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黄少严追出来，歉然地说：“他们都是粗人，你别介意。”

    阿诺说：“我不会介意，但有些事情不是我该做的。府中还没有使唤的丫鬟，我会让小船儿去物色。今日之事，怕是只能到烟雨楼请酒娘来帮忙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他们可能要住上一段时日，若是……”

    “来者是客，待客之道，阿诺还是懂的，不会让少严哥哥为难。”阿诺笑容渐敛，“只是我会不常在家中，还请少严哥哥多担待。”

    黄少严从吕师寅处听了不少阿诺的传闻，感慨颇多，没想到一别多年，她竟成了泉州城有名的牙人，在牙人榜上名列前茅，不再是他记忆中唯唯诺诺的小姑娘。

    黄家门外，停了一辆黄梨木的马车，车门敞开，伊本顶着挂彩的脸义愤填膺，直嚷嚷着要冲进去一决胜负，“大当家的，你为何不让我进去，那些人凶神恶煞一般，阿诺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肯定应付不来。”

    “你擅闯私宅，被人痛扁一顿，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不对？”易辛终于明白伊本为何在泉州城这么多年，还是一事无成。

    伊本缩了缩脑袋，“你不打算把阿诺带回去吗？那些人一看就不像好人，看着有些眼熟，就是不记得在何处见过。”

    易辛失笑，“好人肯定是不会打你的，是吧？但你要认真想一想，阿诺可以不动声色地搞垮周显宗和柴展鹏，又岂会把这些粗人放在眼里。”

    “可是你若是不担心的话，为何要跟出来？”伊本还是会有灵光乍现的时候。

    易辛睨他一眼，“我要去南外宗，是你非要上我的马车，正好顺道路过。如此，你随我同去赴宴吧，缺个喝酒的人。”

    阿诺打扫屋子，洗衣做饭，一切妥当之后，已是月上柳梢头，小船儿也没走，她堂而皇之地把人留下，二人共居一屋，不再理会前厅的嘈杂。

    一夜无话。

    阿诺早出晚归，与入住黄家的水手没有太多的交集，但他们入夜后总要饮酒取乐，吵得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有一次，小船儿委实忍无可忍，到前厅摔了数个酒缸，从那之后甚少听到大声喧哗，但宿醉狂欢从未停止过。

    这一日，阿诺用过朝食，一如往常梳洗打扮出门，将将迈出屋门，便见黄少严神清气爽地出现。

    她与黄少严已有数日未见。他总要日上三竿才起，行踪不定，她回来时，常常不见他的身影。

    “想要见你，可真是不容易。”黄少严把一个蜀绣的香包放到她手中，“我知道你对调香颇有心得，想来想去，只能送你香包。”

    阿诺揶揄道：“你不是应该送我香料吗？”

    “阿诺小娘子经手的都是易辛商队的珍稀香料，又如何能看得上我那些次等的香料。”黄少严示意她到院中一坐，石桌上摆了早食，显然是有备而来，“这都是你爱吃的，我没有记错吧？”

    阿诺扫了一眼，笑着摇头，“我喜欢的东西向来很少改变。”

    “你打小就死心眼。”黄少严坐在石凳上，殷勤地为她布菜，“三年未归，我本该立刻为你赎回典契，可市舶司诸多刁难，物货至今没有放行，我随身的所有银钱都还了阿母的债务，还有阿爹当年出海遇难欠下的债。这宅子也是吕兄高抬贵手，先让我住着。若非吕兄高义，替我保住宅子和你，我怕是……”

    阿诺轻轻搅动碗里的清粥，眸底未变，笑意凝在唇边，“若是我能赎回典契，吕师寅会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