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低垂的眉眼,揉着我头发的双手,分明在迎合我。
可瑟瑟发抖的身体,却在拼命逃避我的拥抱,我的吻。
最后,她备受煎熬的挣扎,还是让我心软了。
毕竟她怀孕了,而且孩子搞不好是我的,我不可能真对她下手。
停住动作,我喉头哑哑地再次妥协:“你说实话,到底想跟我还是荆四?哪怕你真搞不清楚孩子是谁的,只要你想跟我,野种我也养。”
白鹭突然笑了。
她问我:“你爷爷会让你娶我么?”
我懵了:“荆四也不能娶你阿。反正给谁都是当情妇,难道我不比他对你好么?”
“就算我愿意当情妇,你爱我吗?你能为了我一辈子不娶别人么?”白鹭又问,笑成两弯残月的眼睛,被雨水洗刷得像含满了泪水。
而我,我竟无言以对。
爷爷不逼荆奕铭尽早娶妻生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纵容他和白鹭的关系,是因为他有足以匹配自己野心抱负的实力。
偏偏这些,我都没有。
我甚至不敢保证,在我还没遇见白鹭的情况下,在我还暗恋施晴的时候,如果某天爷爷命令我跟哪家千金政治联姻,我有拒绝的胆量和勇气。
虽然我对金钱权利没有过分的奢求渴望,但我始终需要安稳优渥的生存环境,我无法脱离雄厚家庭背景带给我的与生俱来的安全感与优越感。
本质上,我和商家的每个人都一样。
这也是我痛恨自己姓商的原因之一。
见我不言语,白鹭笑得越发厉害了,声音发颤,语调哽咽:“承认吧,你不爱我,也许连喜欢都不算。你只是想赢四哥,只是在跟他赌气,只是恨他抢了你的东西。他也一样。你们都忘了,我是个应该拥有自由、应该被尊重和信任的、独立的人!我应该是属于我自己的!”
她很严肃,一口气说了很多,越说语速越快、语气越重,到后来几乎是在吼。
鲜少见到白鹭这副样子,我甚至忘了问她,既然我和荆奕铭都这么不合她心意,她为什么不能选择我;我甚至忘了她背叛过我、设计过我;我甚至忘了深思自己究竟爱不爱她。
我只是完全出于本能地吼了回去:“可你说过,你是我的!”
“我后悔了。”
一句话,四个字。
轻飘飘地推翻了我们曾经偶然共同拥有的过去,沉甸甸地隐喻着我们注定无法一起抵达的未来。
简直四两拨千斤,事半功倍。
我又败了:“成,那你就在车里吃,吃完我给你找家酒店住,别再睡大街了。”
我以为,我终止欺侮她,并且如此绅士,如此谦卑礼让,主动给她找地方住,会让她心存感激。
她却依旧毫不领情:“不用。睡在哪是我的自由。”
讲道理,要不是念在她疑似怀着我的孩子,我真有点想揍她。
无奈她肚子里揣着最强有力的筹码,我只能放弃继续同她争辩,满脸奴才相地把那碗不再热气腾腾的热汤面放到车台上,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她。
眼看白鹭欣然接过筷子,我刚拧开矿泉水,准备随时伺候她喝,她手机突然响了。
毫无悬念,是荆奕铭。
我在灌满车厢的烤串味中,在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泛滥雨水声中,隐约听见了荆奕铭霸气侧漏的命令:“给你二十分钟回雀园,否则你清楚后果。”
白鹭甚至没来得及拒绝,手机屏幕就迅速黑掉了。
当然,白鹭似乎也没打算拒绝。
是的,没错,刚刚跟我高喊自由口号的白鹭,挂断电话,居然立刻撂下还没送到嘴边的那口面条,摇着头叹了口气:“真可惜,来不及吃了。”
顿时,我又怒了:“怎么没见你这么听我的话?他是你爹阿?”
但下一秒,触到白鹭复杂微妙的忧伤视线,我忍住了。
我要向白鹭证明,她选错了,我比荆奕铭强,至少我懂得尊重她不明智的选择,尊重她口嫌体正的所谓自由。
所以我问她:“是荆四以前住的雀园别墅么?”
听出我要送她回去,她终于面带愧疚、感激涕零地点了点头。
然后,我这个惊世骇俗无敌备胎,就开车将白鹭送回了雀园。
叼着烟目送白鹭走进那座象牙白的三层小楼以后,我坐在车里,打开车载音响,咬开一瓶啤酒灌下去,狼吞虎咽地使劲往嘴里塞着彻底凉掉的肉串、面条和炒饭。
我就这么一直大口喝酒,喝到楼上所有窗子里的灯都灭了。
喝完我又坐在车里,抽着烟,抽到雨也停了。
抽完带出来的大半盒烟,我还坐在车里,听着歌,听到天也亮了。
音响里,陶喆还在唱,我也跟着曲不成调地一起唱——
唱寂寞深的像海,太让人害怕。
唱是不是真的他有比我好,你为谁在挣扎?
唱这是不是命运对我的惩罚,爱你也没办法,恨你也没办法。
唱陷在这个漩涡只想挣脱它,拉住你的手,却让我也被拖下。
唱我宁愿听到残忍的回答,也不要再被耍。
唱我为你找了一百个理由,我就是那么傻。
唱你都已看不到我们的好,我还为谁牵挂?
唯独不唱那句,你爱我还是他。
因为,她决定回有他的家,于我而言,已经是最明了的回答。
因为,其实我也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