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明媚，炙热地打在易辛的侧脸，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他阖上正在翻阅的文书，“他告诉你的？”

    “大当家，我没告诉她，是她激我，我……”伊本气喘如牛，这一小段的距离，这阿诺竟跑得比兔子还快，追都追不上。“她故意套我的话！”

    易辛抬了抬下颌，“伊本你先下去吧！下次再有人用激将法，你也不能说。”

    伊本愤愤地瞪了阿诺一眼。

    “等等，你把度牒留下。”阿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度牒，无论卖不卖给周显宗，她还是要先握在手中比较牢靠。

    “你本来就是抵押借贷，不把度牒留下，万一你又卖了别家，这一千贯岂不是白给你。”

    “小娘子，你这样不好，太过尖酸刻薄，会嫁不出去的。”伊本嘴上这么说着，可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度牒送给易辛。

    “承你吉言，小娘子我已经许人家，不劳费心。”阿诺还以颜色，“只是你，不要再四处说大当家借你钱的事情。总会有像我这样的人，想刨根问底。”

    伊本栽在她手上，输赢已定，对此不敢有半句反驳，默默地低下头，转身离开。

    易辛已起身行至她的身侧，把那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度牒递给她，“你收着，记得你也欠我一千贯便是了。”

    “啊？”阿诺愣了，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我……我什么时候欠你，这是伊本借的。”

    “方才你进来的时候说，你要伊本的度牒，我一千贯收的，就收你一千贯，不过分吧？”易辛语气和蔼。

    他越是和颜悦色，阿诺越是没底，捧着被他塞进手中的度牒，如同被烫到一般，但又不能置之不理，以保全自身。

    阿诺走后，小螃蟹捧着今日各处送来的消息进来，有些不忍地说：“大当家，你没告诉她，那张度牒的真相吗？”

    易辛冷道：“度牒是她先开口要的，真相要她自己去找。若是连这点辩明真伪的本事都没有，她也当不了我易某人的牙人。”

    南苑茶馆

    又是一日清晨，周显宗坐到他往常的雅间。那是一个阴凉又隐秘的地方，他能看到茶庄内人来人往，别人又不会轻易发现他的存在。茶博士端着茶盏而入，与他一阵耳语。

    茶博士是周显宗在泉州城的消息来源，也是为他排定每日抽解名额的中间人。无所谓信任，各取所需的交易而已。但在度牒这件事情上，茶博士的办事能力却让他很不满意，连打听消息都要他自己掏钱。若不是看在茶博士平日做事周全，没有给他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反而抽解资格水涨船高，他的收获颇丰，他一定会另辟蹊径。

    周显宗走后，阿诺便从另一间雅室出来，小船儿立刻把一贯铜钱放进茶博士的手中。

    茶博士是人精，察言观色最是擅长，像阿诺出手阔绰之人，他不会轻易得罪。牙人靠市舶司吃饭，但茶馆却是靠居于此地的各色人等养家糊口。

    阿诺从茶馆直接去了陈氏牙号。在途中，她交代小船儿去找几名闲汉零工，在周显宗可能经过的地方，不经意地让他得知度牒的消息，并且要强调这张度牒是市面上唯一的一张，且拥有者有意出手。

    小船儿一一记下，她早已摸清周显宗平日的习惯，让他听到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