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的商船靠岸，已经收到三家牙号的邀约，小螃蟹手中也有数十名牙人的拜帖，都想为他打点贸易往来。而蕃商满载香料来泉，最想获得的三件贸易商品便是瓷器、茶叶和丝绸。

    她先是表明在香道上的造诣，又以建盏烹团茶，相映成趣，身上装着精美的刺桐锦，以此来告诉他，她眼光的独到，他又岂会不知。

    “易大当家果然好眼力。”阿诺勉强地勾唇浅笑。

    月过树影，透窗而来，明暗之间，女子微扬的眉眼融入月色，干净的眸中满是浓浓的期盼，但又带了几分忐忑。那般不加掩饰，叫人心情愉悦起来。原来她在害怕。

    易辛放下茶盏，抽出双腿换了坐姿，看似悠闲闭眼闻香，可语气却带着质询：“昨夜在船上，我和手下的话，你都听明白了？”

    阿诺就知道绕不过这个坎，“我会大食语和爪哇语，南洋诸蕃各语种都会上一些。”

    “你为何想当我易某人的牙人？”易辛手肘支地，随意地倚着。

    阿诺理所当然地答道：“自然为了佣金。易大当家今次一共会有二十三艘商船陆续入港，且每艘船都是大船，满载物货。能为您这样的巨商鞍前马后，是身为牙人的荣幸。”

    “为了钱？”

    “易大当家来泉，不也是为了贸易之利。”阿诺停顿下来，片刻之后再次道：“当然还为了名。能当易大当家的牙人，这单买卖的佣金肯定不少，如此一来，我在今岁的牙人排行榜上定能一举夺魁。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

    易辛拍手叫好，“好一个名利双收。敢问小娘子，去岁你排行第几？”

    “惭愧得很，名列第三。”

    “阿诺？”易辛睁开双眼，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我原以为，阿诺是男子。”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凌厉，阿诺竟缓缓地垂下头，“许多蕃商都不愿意请女子当牙人，否则我早已是榜首。”

    “小娘子兴许是忘了，易某也是大食人。依我大食惯例，男子出门远行，不与非亲非故的女子相携而行。若是你为我牙人，势必要同进同出，同乘一辆马车。”易辛为难地看着她，“易某在大宋会留很长一段时日，长久的相处……小娘子可是要嫁予易某？”

    阿诺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易大当家请自重，阿诺已经许了人家。”

    易辛长叹，“可惜。单身男子与已婚妇人同处一室，在我大食也是不允许的。”

    “我可以做男子装扮。”在此之前，阿诺确实没有接触过大食的客商，明知大食人的种种禁忌，她无意触碰他们的信仰底线。可眼下却是不得不为之。

    “易某还听说，大宋理学盛行，男女之大防不可破，小娘子既为人妇，自当明白这个道理。”

    不管阿诺说什么，易辛总有应对之策。一来一往，很显然阿诺并不占优。

    “阿诺是半南蕃，生父乃是佛林国人，没有这些忌讳。”

    “真巧。易某也是，生母是大食人，生父据说是宋人。是以大食和大宋的礼教，我都该遵循，入乡随俗。”

    四两拨千斤，堵得阿诺哑口无言。

    少顷，阿诺又道：“易大当家既知我乃已婚妇人，为何久留不走？”

    易辛当即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