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与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我举目无亲时，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个家，让我从此不再孤单。我曾立誓，一生相随。若是短短的三年，我都熬不过去，又何言一生？”母亲为她取名阿诺，教她做人要信守承诺，绝不能失信于人，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易辛轻叹，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说：“那……我到底要不要收留你？毕竟我没有意愿一生只用一个牙人。”

    “你不能出尔反尔！”阿诺急了，双臂张开拦住他的去向，却见他抬起一张与初升月华同样明亮的笑容，顿感上当。

    “去收拾东西随我回府。”易辛见天色已晚，“你要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让十五艘船的货解封放行。我可不想你日后你完成不了任务的时候，跟我说你是半夜被海浪卷走，回不来了。”

    阿诺快步跟上，生怕他后悔不要她。

    “但在此之前，你与我去一趟吕家，我可不想再看到吕家的人，成天在我府外四周窥视。”

    阿诺脚下微顿，支支吾吾地说：“你，你都知道了？”

    易辛回眸笑了笑，招手唤来小船儿一同回府。毕竟他和阿诺孤男寡女，日后难免会遭人诟病。

    一路无话。

    易辛昨夜投来拜贴，吕师寅推了今日所有的事务，专程在府中等待他的到来。

    吕家的后花园是一方大棋盘，持棋双方于半山亭处发号施令，三十二名头戴棋牌斗笠的棋女于棋盘上随令而行。一盘棋局，无关输赢，活生色香，才是真正的乐趣所在。但这场棋局也并非人人都能有幸行上一回棋令，非达官显贵不能至。

    今日，为了迎接易辛的拜访，吕师寅特地让棋女换上鲜艳的衣裳，熏了易辛惯用的木樨香，一时间暗香浮动。

    然而，易辛看到成片花园僻成的楚河汉界，神情复杂，“易某不谙此道。”

    吕师寅笑言：“无妨无妨，就是寻个乐子。”

    “易某真的不会弈棋。”

    “不会可以学嘛！”吕师寅道：“易大当家可要入乡随俗，这弈棋都不会，可是会被笑话的。”

    易辛连连告饶，“此番前来，除了拜访吕员外，还有要事与吕兄商议，这棋还是改日再学。”

    吕师寅也不强求，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阿诺身上，眉峰微扬，了然于心。先有捕盗衙门的赵承安来说情，后有易辛上门，看来他家这个典妾用处不小。

    易辛入了内堂，茶汤未饮，已然简单明了地说明来意。

    “这人，易某买不了，典契还是由她自己来赎回，只求吕兄能先把人借予我。”易辛是蕃商，不能在宋土买卖宋人，这是宋律。

    吕师寅没有推托，当即答应下来，“易兄要的人，小弟岂能不给。只是这黄李氏欠了赌债，非要把人典给我，我想着与其让她把人典给别人，不如先留着，我与少严也有几分交情，不能见死不救。”

    “阿诺还未谢谢吕少爷，吕少爷有心了，待少严回来，必定登门拜谢。”他说得冠冕堂皇，她不介意再为他戴一顶高帽。

    吕师寅又道：“可我给了黄李氏五千贯钱，总不能没个担保。亲兄弟尚且明算账，等我少严兄弟回来，我才能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这是自然。”易辛觉得这话在理，他没有义务替黄李氏还赌债，又不能把钱借给赌鬼，“阿诺成了我的牙人之后，所得的佣金就能偿还，吕兄不必担心。”

    “不担心不担心。”吕师寅大手一挥，写下一纸借据，易辛离开宋土之前，阿诺供他随意使唤，在此期间，吕家亦不得随意买卖阿诺，写完之后，轻轻吹干，交给易辛。“阿诺是个出色的牙人，易兄有眼光。”

    易辛接过文书，看了一眼，交给阿诺收着，“多谢吕兄的慷慨，吕兄日后但有差遣，请尽管开口。”

    “又何须等到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