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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找不到回家的路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头上缠着纱布,浑身像被车碾过一样充满了沉闷的剧痛。

    睁眼瞧见病床边只有大姑,我强压怒火推醒她,语气不善地沙着嗓子问:“白鹭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找白鹭?”大姑也嗓子哑哑的,她说:“老爷子打你打得犯了心脏病,也住院了,大家都在那边守着呢,你可别再刺激他了。”

    呵,看来家里人都盼着爷爷死,眼巴巴地守遗产呢。

    我笑笑,直勾勾地盯着大姑,重复:“白鹭在哪?”

    大姑见我不肯善罢甘休,撇过脸,避开我的视线,说:“她昨天下午就飞去伦敦了。”

    “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吗?我看过白鹭的日记,知道你最想除掉我们的孩子!”我忍无可忍地怒吼着,拔掉手背的针头,一骨碌跳下病床,打算自己去找。

    结果,伴随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耳鸣,我猛感到头重脚轻,不受控地栽了下去,胃像被谁狠狠攥了一把,“呕”地一声吐了满地。

    “祖宗!你脑震荡还在观察期呢!给我躺好咯!”大姑吓得脸色煞白,伸手便要把我往病床上扶。

    我甩开大姑,想继续质问,张口却带出了哭腔:“告诉我白鹭在哪!只要你告诉我她在哪,哪怕孩子已经没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你快告诉我,行么?”

    “我、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大姑垂下头,为难地咽咽喉咙,有点结巴地说:“昨、昨天,我确实打算送她出国,可我怕她以后拿那个野种纠缠你,所以就、就找了几个人,想先绑她做手术。但、但是到了我安排的那家黑诊所,她闹得厉害,引来了一对小情侣,把她救走了……”

    没等大姑说完,我迅速恢复理智,抹掉嘴边的呕吐秽物,尽量镇静地问:“为什么去黑诊所?以你的手段,直接把她弄晕,押到正规医院的手术台上不是更好?”

    有了先前的无数教训,我丝毫不敢轻信大姑。

    抓住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必须立刻弄清楚。

    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多疑,大姑讶异地愣了两秒,像看陌生人一般看着我,半晌,悠悠地说:“去正规医院,荆四也找得到。我怕他过后为了白鹭报复我,把事情捅给媒体。毕竟这事儿违法,我不想坐牢。只有去黑诊所,才不会留下确凿的证据。”

    “那她怎么会被人救走?”我竭力克制住满心的悲愤焦虑,继续追问。

    “……那对小情侣,男的特别能打,我找的几个人不是对手,连我都跟着挂了彩。”大姑无奈地解释着,起身转过去,撩开衣服,亮出了背后的伤。

    我始终将信将疑。

    但念及现在无法马上离开医院,我只得学着荆奕铭,冷声威胁:“商铭心,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一旦我查清真相,跟荆四联手,你会死得很惨。我也知道你的把柄。”

    我记得,白鹭在日记里写过,大姑打白鹭的时候,是被荆奕铭威胁才罢手的。

    果然,大姑沉不住气了,眉毛皱得足以夹死一只苍蝇:“你知道?”

    我冷谑:“是,我知道。从现在起,你最好不停地求神拜佛,求白鹭和孩子没事。不然,我一定把你的丑事统统抖出去。”

    这番话,我说得底气十足,字正腔圆,还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大姑却似乎松了口气,边扶我上床,边摇着头叹气:“大姑跟你说实话,你却反过来诈大姑,真不知道该高兴你长大了,还是该伤心你学坏了。”

    察觉她发现我在使诈,我无趣地闭起眼睛,撵她走:“我什么样跟你没关系,你赶紧去爷爷那守遗产吧。反正像你这种心肠歹毒、没儿没女没人要的老女人,只能啃老。”

    大姑没吱声,在病床边站了一会儿,终于走了。

    病房里空下来以后,我摸索到床头柜上的外套,掏出白鹭的旧手机,翻着备忘录里的日记,莫名眼眶发胀,鼻子发酸,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即使大姑这次真的没骗我,即使白鹭现在真的好好的。

    只要我想到,在我找到白鹭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或许要流落在外,独自经历生养哺育,我还是很害怕。

    我怕别人要对她负责,她也会傻傻地答应。

    我怕没有我,她又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怕有人比我更爱她,像她爱我一样爱她。

    我了解自己。

    如果说以前我对白鹭的感情,是建立在泄欲的基础上。

    那么现在我对白鹭的感情,就是建立在愧疚的基础上。

    我清楚,我早已过了白鹭这种为爱义无反顾的年纪。而且在商家生活了那么多年,我没法不求回报、不问利弊地去爱任何人。

    我想娶她,是因为她爱我,我对不起她,我怕她走向和施晴殊途同归的结局。

    所以,即使脱离商家,即使被打进医院,我也必须娶她,必须改变她的命运。

    唯有这样,我才能心安。

    我不希望任何人剥夺我弥补她、保护她、对她负责一辈子的机会。

    我还是那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