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世深所言大致不差。”陈孝先说：“要做到盈利最大化，便是最大程度地保证安全归航。再者说，瓷器与丝绸这些年的销量极大，南洋诸蕃乃是大食之外的市场几近饱和，利润空间不如从前。

    试想一下，瓷器虽然精美，各式花瓶、碗具、茶具，各个瓷窑都收上一套，这怕是一整间屋子都放不下。非富户不能为。

    丝绸的存放比瓷器要容易，且裁成新衣也不过是一季。但法兰克人的骑士十字军与大食各国战争近百年之久，大食各国虽占尽上风，但难免因为战乱连连而无心享乐，丝绸的市场也有萎缩的趋势。

    茶则不同，这两年经由海商传播，连法兰克人的国度也对此趋之若鹜，需求逐年增加，且茶叶又分春秋两季，年年出新货，日日要冲饮，与柴米油盐同等。看起来价钱不如瓷器和丝绸，却有着不可小觑的发展。”

    二人对时下局势之见解，可谓是面面俱到。没有乞奴手握优质物货的优势，也不像陈海生的故作深沉，却是多年海舶贸易经验实实在在的累积。若有他二人的相助，易辛仿佛能看到物货满载而归，被哄抢一空的情景。

    易辛把陈海生三人送走，才见小船儿姗姗来迟。

    她个头不高，五官清秀，应该不会超过十四岁，衣裳褴褛，脚上却穿了一双新买的草鞋。她抓起案上的凉茶一饮而尽，随手擦手额上的汗水，留下两道深浅不一的污垢，却浑然不知。

    小船儿连饮两杯茶后，才开口，“他们都说你这是想让每个牙人给你意见，其他的我不懂太多，我只想说，你的船该修了。”

    易辛哑然，蹙了眉沉思。这孩子也太坦诚了，听也就听了，还自己招供。

    “应该有些年头了，都是大食造的船，本身是不差的。但泉州的船坞所造的船，都加了水密隔舱，若是有一个船舱进水，可以把舱中的货物搬空、封闭，再慢慢修补，就不会造成大面积的进水，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小船儿低着头，努力地组织语言，“你或许会认为，我一开始就让你花钱，最终的盈利估计不会太多，没能达到你的预期和我曾经做出的承诺。可从长远来看，商船的更新才是眼下最迫切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句话大当家应该听过吧？”

    易辛不免要问：“你可知我的船队有多少船？”

    “多有什么用？海浪一冲，说不定就散架了。”小船儿咬了咬唇，“船沉了，有多少珍奇异宝，都是给海神的祭礼，天后娘娘也保佑不了你。”

    “还有其他的吗？”易辛失笑，“你抬起头来。”

    小船儿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易辛一眼，默默咬唇，把头压得更低。

    “你上过我的船？”易辛又问，“那可是大食建造的大商船，能抵御海盗的攻击，遇上大风大浪，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这固然是大食船的特性，但你不觉得福船的水密隔舱更加适合海上贸易吗？最大的承载量，最稳妥的航行，虽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损失会比大食船更小。”小船儿还是低头说话，“更何况，易大当家既然已经来到泉州，还会停留一段不算短的时间，把商船修葺一番，并不耽搁什么。若是等易大当家满载货物回到三佛齐，住冬，再回大食，顺利的话后年才能大修。但是依我看……”

    小船儿眨了眨晶亮的眸子，倏地抬起头来，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狡黠一笑。

    易辛侧目，挑眉抄手，不免发问：“如何？”

    “司天监曾有过预测，今明两年的海上飓风会比往年要多，且来势汹汹。但愿易大当家能一帆风顺是再好不过，毕竟像您这样的巨商不多。”小船儿说完，又默默地低下头，“至于其他的，若是易大当家没有选我，我是一个字也不想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