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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多谢陛下。”华容点头,目送着裴衡离去。

    裴衡出了揽月殿,一旁的宫人来道:“陛下,向将军已经到御书房了。”

    裴衡沉声应了,他又想到讲“谢氏余孽”的折子,暗自握了握拳,低声道:“谢南弦,你最好没有其他动作。”

    进了御书房,裴衡便看见一身常服的向北寒。他笑笑:“难怪有人说你没有将军的风度呢。”向北寒回头笑笑,道:“铠甲重,天气又热,没事穿着倒有些难受。”

    “嗯。”裴衡指了指一边桌案示意坐下,漫不经心说了句:“北寒还是这么穿着好看。”

    向北寒微不可察的害羞一下,规矩的坐好了。裴衡取出一份奏折,递到向北寒面前。向北寒忙推辞说不敢,裴衡道:“你放心,朕给你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你且放心大胆地看,看完了告诉朕你是怎样想的就是。”

    向北寒这才谨慎地翻开奏折,仔细看完就已经明白裴衡的目的,他想了想只回答道:“有理。”

    裴衡点点头,道:“交给别人去做朕也不太放心,北寒,你可愿意替朕跑一趟?”

    “陛下放心,臣绝不会辜负陛下所托。”向北寒下跪行礼。

    裴衡又道:“你这趟去漪州,若是谢南弦真的抱病不起,便将带去的药材、银两悉数送上;若是发觉他有什么异动,即刻回禀给朕,待朕查实之后公布天下,北寒,便可诛杀乱臣贼子。”

    向北寒:“臣领命。”

    出了御书房,向北寒轻轻笑笑。虽说这种时候出征漪州算不得什么好差事,而且若是没有把握好,还会引起战争。但向北寒就是很高兴,自从裴衡登基以来,这次出征算得上是他为裴衡做的第一件大事。

    “我还不是一个没用的人。”这也是向北寒一直用来陪在裴衡身边的理由。

    向北寒回去便整军准备出发,他的亲信询问可有危险?向北寒一笑,道:“漪州这个地方,当年还是我打下来的啊!”

    其实谢氏江山从谢南弦父王开始便有动荡了,南洺几次入侵大沄,先皇帝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好答应南洺的要求割让土地以求安稳。

    等到谢南弦登基,裴衡建议谢南弦收回割地以树立威信,谢南弦当时自然听从裴衡的建议,即刻派向北寒出发,向北寒也是一路披荆斩棘,经过两个月击退了南洺的守将,夺回了漪州。

    那两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有时候向北寒从梦中惊醒,还以为自己并未离开漪州,他右肩上有一道疤,就是在那次战争上留下的。

    因此此去漪州,他显得胸有成竹。

    裴衡向华容隐瞒了他派人去漪州的事,但是这么久过去华容似乎也没有发觉,他仿佛真的是去学琴的,每天都抱着瑶琴去北姜公主那儿,积极得很。

    今日华容准备了一些糕点,打算待会儿过去的时候带一些给邈染。邈染虽然嘴上说吃不惯大沄的东西,但这几样糕点华容却是留心看过了,都是邈染吃得比较多的。

    今日到了邈染的住处,迎接华容进去的是两个侍卫。平日里都是邈染笑嘻嘻地带他进去的。华容正打算问,可侧头见这几个侍卫也一脸严肃,便也不打算多问了。

    进了大殿,也只有丑奴一人坐在桌案边,面前放着他的瑶琴。

    跟着丑奴弹了一会儿,华容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邈染公主呢?”丑奴指了指内殿,华容正打算站起来过去看看怎么了,却被丑奴一把抓住手腕,随后他快速放开了,自己摇摇头,用手指沾了水,写:王后祭日。

    这个王后自然是北姜的王后,邈染的母亲。华容知道了,便也不去看,只自己弹了几下,问:“这个音可是这样发的?”

    丑奴点头,见华容赤着一双手弹琴,自己从一旁盒子里摸出一副指套递到了华容面前。

    华容笑着道谢,想到什么似的,问:“不知道当日吸引陛下来看邈染公主的时候,师傅弹得是什么曲子?”

    丑奴故意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但眼睛里已经带了笑意。华容也想着邈染还在里面,便小声道:“师傅不用瞒着我了,公主会不会弹琴,这个华容还是能看出来的。”

    丑奴似乎是无奈地笑笑,他抬起手,慢慢的,一段小调流淌出来。华容听着觉得熟悉却又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今日太阳很好,暖洋洋地洒下来,从茶杯跳到了华容的脸上,听着丑奴的曲子,华容放松地趴在桌案上。他昨夜没有睡好,心里觉着堵得慌,此刻听见丑奴的琴声,竟有了睡意。

    梦里出现了一个人,华容握着他的手陪他走了很多地方,有宾朋满座的茶楼、赞叹鼓掌声不绝于耳的戏院、热闹嘈杂的长街……直到他听见一段小调,那旋律好熟悉,华容想了一会儿,方才丑奴不就是弹得这个吗?华容在梦里去看身旁的人,那个人笑得一脸温暖,是谢南弦。

    对了,这段调子就是他陪着谢南弦去大泽时在戏院听的,当时谢南弦生怕华容走丢,走到哪里都紧紧握着他的手,他侧头问华容:“好听吗?”华容当时一心想着如何救裴衡,因此也只是敷衍笑笑:“好听,陛下若是学会了,那华容就可以天天都听到了。”

    华容醒转过来,一动,却看见自己身上披了一件外衫。他自嘲地笑笑,自己竟然这样也可以睡得着。他揉揉有些酸痛的肩膀,抬头正好好看丑奴在另一边调整琴弦,方才梦境突然和眼前的画面衔接起来,华容忍不住低声一唤:“陛下?”话一出口华容便想抽自己两个耳刮子,好让自己清醒一点,谢南弦正在漪州生病,他怎么把一个琴师也能看成谢南弦呢?

    果然丑奴没有动,他还是认真地调整着瑶琴,随后他听见华容这边弄出动静,忙起身过来,指了指外面。

    华容看过去,是几个端着午膳的宫人。华容正好也肚子饿了,便不好意西笑笑:“那今日就打扰了。”

    丑奴出去让人端着进来,华容招呼他一起,丑奴指了指脸上的面具,摇了摇头。但他也没有离开,只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

    华容吃着饭,但旁边有人看着总觉得怪异。主要一开始丑奴假装自己调整琴弦,到后来他直接忘了琴,开始死盯着自己,华容悄悄看过去,那双在乱发中露出来的眼睛里却也没有恨意,所以华容便以为是丑奴……饿了……他便抬了抬手里的筷子,示意丑奴要不要一起用点?丑奴摇摇头,低头弄琴去了。

    华容便也吃不下去,丑奴抬手让人撤了饭菜。华容想着,自己今日似乎忘了告诉玲珑正午不回去,若是待会儿玲珑担心自己带着人过来找怕是不好,毕竟这么几天过去,玲珑依旧担心万一哪一天邈染公主突然发脾气,抽出大刀将华容切流血怎么办?

    华容当时就对玲珑用的“切”字表示赞赏,说是自己从这个字上面,充分体会到作为一个俎上鱼是多么无能为力和绝望。玲珑害羞一会儿,正要说什么便立刻反应过来:“奴婢是在担心你啊!”

    因此华容便想着要回去,他担心玲珑一个没想通会自己提着刀来,然后被邈染切流血……

    但他还没有说出自己要走的话,便看见去内殿伺候邈染用饭的几个侍卫走了出来。

    侍卫端的饭菜还冒着热气,一看便是没有碰过,华容问:“公主胃口不好吗?”

    一个年纪看起来稍微大一些的担忧道:“公主也是因为太怀念王后,可是从早上开始公主就没吃什么东西,我们担心公主的身子……”

    华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这种情况他一个外人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谁想丑奴却拉了拉华容的袖子,随后在桌案上写——跟我来。

    华容看着他,丑奴微微颔首,华容便道:“你要做什么?我跟着你就是了。”丑奴点点头,又写了三个字——御膳房。

    华容和丑奴到了御膳房,宫人见到是华容都不敢拦着,华容又找了一个熟悉的,让她去揽月殿带个消息,让玲珑不必担心自己。

    等他交代完毕,回头看见丑奴已经挑选了一块上好的羊肉,他用手掂了掂,配了调料腌制一下。然后取了烤架,从一旁火炉下取了木柴。

    华容看明白了,他这是打算烤羊肉,这羊肉也自然是给邈染烤的。华容过去蹲在丑奴旁边,问:“邈染公主吃不下东西,虽说这个羊肉是北姜吃惯了的,但会不会油腻了一些?”

    丑奴摇摇头,专心看着火。华容笑笑:“看你你对这里还蛮熟悉的。”丑奴立刻警觉转头去看华容,华容也愣愣地看着他,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是他却真的觉得那一双眼睛实在太像谢南弦。

    “我真是疯了……”华容拍拍自己的头,再也蹲不下去,随后便站起来往外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