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儿一敲脑袋，“我忘了告诉你，易大当家见你连日奔波，甚是辛劳，特地给你找了一个跑腿。”

    再见伊本，他已经不再穿那件满是补丁的白袍，而换了一件崭新干净的丝绸白袍，从经纬来看，正是今夏迎昔阁的新品。

    阿诺下意识地低头，给她找一个穿迎昔阁绸缎的跑腿，易辛这是在提醒她，她办事不力，他随时都能把她这个牙人换掉？

    阿诺把前日市舶司送来的博买清单交给伊本，让他与易辛入港时的公凭做核对，看看若是同意博买之后，还剩下多少物货，市价几何。

    经过议事厅时，阿诺从没关紧的门缝里望进去，易辛支肘沉思，深邃的眉眼满是倦意，但眸光依旧清明而专注。似乎察觉有人注视，他蹙眉抬眸，与阿诺的目光相遇，他微微一怔，自上而下打量她，确认她没有异样之后，礼貌地颔首，移开目光，继续与蕃商们商讨。

    府门前停了一辆驴车，驴子的头上绑了一朵红绸大花，十分喜庆。

    “大当家给你准备的。”小螃蟹的身后跟着一名新来的车夫，腰背微偻的中年汉子，“他叫祥子，以后他就跟着你。大当家说，他只是请一个牙人，并没有收买人命的意思。但你若是要拼命，总得有人跟着收尸。”

    阿诺没有拒绝这样的安排，安之如素坐进去，告诉祥子她要去的地方，与小螃蟹告别，“替我谢谢大当家，我会证明请我当牙人，物超所值。”

    驴车走后，易辛从门后走了出来，目光意味深长。

    暮色中南苑茶馆一如往昔，喧闹、嘈杂，跑堂的吆喝此起彼伏，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一掷，须臾间全场鸦雀无声。

    阿诺没有听书的心情，踩着略显沉重的步伐上了二楼雅座。茶博士已备好茶点，煮沸茶水等着，五贯铜钱可不是小数目，出手如此阔绰的金主，且又是牙人榜上排得上号的人，茶博士绝对不会怠慢。

    “通判大人急着要度牒，若是看到合适的，无论价钱如何，都要先给他留着。”

    阿诺疑惑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茶博士顿了一下，四下张望一番，压低声音道：“听说柴公子得罪了城中的几位商户，这些商户都是皇商，与南外宗的皇室关系紧密。”

    “这才来几天，就把人都得罪了？”阿诺忍不住摇头，这柴展鹏果然不让周显宗省心，也怪不得要买度牒。“他既想着不交赋税，又防着柴展鹏闯祸，好用度牒脱罪？这天底下的好事岂能让他周显宗一人全占了。即便是我能找到，也不会让他得到的。”

    茶博士不置可否，拎起细嘴的长壶，欲言又止，正准备离去，但还是长叹一声，“他在我这打听不到，难保会在别处打点。既然他一心……”

    “他一心要买，就只能是我卖给他，顺便卖他一个人情。”一语惊醒梦中人，阿诺迅速做出反应，“而且要快，赶在所有的商户之前，把度牒卖给他，或者是送……”

    但首先要找到度牒。

    天刚亮，伊本便出现在阿诺居住的屋子外面，一袭崭新的白袍，神采熠熠。他以为阿诺不会收他，可昨夜小船儿来传话，他乐得一整夜没睡着，天还没亮便醒了。毕竟去岁牙人榜的前三，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能跟着阿诺也是好事一桩。

    阿诺推门出来，不禁发问：“你这是住在府上？”

    “易大当家说，不能让小娘子跟前缺了使唤的人。住到府上，方便小娘子随叫随到。”

    “我可请不起你这样的跑腿，一千贯……”阿诺笑着调侃道：“是不是易大当家怕你不还钱，把你拘在府上？还是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叫易大当家知道了，你不得不屈尊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