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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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里面果然躺着本笔记。

    肖虽然不知道那本子里写了什么,但他见不得宁虞这么随心所欲动黎淮的东西,嘴里骂骂咧咧要上去扯皮。

    宁虞置若罔闻,拿起本子就要翻开看。

    肖这一下给窝火的。

    以前他是怂,只敢在背后跟黎淮叨叨,再不济去师父师母坟前叨两句,但那是没起正面冲突。

    现在他人都站到跟前了,竟然还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肖大步飞跨,长臂一捞就把东西摸到了自己手上。

    第一次毫不保留地向宁虞展示他破锣嗓的威力:“你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经过黎淮同意了吗就翻!”

    宁虞眼皮都没动一下。

    那就是个极其常规的基础款牛皮笔记本,相同的封皮多如牛毛,他现在只想翻开彻底确定。

    “不经过他的同意,我哪来的钥匙。”

    要换往常宁虞这么说,肖说信也就信了。

    但昨天半夜黎淮刚给他打过电话,一大早的洋房里还只有宁虞一个。

    “如果是黎淮要给你,那就让他亲自来找我拿了再给你,反正他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肖嘴上说得硬气,实际攥着东西得集中十二万分精神,才能昂脸迎上宁虞威压的目光和气场。

    宁虞耐性告罄,仗着身高优势就要越过人直接动手拿本子。

    明摆是打算撕破脸皮。

    肖有心阻拦,但那双寒天冻地的眸子在他脸上盯着一看,脚下顿时有些迈不动,稍稍一个空隙就给了宁虞可乘之机。

    笔记本在两人的争夺中散开。

    他们各拽一簇内页,来回在空中一扯,笔记本顺理成章撕成两半。

    剩在中间的小半本还因为年代久远,直接脱线四处飞散,铺落满满一地。

    黎淮什么都无所谓,就是讨厌别人擅自看他写的东西、动他写的东西、改他写的东西……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撕。

    肖当时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宁虞却是忽然发现什么般,单膝着地捡起几张纸,然后飞快翻动还被他捏在手里的部分,下结论:

    “这个本子是空的。”

    肖:“?”

    他一拎裤管也蹲到地上开始扒拉,发现散开的纸的确都是白的,一个字没写。

    天又回来了。

    肖当即松下一口气:“空的你抢个什么劲,毛病。”

    说来这个笔记本还是黎淮为了防宁予年翻垃圾桶,特地挪了个位置换的。

    确实没想到歪打正着,把宁虞也一起防了。

    宁虞眉峰拧得很紧,一双眸子若有所思再次开始在黎淮房间里扫射。

    肖明明白白被当了空气,一时急火攻心,恶向胆边生,扬手就把自己刚从地上捡起来的纸甩到了宁虞脸上:“还看!还看!还说是黎淮想给你的!”

    那摞纸在空气的阻挠下,只是很轻很轻地挨过去,但已经足够宁虞怒目瞪视,像是不明白他怎么敢。

    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就要借着黎淮的光狐假虎威到底,壮着声势便从地上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我真是看在黎淮的面子上忍你很久了,你出轨偷吃那些下三滥的龌龊事不是第一次了吧?不要以为黎淮心里不在意就会一直什么都不做!”

    宁虞先是对他嗤笑了一下,然后也站起来,由低到高变成俯视着他说:“我也看在黎淮的面子上忍你很久了。如果我们两个分了手,我肯定第一个拿你开刀。”

    “开刀”二字落进肖耳里,肖心已经凉了,脖子却还硬梗着,坚|挺没往后缩。

    宁虞瞥去的眼角带着嘲讽,一抻胸口衣领便从他身侧擦肩出去说:“明天中午我会来接黎淮回本家,有什么工作往后排。”

    肖当场一口牙咬碎,也只敢在人离开以后开口:“妈的这是在命令吓唬谁啊!我也是操……你他妈本子撕地上也不捡就走!”

    “有没有一点收捡!爸妈小时候怎么教的!晦气的龟孙……”

    宁虞下楼听着身后吠叫的怒骂,脚步丝毫不乱。

    等他从洋房出去,黑色奥迪才堪堪从林荫路另一头驶过来停在他面前。

    宁虞通宵未眠,想找的人没找到,想找的东西也没找到,还接连被两个完全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人挑了衅。

    小司几乎立刻察觉到后排跌破冰点的冷空气,很自觉开始解释自己的失职:“昨天晚睡,早上闹钟没听见,来晚了半……”

    宁虞:“我是不是平时过于在意严叔,对你太宽容了。”

    严司心头猛地一跳。

    严叔是宁家二十年的老管家,他是严叔远房侄子。从大学毕业就过来帮宁虞开车,今年是第五个年头。

    不出意外,以后严叔上了年纪,家里的事多半要交给他接手。

    可现在后视镜里靠在后排的男人淡淡提醒说:“接班不接班都还两说。”

    严司话到嘴边顿时噤声。

    宁虞意味不明从他衣领颈间露出的红痕扫过:“我对你跟谁谈恋爱没意见,但不要影响工作。”

    严司紧握方向盘,愈发低眉顺目敛下眸中的情绪:“……知道了老爷。”

    黑色奥迪缓缓从林荫路驶出,送快递的小哥跟他们擦身而过,直奔第三幢洋房。

    与此同时,黎淮跟宁予年就比他们快活了太多。

    宁予年搭着毛毯窝在loft柔软的沙发床上,已经帮黎淮倒好威士忌加冰。

    公寓里窗帘、隔帘全关着,小小一方天地找不出半点外面黎明的痕迹,依旧只有玄关的橘灯亮着。

    黎淮从他铺好的被窝里爬出来,长腿一跨踩上沙发,跟他面对着面侧倚在靠背上,双腿屈膝蜷缩在胸前。

    橘灯静谧祥和地打在他单薄的身躯上。

    那脸,那脖颈,连着底下俯身时从宽大睡衣露出的瓷白胸脯,通通像是抹了蜜。

    茶几上酒具、冰块一应俱全,讲故事的氛围顿时就出来了。

    他们这样,还得从之前铺床黎淮提的问讲起。

    宁予年这个loft一看就是常年没人住,只是保洁阿姨会定期上门。

    四面八方床是不缺,楼上北面、南面两张,楼下客厅、隔间两张,加上中间沙发床还能凑一张,到处都能睡。

    真正缺的,是被褥。

    衣柜里总共就一床,等宁予年快手快脚帮黎淮铺好换上,落地窗外的天光也已经微微亮。

    宁予年把他的睡衣让给黎淮,自己又去衣柜另外找了一套,顺手带上两条毯子便窝进沙发。

    御锦织购买名单的初步排查情况已经出来。

    宁予年两条长腿熟练往靠背一翘,准备趁黎淮睡觉的时间验收。

    说起御锦织,幸亏是人家家大业大,分上、中、下三等,穷讲究多,不然光是二手、委托买卖就够宁予年喝一壶。

    他后来又去黎淮衣柜仔细研究过,衣服用的全是上等御锦织,需要使用者本人亲自登门去世家挑。

    每年有这个机会定时定量购入的,总共就一百来号。

    去掉女性,去掉跟设计不相关的,名单最后落到宁予年手上,只剩了十三个名字。

    而这十三个人里,七个名字都是宁予年一眼就知道的,全是时尚圈顶尖有名的服装设计师,设计风格没一个合。

    于是就只剩六个……

    “这公寓不是你一个人的吧。”

    黎淮忽然的出声,吓了宁予年一跳:“你怎么还没睡!”

    黎淮莫名:“你不是也没睡,我就问了句话你虚什么。”

    宁予年已经从仰躺翘腿,改成靠坐沙发望向黎淮的方向:“……我看你刚刚睡了,以为你困了。”

    黎淮现在躺的,是他的床。

    也是整个公寓唯一能看见外面光景的床,跟客厅沙发床只隔一条隔帘。

    黎淮平躺在那,眼前正对着的,就是外面高楼林立建筑群里露出的那一小片逼仄的天。

    没两刻就看得他胸口发闷,改成侧身转向宁予年:

    “房子是跟朋友合买的?”

    宁予年不着痕迹收起手机失笑:“现在是准备打听我的发家史了吗?”

    黎淮反手把脑后的抱枕抓到脑袋底下:“允许你提前给自己备好饮料。”

    被子里睡衣柔顺剂的味道很香,甚至隐隐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昨天港市正好是大太阳,所以黎淮不负责任猜测宁予年请的保洁阿姨每周三过来,间隔半个月到一个月。

    不止打扫卫生,还会定期清洗衣服。

    宁予年向来觉少,熬了一夜困劲早过了。

    黎淮睡觉,他就看看名单,黎淮不睡,讲讲故事也无妨。

    索性起身去冰箱找水:“这个公寓是我跟我朋友三个人一起买的,大概……八年前吧。”

    黎淮微讶:“八年前你才二十。”

    宁予年笑笑:“二十怎么了。”

    他没说八年前他其实才十八,身份证比他大了两岁,只是对着冰箱犯难:“怎么办,没水了,只有酒,你喝烧开的自来水吗?”

    黎淮:“那就酒。”

    宁予年意外看他:“不是不喝。”

    黎淮老神在在:“一般不喝,听故事的时候可以喝,听好故事的时候可以喝得多一点。”

    宁予年当场被这个弹性原则逗乐了。

    黎淮躺在床上,看他又是冰桶镊子,又是威士忌,终于没忍住多问了一句:“定期做卫生、洗衣服就算了,保洁还会帮你们管理冰块?”

    宁予年笑得神秘兮兮,边倒酒边拍屁股底下的沙发,示意他来:“保洁的事正好也跟马上要讲的故事有关,说来话长。”

    这样黎淮的兴致就彻底来了。

    依言分走宁予年一半沙发,顺便把毛毯也分走一半,忽然职业病发作:“如果一句话概括呢?”

    “一句话啊……”

    宁予年仰脸握着给他倒好的酒想了下:“一句话那人生无非两件事,要么忙着活。”

    黎淮失笑:“要么忙着死。”

    “我想活,但我不想苟活。”宁予年把酒杯递给他。

    黎淮抑制不住地扬着嘴角,迎着他的注视接下:“你想要生活。”

    宁予年心满意足跟他碰杯:“《肖申克的救赎》。”

    黎淮已经成功再次被自己神经到,低头扶着额笑:“《为奴十二载》。”

    空气静了一秒。

    宁予年轻轻一声“bingo”,两个坐在满室橘光里的人便通通笑出了声。

    正准备齐齐干掉杯子里的酒,黎淮放在茶几充电的手机就响了。

    宁予年看是肖,端着杯子随手按了接通。

    不承想肖穿透性的大嗓门,才一句话就让他们刚好的氛围稀碎一地。

    他说:“你明天是要回本家跟宁虞结婚吗,怎么这次送来的衣服这么夸张!还镶了宝石?不是,翡翠?这是什么,祖母绿吗!”

    电话这头两人眉心皆是一跳,异口同出声,重点却完全不同:

    “什么回本家?”

    “什么祖母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