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心事重重地回到易府，陈庸和陈海生正与易辛在议事堂说话。

    易辛神情淡漠又不失礼貌，陈庸态度殷勤，他说一句，易辛总要思虑良久才开口，至于他们谈论的内容，阿诺一个字也没听到，但她大概能猜到陈庸此行的目的。

    官市之余，听市于民。

    这几日上门洽谈的商户比往日更多了，都是泉州城乃至大宋朝有名的商贾巨富，他们都看中易辛所带来的各色香料。而陈庸近年来开始涉足香料贸易，渐渐显露出与大海商吕家分庭抗礼之势，但想要在竞争中拥有一席之地，香料的来源尤为重要。

    陈庸以牙号起家，手中拥有的商户资源，是他从事香料贸易的一大资本。但因为吕家擅市舶之利数十年之久，垄断福建路的香料贸易，名声在外。陈庸近年虽然奋起直追，但还是略逊一筹。

    易辛送走陈庸父子，把阿诺叫了进去，“我想你已经猜出陈庸的来意了？”

    “吕家自恃大海商，垄断泉州城的香料贸易，其他的香料商人能拿到上等的香料是难上加难。大当家与吕家在三佛齐也有不少的贸易往来，三佛齐第一手的香料都由他的商队买走，满载而归。吕师寅这些年接手吕家后，以价格的优势近乎血洗各路商户，因此有一些海商与吕家交易后，就不会再选择其他的商户。陈家想要做大，就要有第一手的香料货源。我想陈庸不仅仅是想和大当家您做一次交易，而是想做长久的贸易。”一个有远见的海商，不会只着眼于一次的交易，而这十五船的物货也无法让陈家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易辛嘴角上扬，“说下去。”

    “还要说什么？”阿诺有些心不在焉，“吕家的优势是如何而来，我不说，大当家也是清楚的。”

    “我听闻陈家对你有知遇之恩，陈孝先、宋世深和陈海生都是你的师父，他们三人分别把各自所擅长的交易技巧和各国语言，都教授予你。你的牙人榜第三的位置，他们功不可没。但是没有陈庸的首肯，你又岂能在陈氏牙号挂名，成为炙手可热的牙人。”易辛负手于后，往前踱出几步，“在面对这样一个陈家的时候，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阿诺抬眸，“这是你的决定，我只是照你的吩咐行事。况且，你之前答应过吕师寅。”

    “可我易某人初来乍到，不知泉州城的形势，需要这位小娘子为我指点一二。”易辛转身，言语戏谑，丝毫没有连日来被阿诺一再躲闪的尴尬。

    “那个……我……”

    阿诺还来不及想好该如何回复易辛，管事来报，吕家派人来访，易辛挥挥手袖，“你去听听吕家要说什么。”

    吕家来的人是吕则，吕师寅的随从，负责吕家一应联络事宜。吕则没有见到易辛，并不诧异，但阿诺代易辛出现，却是意料之外。

    这倒是省了吕则不少唇舌，“我家郎君说了，易大当家答应过，吕家拥有首轮香料交易权，在他选中的香料当中，以市舶司博买的价格交易。”

    阿诺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并未因为吕则颐指气使的语气而火冒三丈。吕师寅的卑劣无耻，两面三刀，她不能算看透，但也是亲身领教。

    吕则见她半晌无话，只当她默认，“既然你没别的话说，我当你同意了。明日货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