馨菲像是在排解压力，放空自己。她慢慢地向一片空地旋转，模仿着舞蹈演员的动作，翩翩起舞。修长的指节，白皙温润，如呼吸般施展起化凤录，纳兰馨菲的指缝间凭空留下丝绸般的焰火。橙黄色的流火，丝丝缕缕打着旋儿在飞舞的披肩长发间流动。脚步轻盈，纳兰馨菲踏出火焰红莲，步步生花。仿古的舞女总要拎着水袖，掬一捧春采的桃花，倾覆高空；纳兰馨菲也自娱自乐地手按腰间，抽一缕晃动的火线，盘旋摇曳。

    魔力肆意流淌，纳兰馨菲越舞越快，火焰越盛，焰火越密。艾冠鑫痴痴看着她，恍惚中看到纳兰馨菲有双翅膀。

    她是超凡脱俗的精灵，她是卓尔不群的魔女，她是万里长卷的飞天，她是降临凡尘的媚仙。

    艾冠鑫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去形容眼前的女子，有些心情，又怎能支言片语说的清。

    朝夕相处有五年，昼夜调侃无厌烦。

    一朝化凤凌云地，几度驱蛊葬龙坛。

    琴瑟琵琶八王怨，魑魅魍魉四鬼缠。

    适逢神火还宗庙，该有深情临旧渊。

    待纳兰馨菲舞到尽兴，艾冠鑫不禁拍起手来。一个人的鼓掌，真诚到不觉尴尬，用心到不查隐瞒，艾冠鑫再没对谁投入过这样真挚的感情。往往这种感情，能撬动整个人生的重点。

    意犹未尽的艾冠鑫终于自觉说出了他的主意，还是那么洋洋得意，他自认这计划天衣无缝，纳兰馨菲也十分赞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