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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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谢南弦有时候觉得自己的确有些憋屈,他在朝堂上要听裴相的,下了朝来到后宫还不能得罪他的结发妻子。

    当初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裴衡要男宠时,皇后便半个月不曾理他。结果这一不理便惹怒了皇后娘家人,导致后来太后的寿辰也因为这件事导致“国库空虚”,寿辰礼办的也不甚隆重。

    此刻皇后不再看谢南弦,她手里捧着一杯茶,也不喝,只用长长的指甲一下又一下磕在上面。

    “皇后。”谢南弦受不了这种安静,试着开口。

    皇后终于将茶杯放好,却又问:“陛下要打算将华容收进宫里?”

    “这个,他本来就是……”谢南弦想说他本来就是自己的人。皇后突然一笑,后又冷了脸色,道:“我记得我嫁给陛下时,陛下还是三皇子,也没说会有那种癖好。”

    谢南弦长长呼口气,道:“朕也没有想到,华容,是个意外。”

    “意外?”皇后低垂着眼:“陛下了解他吗?你这么看重他,为何我却觉得他一点儿也不在乎你的看重呢?”

    谢南弦不接话,只默默看着皇后。其实皇后是个美人,谢南弦记得初见时,她随着父亲进宫面见先帝,这个一身藕粉色衣裙的女孩儿在人人都去巴结太子时,来到了他的面前:“你是哪位皇子?为什么悄悄躲在这里?”

    后来他们成亲,谢南弦本来做好了一生做个闲散王爷的准备,谁知在那个大雨的夜晚,他们就因为不争不抢,失去了他们尚在腹中的孩儿。

    皇后痛哭在他的怀里,只不停地说要报仇,谢南弦唤她:“钰芷,会有的,我们还会有其他孩子的。”但那药性太烈,太医说:“三皇妃怕是不能再生育了。”

    他忘不了钰芷失了光彩的眼神,等四下无人后,钰芷堪堪坐起来,她拉着谢南弦的手指:“三爷,跟他抢,把这个天下抢过来,用来祭奠我们的孩儿……”

    ……

    “你若是喜欢,便把他召进后宫吧。”皇后终于叹口气:“既然陛下都吩咐了,臣妾不会再动他。”

    谢南弦点点头:“华容不会有其他异心,朕相信他。”他说完,发现皇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一动,不由想伸手去碰碰她的脸颊。皇后却轻轻一躲,笑道:“陛下多去陪陪珍嫔吧,她年轻,身子又好。陛下总得有后不是?”

    “你就非得如此?”谢南弦站起来,往殿外走了。

    殿外梁公公侯着,谢南弦吩咐道:“皇后这儿你多多留心。”

    “奴才知道了。”

    “对了,”谢南弦又回头来,小声嘱咐:“你去替朕看看华容,如今皇后这个样子朕也不方便去看。”

    “是。”梁公公答了知道,先往太医院去了。

    侍卫按照皇后的吩咐,将华容拖回了华音殿。

    众人看着面色苍白的华容回来,都吃了一惊,又见华容被侍卫随意扔在内殿,也没人敢去搀扶。

    梓安从一边过来,看见地上躺着的小小的一团,心里一紧,忙轻轻将华容抱起来,问:“喂,还活着吗?”

    华容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梓安。你先让我回房躺下。”

    梓安沉声抱着他进去,华容却突然凑到他耳朵旁边,虚弱道:“候大人,是候大人……”

    梓安愣了愣,片刻后想起来这怕是华容要让他告诉裴相的,不由冷笑,华容啊华容,你倒还真是忠诚。

    带头公公让人散去,自己疑惑为何华容会被责罚如此严重,那要是得罪了哪位主子,自己还要不要让华容留在这儿?

    谁知一会儿后,云公子也来了,他让带头公公把闲话压下去,自己带着太医进了内殿。

    太医看了华容身上地伤,道:“都是皮外伤,敷了药,好好躺着静养两天也就是了。”

    太医下去开药方,梓安抱拳靠在一旁,盯着坐在床边的流云。流云被他看的不自在:“你看什么?华容一定不想看见你吧,你回去吧。”

    “他都快昏死过去了,看得见才怪。”梓安走进了几步,笑笑:“不过我倒是好奇,为何他去了你的宫殿不过两三天,怎么就立刻带了一身伤回来。”

    “华容不小心坏了规矩,惹怒了皇后。”流云擦了擦华容额头的汗水,不经意看见他红肿的脸和大腿上渗透出来的血迹,忙心虚的回头,去看梓安。

    “华容办事向来谨慎得很,”梓安自然不信:“你跟我说他不仅坏了规矩,还惹怒了皇后?”

    流云咬咬牙,道:“个中情况你不知道,你别乱猜了,总之现在没事了。”

    “没事儿?你试试让裴相知道了,看看会不会有事?”梓安冷笑,流云站起来,不等太医回来自己就先走了出去。

    “陛下说了正午要去流云殿,我得回去准备了。”他脚步飞快,逃也似的。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梓安问他,流云听见了,但脚步却是没停下,快速出了华音殿大门。梓安本来要追上去,谁知又听见华容低低唤:“水?我要喝水?”

    梓安摇摇头,但还是倒了水,亲自喂给了华容。梓安看着华容身上的伤,想到方才华容的话,他取了纸笔写了一封密信。

    流云回到流云殿,正好看见梁公公过来,自己先上去迎了:“公公,陛下什么时候过来?”

    梁公公摇摇头,道:“云公子不用等了,今儿陛下就不过来了。对了还请云公子告知奴才,华容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流云一滞,随后歉然道:“华容被皇后吩咐带回了华音殿,我也没办法让他留下来。”

    梁公公诧异,他看了看流云,想说这华容公子受罚毕竟是因为流云才顶撞了皇后,怎么你云公子还真放心就这么把华容公子给送到了华音殿去?

    流云细想下来也觉得欠妥,因此便道:“公公还有其他事吗?”

    梁公公摇摇头,道:“无事,那老奴便带着太医再去华音殿一趟吧。”流云心里一动,叫住梁公公道:“正巧我也要去见华容,陛下身边是不能离开梁公公的,太医就让我带过去吧。”

    梁公公也不多想,答应一声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这个药是陛下平日里受伤用的,受陛下嘱托,得把这药带给华容公子。”

    流云接过,道:“我这就回去收拾一下,马上过去。”

    芳芸看着自己主子来来去去,忍不住问:“云公子,你不是才从华音殿回来么?”

    “梁公公没来过这里,陛下也没说关心华容伤势的话,你听到没?”流云换了件衣衫,看到桌上的小瓷瓶,想了想,打开一个红木匣子,将它小心地放进去,随后让芳芸挑了几瓶上好的药膏,带着出去了。

    华音殿这边,梓安终于替华容敷完了药,这才有时间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华容大腿上的伤挺严重,裤子和血肉粘在一起不好脱下来,只得用剪子慢慢收拾,华容不想就这么躺在床榻上被人剪裤子,因此只好麻烦梓安折腾了许久。

    华容能感受到梓安的手指碰到了自己的腿,最后剪完,自己几乎就彻底暴露在梓安面前,他觉得很羞耻,几乎把脸全部塞进了软枕里。

    梓安只好说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听说你是为了流云才受罚的。”

    “也不能这么说,是那个皇后欺人太甚。”华容没好气地说:“估计是觉得流云跟他争宠什么的吧。”

    “我问了宫人。他们说你被罚是因为你去了御书房?”梓安小心裤子碎片从华容大腿上拿开。

    “嗯,我去给皇帝送饭,结果出来的时候应该是被皇后看见了。”华容回答,突然觉得后面一凉,一阵剧痛就传了过来,不由吃痛叫一声:“疼死我了!”

    梓安慢慢将药膏抹匀:“你自己忍者些,就快好了。”说罢他替华容慢慢揉着,等二人都觉得这姿势有些奇怪后,梓安先站起来,又坐到一边:“你睡吧,我在这里。”

    “不,我现在疼的很,睡不着。”华容好好趴着,一动也不敢动。

    “那好,我再问你,为什么你要去送饭?宫里那些个宫人不知道吗?”梓安问。

    华容便将银耳羹的事说了,没想到梓安却突然一笑:“你说你倒霉碰到了皇后,我却觉得这件事真是凑巧。偏偏流云多备了午膳,偏偏要你去送,又偏偏被皇后看见你从御书房出来。”

    “是啊。”华容没多想。

    梓安便直接说了:“难不成你真觉得这件事只是一个凑巧?”

    华容看向梓安,两人只目光交流了会子,华容便转头不看梓安,闷声道:“不可能,流云不可能害我。”

    “哼,我知道我再劝你又会被你说是挑拨离间。”梓安便不再说了,但心里却将事情看的透彻。

    等华容睡下后,他又坐了一会儿,正要出去,却看见去而复返的流云站在门口,只不过身后的太医换了一人。

    “你又来做什么?”流云看了看睡着的华容。

    流云请太医进来,道:“我不放心华容,所以特意又找了一个太医,希望他来替华容看看伤势。”

    “这个不必了,华容刚好敷了药睡下,现在应该不想再起身。”梓安还是去看流云,流云眼神躲闪到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