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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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公寓客厅里的灯,宁予年早在从浴室出来,发现黎淮睡着以后就关了。

    现在他握着手机垂眸坐在一室黑暗里,漫不经心笑了一下:“我还以为宁主任早把我忘了。”

    分开这么多年,他们两个不要说通电话,哪怕联系方式都没互交换过。

    宁虞不仅对他不闻不问,还切断了一切他跟家里联系的渠道,其实从根本上已经不叫什么“遗弃”或者“流放”。

    宁虞就是在杀|人。

    “人呢?”

    宁虞从电话里传出来的嗓音凛若冰霜。

    不知道是不是反复做过心理建设的成果,现在他乍一耳朵确认对面真是宁予年,反而冷静了。

    宁予年明知故问:“什么人?”

    “李准。”

    宁予年诈他:“你们两个平时也喊假名谈恋爱?”

    宁虞果然笑了,还是一如既往高高在上的口吻:“如果你十年一点长进没有,回国想跟我玩的还是这种把戏,那你最好趁早回去。”

    他现在就是再占下风,宁予年也才认识黎淮没几天,连个真名都得从他嘴里套。

    但宁予年只是跟着笑:“这种把戏怎么了,只要是能让你急得到处找不到人的把戏,不就是好把戏。”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现在回来能说明什么吧?”

    宁虞终于是没忍住轻蔑。

    他从很早就知道宁予年没直接饿死在意大利街头,而是死马当活马医,胡乱搞起了艺术。

    后来宁予年为了谋求生计,一直辗转欧洲各国他也知道。

    至于这个艺术具体怎么搞,他只大致听了一耳朵是给人拉皮条就再没关心过了。

    只要不在他眼皮子底下逛荡,好活赖活都随他,留他一口气也只当积德行善。

    但如果宁予年非要不自量力回来找他挑衅,那就此一时彼一时,再没好日子给他过了。

    宁予年嗤笑:“还真是不自负能要了你的命啊,愚不可及。”

    这个人坚信老虎打了个盹,还是老虎。

    他之所以能苟且偷生,只是因为老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格外开恩。

    既然这样宁予年也不搞那些黎淮看不上的面子工程了,多说无益:“宁主任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能不能把人找回去吧。或者就算找回去,人还是不是你的。”

    宁虞近期一直在筹备晋升,“宁主任”这个称呼,是熟知他职务近况的人,私下才会叫的戏称。

    宁予年这么三番两次提醒,无非是想标榜自己有备而来。

    “幼稚。”

    宁虞:“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他现在人在哪。”

    宁予年借着月光,好整以暇低头看躺在自己腿上的人,一个字没作假,甚至还含蓄了:“这个点还能在哪,我旁边睡觉啊。”

    虽然宁虞会喜欢人这种事很不可思议,但经过前面的观察,宁予年毫不怀疑宁虞对黎淮是百分之两百的真心。

    就算对面电话里装得再镇定,脑子里想的,也一定是后悔当初没斩草除根。

    结果宁虞出乎他预料地轻快笑了,用一种拆穿顽劣孩童虚张声势的愉悦口吻:“你们没睡啊。”

    宁予年缠在黎淮脸侧碎发的指尖一顿。

    “你连他不会在这种时候跟人上|床都不知道。”

    宁虞故意没解释“这种时候”指哪种时候:“他很聪明,总会知道我跟你的关系,说不定已经知道了。”

    宁予年立刻反唇相讥:“你要是对以前的事不心虚,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我反正是一无所有,但宁主任又是江山又是美人,想要的东西好像有点多。”

    宁虞正要接话,电话那头便忽然传来黎淮的声音,清清凉凉的带着点鼻音,一听就是刚睡醒。

    “在打电话吗……”

    黎淮转醒并不是被宁予年讲电话吵的,他只是很普通地做了个梦,凑巧赶在了这个节骨眼。

    他先是眼睛眯开一条缝,发现自己穿着外衣躺在沙发上,大脑“空空如也”,浑身上下所有的血都沉沉凝聚到指尖。

    等发现自己眼前对着的,是一双通透的眼睛——他正枕在宁予年腿上。

    宁予年很规矩地穿着分体睡衣,毛巾搭在半干不干的头顶,明显是刚从浴室出来。

    看来他只睡了一小会。

    宁予年看出他的意图,主动伸手把人扶起来,递去一杯水:“你睡眠断层一直这么严重吗?”

    黎淮仰头靠在沙发上摇了下昏沉的大脑,一口气干完整杯才回神:“我吵到你讲电话了吗……”

    宁予年:“没有,这是你的电话。”

    黎淮迟缓思考了一下。

    宁予年从善如流把手机还给他:“是你爱人,我看他一直给你打,打了二三十通未接来电,怕有急事,就帮你接了,嗯……顺便简单聊了两句。”

    黎淮看了眼屏幕上长达四分钟,并且还在继续的通话时间:“……聊得好像不太简单。”

    宁予年装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神色与平常干完坏事无异,毫无破绽。

    黎淮敛下眉目也没说什么,只是递回水杯,让宁予年帮他再续一杯。

    宁予年下意识以为这是讲电话想支开他。

    结果他拿着水杯刚转身,就听黎淮在他背后开了免提:“你们聊什么了?”

    宁虞低沉醇厚的嗓音顿时挤满整个公寓,温言软语,找不出半点先前跟宁予年冷嘲热讽呛声的痕迹:“没聊什么,简单认识了一下,你们现在在家吗?”

    宁予年背身靠在玄关旁的厨台倒水,嘴角笑容浮出不屑,傻子也能听出来这是他自己就在洋房,钓鱼执法吧。

    结果黎淮:“在。”

    通话迎来短暂的空白。

    一时就连宁虞也有点愣了,不得不主动帮他打圆场:“是在小宁家吗,我现在在林荫路。”

    黎淮手上开了免提,一双眼睛却牢牢钉在宁予年身上。

    宁予年端水回来的一路,就算听见宁虞喊他“小宁”也稳稳当当地,手都没抖一下,自觉报出住址和小区名。

    宁虞果不其然又顿了一下,温和的口吻不变:“开了免提吗?”

    宁予年报的地址,跟小司查到发到他手上的一样,没扯谎。

    黎淮漫不经心“嗯”了一声,也开始明知故问:“打电话有事?”

    宁虞知道黎淮开免提就是故意为难他。

    但哪怕黎淮想要的是他跟宁予年面对着面,他也能脸不改色承认错误。

    男人道歉的声音很诚恳:“对不起,陈密这样的事没有下次了。”

    黎淮端起水杯不为所动:“陈密是谁?这样的事又是哪样的事?”

    宁虞在电话那头无声地合眼揉按起睛明穴:“给你寄照片的男生叫陈密,我也让他上门给你道歉了,出|轨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默许寄照片这件事,如果没有宁予年半路杀出来,顶多只会是平淡生活里的调味剂。

    毕竟他从不亲陈密,最开始照片上跟陈密拥吻的人根本不是他,想解释也能解释。

    但他终究是低估了黎淮的冷漠,高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宁虞这两句道歉下来,就连宁予年都忍不住对他肯自降身段的程度咂舌。

    他已经开始担心黎淮会“妥协”……

    但黎淮凉如月色的嗓音,就是最好的清醒剂:“就算我现在说‘没关系’你心里也会有疙瘩,那不如公平起见,你出一次,我也出一次,没意见吧?”

    电话那头果然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黎淮干脆就没想他回答:“你跟那个……”

    宁予年递小话:“陈密。”

    黎淮:“对,陈密,你跟陈密睡过几次?或者数不清的话,你跟陈密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的轨?一共多久,我一比一把时间还回来,总不能只有你一个人换口味。”

    宁予年又递小话:“还有床|照。”

    宁虞:“……”

    于是黎淮又:“对还有照片,我也要给你寄照片,正好宁予年跟你长得还挺像,更公平了。”

    这是个宁虞不可能点头,但也偏偏找不出讨论空间的提案。

    他几乎对着话筒长叹出声。

    他们之间没有寻常情侣的爱称,都是直呼其名。换做往常,他在这种需要示弱的时候肯定会喊黎淮的名字。

    但现在宁予年在。

    就像他嗓子眼里忽然长出的一根刺,有舌不能说,有口不能言。

    他们挂断电话前,黎淮淡淡说出的最后几句,彻底把宁虞问了个哑口无言。

    “我也跟别的人睡就这么让你难受?”

    “那你怎么舍得让我难受?”

    “还是我们好像本来就是可以互相出|轨的关系,下次捂严就行。”

    宁予年当时听完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拍着巴掌张大嘴:“哇噢——”

    一连三句逻辑严密,层层递进,直击真相,还非常人间清醒。

    完全不受某个老不要脸的蛊|惑。

    那头宁虞把电话一挂,就忍不住把窗台放着的描金香水瓶砸了,玻璃呲碎在墙角的声音很刺耳。

    什么艺术品鉴定师。

    他都不知道宁予年现在人模狗样,已经混出这么体面的头衔。

    但说穿不还是中介,什么实打实的手艺都不会,全是虚的。

    宁虞随手把成对的另一个描金瓶也砸了,隐忍肃杀的面上阴云密布。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该永永远远在底下待着。

    “他在工作室不会气得砸我东西吧?”

    宁予年这个时候又知道担心了,边帮黎淮铺床边叨:“虽然是不值几个钱,但也都是我死皮赖脸找朋友们乞讨来的,送人不可惜,碎了谁受得了。”

    黎淮抱着胳膊,眼也不眨地看着宁予年为他忙碌:“他砸了还得自己把玻璃渣收干净,我工作室不允许保洁进。”

    宁予年先是说“那波总好惨”,然后危|机|感立马来了,猛地起身看他:“那该不会以后全屋的卫生都该我做吧?”

    黎淮又不可能亲自动手。

    黎淮不置可否:“辞职就不用做了。”

    宁予年立马乖乖比出“ok”:“……明天回去我就做。”

    宁虞给小司发消息,让他到林荫路收拾玻璃渣的时候。

    小司正在他花钱开的酒店房间里,压着他花钱包的人做到兴头上。

    小司喜欢陈密的身体,喜欢陈密的申吟,也喜欢陈密被他弄到受不了哭哼出来的表情。

    他从第一次见到陈密,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些。

    而陈密不仅不讨厌他,还很享受。

    跟他偷晴的块感,就跟宁虞出|轨,是为了更好地面对黎淮一样。

    所有人都需要出口。

    陈密不否认自己拿钱的同时沉迷宁虞,但他一样需要。

    宁虞跟他之间,只有极偶尔运气好才算做艾,其他充其量就是宣泄,但小司不一样。

    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纠蝉,交换许多除了床上,其他地方根本听不到的荤腥情话,化身两台抵死蝉绵的永动机。

    每次都是陈密嘲红着脸先喊的停。

    他极艰难推拒着,从破碎的喉咙管里挤出几个音:“别弄了,宁虞找你……”

    小司不依:“再做一个小时,八点回消息,他现在还有别的事。”

    “他一个人待在洋房里能有什么事!”

    陈密觉得这人就是一门心思想继续,胡编理由给他听。

    但小司认真在他耳后亲了亲:“今天告诉你的够多了,其他的下次再告诉你。”

    某种约定俗成的默契。

    这样他们的情艾就只是交易,不包含任何更深层次的含义。

    林荫路第三幢洋房。

    宁虞砸完东西便大步进了黎淮的卧室,他赶在凌晨四五点过来,黎淮在,才是找黎淮。

    黎淮不在,他更想找的,另有其物。

    这不是他第一次趁黎淮不在翻他的洋房。

    但这是他第一次弄到黎淮那个带锁抽屉的钥匙。

    宁虞一直怀疑他不见的东西,在黎淮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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