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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再遇

    楚娘摒退侍婢,亲自送易辛出烟雨楼。一路与他热闹寒喧,寻问这次航行当中的艰险,可否因为风浪而致物货损失,南洋诸蕃的香料收成可好,楼中的姑娘最爱的是大食的蔷薇水,无论价格与金同,姑娘们数年才舍得买一瓶,一瓶用数年。

    易辛立刻送了楚娘十瓶,叫人明日送过来。

    “易某想问大娘,方才花楼之中最后点的是何种香药?”

    楚娘神秘一笑,指着亭台楼阁之间,隐于假山之后的一处湖心亭,“那是烟雨楼的调香师所调,她平日不大上我这来,今日有缘,易大当家想知道什么,可以自己去问她。”

    曲水流殇,丝竹悠扬,湖心亭暗香浮动,帐幔轻舞,不由得让人浮想连篇。

    楚娘带着他绕了大半个烟雨楼,他没有拆穿,原来是把他往这处引。他明知是青楼的套路,仍是从善如流地踏上脚下的栈道。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何乐而不为?

    “此处不是应该有琴声。”易辛停住,并不急于推门。

    “无琴,却有水声风声,无音自成曲。”

    易辛笑了,推门而入,月光如水银泻地,跟着他的脚步淌入室中,映出屋中女子绝美侧颜,纤细的脖颈,精致的下颌,优美的弧度如同一副精美的工笔画,可画意再深,也画不出她抬眸的须臾,那抹绰约风情。不是艳俗的挑逗,甚至眼底的眸光都是清冷的,却偏偏有一种直抵心底的撩拨,微痒。

    然而,她扬起头,迎上他的探视。

    二人皆是一怔。

    古铜色的肌肤,深邃的轮廓,凌厉而又带着淡漠的眸子,只一对上,阿诺已是浑身皆冷。

    这不就是她在那艘商船上看到的散发男子吗?

    他就是易辛?

    “你还说你不是烟雨楼的姑娘?”

    “在烟雨楼就该是这里的姑娘吗?龙涎香里没有龙涎,蔷薇水中也没有蔷薇。”

    易辛大笑,饶有兴致地撩袍跽坐,隔着几案与她相对,“好吧,就当你不是烟雨楼的姑娘。那么,请问这位小娘子,找易某有何事?”

    有美人执壶烹茶,熏香相伴。

    既来之,则安之。

    阿诺往香炉内又撒了一把香,待香气升腾弥漫,水已三沸,她才提壶执水,俨如关公巡城,手法娴熟。

    易辛闭上眼睛,酒意又散了三分,“这是何香?”

    “这香叫妄念,醒酒最是有效。”阿诺轻声回着,执壶的手稳如泰山。

    “龙团胜雪,果然不假。”低沉的男声响起,修长的手指从案几上端起茶盏,骨节分明,甲缝干净,只是肤色略黑,几近与建盏同色。

    “这建盏也选得极妙,不似寻常见到的鹧鸪碗,其纹理倒像是兔毛一般。我曾听闻徽宗在《大观茶论》中曾有论述,‘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这想必便是所谓的兔毫盏吧。”

    阿诺暗自叫好,面上却是波澜不惊,“易大当家果然是学识渊博,对我大宋之著作也是如数家珍。这确实是兔毫盏,民间并不常见。偶然能得一盏,也能成为传家至宝。”

    易辛轻泯一口,茶香透齿充盈,“果然是好茶,可惜价钱也是不扉。”

    阿诺笑而不语,袖手盈香,提盏续茶。

    易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芒一闪而过,“兔毫盏、建州龙团,还有你身上的刺桐锦……你是泉州城的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