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辛声音渐渐拔高，胸口起伏难平，极少表露情绪的他，罕见地怒意喷薄。

    阿诺低下头，“不欠吕家，也要欠大当家的，总归都是欠。我只是觉得欠吕家的钱，好过欠吕家的人情，一辈子还不清。”

    若不是易辛的这批珍稀物货，她根本无法与吕师寅谈条件，而黄少严也因为这次的交易有了额外的收益。

    “你是说我易某人还比不上吕家？”易辛更是怒火中烧，语气生寒，“你对我这是两不相欠吗？不欠钱，也不欠人情。”

    阿诺迈步上前，急急想要解释，“我……”

    “不必多言。”易辛打断她，“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尽快了结与吕家的交易，就能拿你到应得的佣金，没有相欠，只是各取所需。”

    从一开始便是为了摆脱吕家，既然她已经拿到典契，不再受制于人，以阿诺的能耐，还清剩余的欠债，只是时间问题。更何况黄少严已经回来，总能想到办法。

    阿诺满心懊恼，到嘴边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望着易辛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于入夜的黑暗之中。

    转身时，她看到一直站在大门处的小螃蟹，有些无措地问道：“小螃蟹，大当家不会不要我这个牙人了吧？”

    小螃蟹耸耸肩，不置可否，“能让大当家动怒的人，近五年来，我只见过一个。”

    “谁？”

    “……你。”

    隔日一早，阿诺冒着磅礴大雨出现在易府，没来不及换下一身湿衣，急匆匆地进了厅堂，向易辛行礼问安。而易辛只是用他一贯疏离的目光在她脸上冷冷地带过。

    “发生何事了，这般火急火燎的，我易某人可不是苛刻属下之人。”可出口的话，却并不冰冷，“去把衣裳换了，有什么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阿诺眉头深锁，双眸湿润，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身上的雨水滴落在地在声响，清晰可闻。

    易辛神情未变，叫来高丽婢，不容置喙地下令：“去更衣。”

    阿诺见他一副你不换衣裳，我便什么都不听的表情，只好咬咬唇，随高丽婢进内堂更衣。

    易辛朝小螃蟹使了记眼色，小螃蟹摊了摊手，表示什么都不知情。

    更衣出来的阿诺发梢还是湿的，但紧绷的神情已经平复不少。

    “说吧。”易辛望着大雨如注，眸色凝重，“有什么事能让你失了方寸，不顾倾盆大雨，匆匆而来。”

    阿诺深深吸气，“与吕家的买卖太过顺利，我思前想后，发现自己确实大意了，忘了在结清货款之处标明只用铜钱交易。我怕，吕家会因此钻空子……”

    易辛反问道：“这确实是你不应该有的疏忽，但你如何知道吕家会因此而不用铜钱交易。”

    阿诺遂把黄少严与吕师寅的贸易概况向易辛细说，成交的价钱她也没有隐瞒，吕师寅为此把地契和身契都送还黄少的事情，她一字不漏。

    “昨夜，我看到吕则去了黄家，与任江结清余款，用的就是会子。”阿诺声音微颤，她明明可以有所防备，可她却被吕师寅的种种行径所蒙蔽，甚至在黄少严的潜移默化下，认为吕师寅逼得她走投无路并非有意，而是真心为了帮助黄家。

    “会子？”易辛眸色渐浓，宛如乌云密布的天空，“眼下会子每缗只能兑六百铜钱，如此算来，交易结清后，货款要少掉四成铜钱？”

    阿诺浑身冰冷，深感事态的严重，“不仅仅是少掉四成的货款，还有可能无铜钱可兑……手中的会子，变成一张白纸，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