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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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 95 章

    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挣扎:“李总那天也在首映礼现场吗?”

    说实话他现在连赖石那个烂片叫什么都已经忘了,只记得是个抄袭的家庭剧。

    李制片今年岁数不小,但不像其他常年熬夜濡染烟酒的影视从业者中年发福。

    他身材保持得很好,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明朗,分着刘海、戴着无框眼镜甚至有点小帅,笑起来温和无害:“我一直看完了两场,事后跟赖导一起吃的饭。”

    这句话出来,一锤定音,满桌人更是不敢说话了。

    肖当时虽然没跟赖石起什么直接冲突,但也算当事人之一,只能不尴不尬闭嘴喝酒。

    李制片是老油条,脸上永远笑盈盈的,但跟着他一起来的几个部下的眼色白修齐却是一直看在眼里。

    他主动端起酒杯敬李制片:“都是误会。后来臣历跟我们说这件事,组里不少人也都说过他了。新人对这方面没什么经验,难免敏感。”

    反正邓臣历本人不在,立场受限,扛着整个剧组的辛勤成果,实在没必要在这种时候争一口气。

    李制片嘴角的笑始终暧昧不明,“找茬”和“提一嘴”只有一线之隔。

    他微妙晾了白修齐好几秒才拿起杯子,却又并不往靠上去,说:“都理解。上次当面也道过歉了。”

    白修齐见他这样眼皮都没眨一下,李制片不把杯子靠过来,他就主动把杯子靠过去,继续戴高帽:“臣历后来自己想起来,也很庆幸赖导宰相肚里能撑船,没有继续追究他。”

    一桌的人都看着。

    杯壁相撞时,白修齐的杯口才刚到李制片杯肚的腰身以下,说完服软恭维的话自己首先灌了一大口。

    李制片笑吟吟看着他皱眉咽下去,依旧没有进一步举杯的意思,说:“那天李准不是也在。李准是《凤冠》这个项目的剧本医生,波总又是出品人之一,今天女主演不来就算了,怎么李老师也没一起过来,也很忙吗?”

    肖一对上这人意味不明的眼神,心里就犯堵:“李老师不会喝酒,怕扫大家的兴一直不太出席这种场合。而且他最近不小心把手弄伤了,缝了针,两只手缠着纱布筷子都拿不了。”

    理由正当又充分。

    李制片只能可惜笑笑,似讽非讽的话一时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早知道这样就提前问问李老师了,约个李老师有空的时间,上次赖导的事多亏了他出面才说平。”

    说完他就把酒杯放下了,好像刚刚根本没看见白修齐跟他碰杯喝下去的酒,若无其事推了下眼镜对大家招呼:“还等什么,再不吃菜都凉了。”

    《凤冠》剧组众人:“……”

    大家心里终于只剩了脏话。

    接下来像刚刚那样大家给李制片敬酒,李制片不喝,或者干脆只喝一点的情况经常发生。

    主要这人自己不喝就算了,还总喜欢拿话压着对方喝。

    其中的重点打压对象就是肖,白修齐拦也不好拦太多次。

    这不仅是私人恩怨,还关系到剧上平台的问题,肖打碎牙和着血也得往肚子里咽。

    李制片这种人他见得太多了。

    仗着自己有点权势,别人有事求他,不仅要灌你酒,还要你自己主动灌自己,不能等着他给你说。

    剧组几个知道肖胃不好,看他这么一大杯一大杯往下灌,心里着急,只能疯狂找话题跟李制片聊天,让他少喝几口。

    但人家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盖的,什么话题最后都能扯到肖身上。

    最后肖喝得胃里都烧起来了,脑门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垮。

    好不容易一顿饭结束把瘟神送走,他立马勾下腰开始拍旁边副导演的包,难受得鼻子眼睛全皱在一起:“叫车,去医院……”

    副导演几个被他可怖的脸色吓得够呛,差点没把他们中间一个刚拿驾照没两天的,直接推到白修齐车里上路。

    邓臣历带着一票医护拖着病床,大半夜的等在医院门口,大家都在焦虑地朝车来的方向望。

    胃溃疡喝酒,急性胃穿孔不及时处理也是可能死人的。

    邓臣历一接到白修齐的电话就代为转告,通知了黎淮和宁予年。

    当时大概是晚上八点,黎淮在放映室的隔间里做完睡得正沉。

    宁予年一开始没接到电话,是穿好衣服从隔间出去,才听见沙发椅里一直有什么在震。

    他找到电话听邓臣历讲完情况,在要不要叫黎淮起来一起去医院中间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黎淮难得安安稳稳早睡一回,不用承担手疼的风险。

    不出意外,这一觉黎淮至少能睡到明天早上十点。

    他就算现在把人叫起来,肖也是在手术室做手术,除了徒增烦恼,对黎淮自己也是折磨。

    当然,宁予年自作主张的前提是医生初步检查过了肖的状况,说胃穿孔还不严重。

    没有引发腹膜炎,穿孔面积也不大,没有到需要切胃那一步,手术过后最多三四天就能出院。

    再加上肖洵也在。

    宁予年到肖洵门口的时候,特地找严管家问过。

    说肖洵睡了一下午,刚刚才出来吃晚饭,现在估计正精神,不会再接着睡。

    “小洵?”

    宁予年边敲门边冲里喊。

    门缝里明明有光透出来,他敲着响却得不到回应。

    宁予年敲了两三次以后,不得不擅自打开门,发现肖洵原来坐在电脑前戴着耳机。

    少年人高大的身躯缩着腿蜷在舒适的电脑椅里,双手抱膝,身子微微前倾,不知道在看什么目光极其专注,连有人从自己房间门口进来了都没察觉。

    宁予年正奇怪他看东西怎么不到另一个放映室,就在几步靠近后看清了肖洵的屏幕。

    宁予年想要拍到少年肩上的手顿时卡了壳。

    显示器里的内容正好转场,肖洵是在黑屏现出倒影的那一瞬“看见”的宁予年。

    他当场吓了一跳,猛地摘下耳机、按熄显示器从椅子上起来:“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宁予年以前要么独来独往,要么就是一帮人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就从来没跟小辈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何况还是撞见小辈看毛片。

    他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大惊小怪:“我刚进来,你别慌。”

    肖洵哪里能不慌,他脸上已经红得要滴出血,眼神想躲又无处可躲,最后只能挤出一句:“我刚打开。”

    宁予年咳嗽了一下,两个人明显都有些无所适从:“不不不,没关系,你都这个年纪了才看,已经算晚了,我以前比你早多了。”

    肖洵并没有得到安慰:“我真的刚打开。”

    宁予年:“好的好的好的,我也是真的刚进来,嗯、我不会跟别的人说,当然也不会告诉黎淮。不等你开门就自己进来是我的问题,你在你自己的房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没错,是我需要给你道歉,你没错。”

    宁予年上一次把话说得这么磕巴,还是给肖解释星盘。

    他结尾一连重复的两遍,也不知道是安抚肖洵,还是安抚他自己。

    不想给小孩留下阴影的求生欲让他忍不住再次强调:“这是你的,不用对任何人觉得不好意思,你一直在国外应该知道这都很正常。”

    他下午在放映室缠着黎淮胡闹,是真的以为肖洵倒时差睡着了,现在看来……

    肖洵不得不出声打断他:“好的哥我知道了,我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你也不要紧张!”

    他今天下午逃离放映室,想在睡觉之前洗个澡。

    严管家让他可以去温水间泡一泡,洗洗尘,他当时衣服都脱了,把身上打湿才想起来自己洗不惯沐浴露,忘了找管家要香皂。

    好在严管家自己想起这茬,及时到门外提醒他香皂就放在洗手台的抽屉里。

    肖洵当时拉开抽屉也没多想,哪知道入眼又是一把散乱的避孕套。

    他第一眼看清的时候,以为自己是被刚刚宁予年、黎淮的现场版弄魔怔了,结果等他重新打开抽屉再看,里面躺着的还是那些小方格。

    肖洵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其实已经把抽屉合上了,但他心里又实在有点痒痒,做贼一样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又打开拿起包装看了一眼。

    看见方格上标记尺寸的地方写着最大号,肖洵捏在手里的东西瞬间又成了烫手的山芋,飞快一把塞回去。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看片,只是他当惯了好学生,乍一下被人撞破确实有点慌。

    但问题是现在宁予年比他更慌,反而把他搞镇定了,思路回归正常轨道:“哥着急敲门进来是有什么事吗?”

    宁予年一秒清醒:“对的,你爸爸!波总前不久胃溃疡才进过医院,刚刚在酒桌上喝酒,胃穿孔了,得做手术,你快换个衣服跟我去医院。”

    肖洵眉头立马皱起来,扔下一句“不用换了”拔腿就走。

    肖胃不好,自己还喜欢作死他们全家都知道。

    肖洵跟着人上了车下意识问:“黎淮呢?”

    宁予年放下手刹再次开始不尴不尬,他心里还记着刚刚撞破的毛片:“好不容易睡着了,就没吵他。”

    肖洵目视前方,耳朵悄摸摸又红了:“是不用叫,我去就行了。”

    他晚饭的时候特地向佣人问过,说这两人一直没出来吃晚饭。

    那他自然明白他们是搞什么去了忙了这一下午。

    肖麻药苏醒,睁开眼视线对焦看清的第一个东西,就是自己大儿子那张脸。

    他想也没想就骂李制片龟孙。

    说好的小手术没什么风险,结果他现在都出现幻觉看到肖洵了哪能叫没风险。

    肖洵扭头冲旁边开小会的几个哥哥喊:“感觉好像是没什么事,这就已经醒了,还能骂人。”

    肖:“?”

    邓臣历、白修齐、宁予年纷纷围过来,见肖果然眼睛瞪得贼精神,只看了一眼便再次回去继续开会——讨论界定此次胃穿孔事件的后续影响范围。

    他们倒是不担心李制片那边怎么样,大不了白修齐拎点礼物,带邓臣历再郑重登门给人道一次歉。

    三人主要是担心黎淮知道肖这事以后的反应。

    邓臣历一直很自责,他没想到自己当初简单的一句嘀咕,会带来这样长久且严重的连锁效应。

    白修齐则是首先表扬了宁予年聪明,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黎淮。

    毕竟事已至此,孙子都已经装了一大半了,再想报复点什么,肯定也只能等剧上完平台以后报复,不能让全剧组的努力功亏一篑。

    宁予年当时侥幸想着,黎淮两只手都包了纱布,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只要黎淮想干,他就是只剩了一根手指能动也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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