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辛唤出小螃蟹，备车回府。听到动静的陈海生立刻现身，一路把他送到大门口，只字未提甄选的结果，表现出对这次牙人甄试的冷漠，与陈庸数度与他接洽的热忱截然相反。

    易辛坐上车，眉头依旧深锁，沉思片刻，吩咐道：“你把马车停在前面拐角处。”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见阿诺由陈海生陪着走出牙号，身后还跟着一脸懊恼的小船儿，她揉揉小船儿的发顶，含笑说着什么，小船儿的低更低了，一直拉着她的袍袖不放。

    “大当家，小船儿和阿诺是一伙的？”

    易辛面色如常，阿诺会出现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放下车帘，掏出小船儿最后给他的答案纸，吩咐道：“跟着她。”

    一路出蕃坊，过通淮门，沿落日余晖铺就的堤岸前行。举目望去，帆动如云，每日随东南季风入港的商船陆续增多，泉州城的三处码头日夜不停，每有商船靠岸，就会有市舶司的官员和搬货的船工严阵以待。

    操着不同语言的蕃商出现在泉州城的大街小巷，这里的百姓已然是见惯不怪，不曾因为长相和衣着的不同，而驻足围观。

    马车最终停在通淮门以西的一处船坞，易辛留小螃蟹的原地，独自来自船坞深处。

    小船儿不知去了何处，只留阿诺在一艘废弃的船边发呆。

    海天相接处，夕阳染红海面，也映亮阿诺怅然若失的脸，本就清冷的脸庞，更添了几分萧瑟与孤傲。

    “可想出说服我的办法？”易辛悄然立在她的身后，学她远眺风平浪静的海面。

    阿诺陡然回眸，眸中滑过一抹慌乱，“你怎么来了？”

    “小船儿既然说了，他是来替你甄试的，你自然不会离他太远。”易辛随意往船沿一坐，“你不该让小船儿来替你参选，这孩子记性不是特别好，没把你写的说全，但精髓还是没有漏。”

    阿诺微微勾唇，颇为自信地说：“即便是没有说全，也足够引起易大当家的重视，目的便已达到。”

    “当我易某人的牙人，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需要各方周旋。当务之急，商船的阅货、抽解，都要尽快完成，让入港的十五艘商船物货解封、自由贸易，后续还会有八艘商船到达，若是不分批进行，处理起来会十分麻烦。”易辛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我可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与市舶司尽快理清。”

    阿诺喜出望外，没想到胜利来得如此容易，只是他一句云淡风轻的话语，就足以让她一扫连日的阴霾，重获渺茫的希望。

    “我……”她一时词穷。

    易辛浅笑，“不必谢我，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当然，你日后若是不钻我空子，给我留些微薄的颜面，我会不胜感激。”

    阿诺臊红了脸，争辩道：“这也是无奈之举，但凡能光明正大地参加甄试，我绝不会用如此手段。”

    “小船儿……”易辛环视四周，在靠海的堤岸边停着一艘废弃的小船，顶篷是新支的，堪堪遮住一人容身之地，“你这两日就是住在这里？”

    阿诺点头。

    “你甘愿餐风露宿，也不肯入吕家，吕家就如此不堪，入不了你的眼？”穷人妻还不如富人妾，一生衣食无忧，也好过她辛苦奔忙，“你的夫君就那般好，让你死心塌地地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