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辛没有控制上扬的嘴角，声音也变得愉悦起来，“你说得没有错，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应对之策。若是盲目地走动，一旦触及周显宗的禁忌，就很难再有克制他的机会。只是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这非你之过，我确实给过你期限，但眼下之势也非你所能控制，我不会强求你贸然出击。”

    “可是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不吃饭，就能想出办法了？”易辛揶揄道，“还是不舍得花钱外食，回来找找剩菜剩饭将就一下？”

    阿诺的脸更红了。

    “这几日你也辛苦了，明日就不必去市舶司守着，只要周显宗一日不开出博买的清单，着急也没有用。再说了，想要从中取利的人，会更加心急。”易辛眉眼弯弯，似乎没有被周显宗突出其来的试行方案难住，“明日蕃长宴请住泉的蕃商，你随我同去，把这几日没吃的，都补上。”

    阿诺含糊地应了一声，慌不择路地转身逃走。

    走回自己的住所，阿诺慢慢冷静下来，蕃长在这当下大摆宴席，又岂是好吃的。

    入夜之后，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场磅礴大雨不期而至。

    阿诺在嘈杂的雨声中，睡意全无，直至清晨云收雨歇，知了放声嘶鸣，又是无比炎热的一日开始。

    她浑浑噩噩地跟着易辛出门，只听小螃蟹絮絮叨叨的声音始终在耳边，挥之不去。但他说了什么，她始终没能听清楚，当中说了一些蕃商的名字，她似乎是认识的。

    蕃长的宴席果然没那么好吃。前脚才踏进这处两进的宅院，已经被一群蕃商簇拥而上。但他们要找的人是易辛，阿诺很不幸也被堵在当中。

    “易大当家，你的物货最多，且都是以珍奇异宝居多，对于这些博买的新政，你是如何看待的？可有应对之策？”

    “易大当家，若由你发起，咱们可联名越级举报这位通判，让他永远滚出泉州城。”

    “易大当家……”

    阿诺在挤压中，被一双手臂护在其中，拨开人群，把她往前一推，推出人群的包围。

    “各位各位，有什么事情，我们边吃边聊，把易某堵在这大门前，闻着远处的酒香，却喝不到，未免有些残忍。”易辛今日换了大食的服饰，白袍曳地，行走不易，偏偏又被困在当中，更是寸步难行。

    听得易辛这番话，蕃商们不好意思地让出一条道来，跟在他身后陆续入席，纷纷抢占离易辛最近的席位。

    阿诺没有上前，在这种场合，她的位置是在厅堂的隔间，仅一墙之隔。不是因为她没有资格入席，而是因为她是女子。

    蕃长知道她是易辛的牙人，吩咐管事在关门时留了一条缝隙，以便她能听清席间的交谈。

    她听到有很多人向易辛提问，大部分是关于这次周显宗的新政，但在易辛没有回答之后，众人纷纷把话题转向去岁大食各地香料的收成，以及东南诸蕃物货的齐备程度，并就去岁泉州港的贸易情况做了深入的探讨。

    最终，还是止步于今岁的博买。毕竟蕃商归航的采买，已经被周显宗的新政剥夺了一半。

    易辛从始自终，话很少，只是礼貌性地回复几句关于大食和三佛齐的贸易情况，只字不提新政的试行。但没有人因为他的寡言，而冷淡下来，反倒是寻找新的话题与他攀谈，只要他一个眼神或是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足以让提问的蕃商眉飞色舞。

    这是易辛入港之后，第一次在住泉蕃商的宴席中出现，他在三佛齐海上贸易中转地的巨商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回程的路上，易辛弃车步行，阿诺离他三步之遥，亦步亦趋。

    易辛并没有饮酒，却借口喝多了，步行散散酒意，让小螃蟹驾车先回去，不免让阿诺心生疑惑。

    易辛没有察觉出她的疑惑，问道：“今日可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