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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漠漠江湖自在飞

    我看得出白鹭生气,江玥自然也看得出。

    江玥不停说着她没事,想给我和白鹭制造独处的机会,但白鹭坚持要送江玥去医院。

    到了医院,白鹭跑前跑后围着江玥转,摆明了不肯理我。

    为了跟白鹭破冰,我只能不惜挨骂,打电话请来张星达。

    幸好张星达来了以后,一门心思向江玥献殷勤,没空骂我。

    我安静地走到白鹭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诚恳地仰脸盯着她,学她撒娇:“小商商错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行么?”

    白鹭脸色微微一变,却没再挣开我,只是有些好笑地说:“上次是你,这次是江姐。如果下次施鸽伤到的真是我,我该怎么办?如果施鸽真的杀了人,她又该怎么办?”

    果然,白鹭很介意我对施鸽一次又一次的纵容。

    如果我能灵活运用以前撩妹子的甜言蜜语、土味情话,我一定会保证,下次无论如何都会让施鸽得到教训。

    可我太想诚恳地面对白鹭了。

    所以,我劝白鹭:“施鸽现在也变成了孤儿,很可怜。通过这几次的事,你应该能看出来,她没什么坏心思,闹不出多大乱子。毕竟,她只是个孩子。”

    听着我为施鸽辩白,白鹭笑得嘴角直抖:“孩子?孩子会拿铁签捅你?孩子会处心积虑守在我下班的地方扔砖头?你认为这些是小事么?如果你嘴里的孩子,害死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呢?你也继续忍?”

    我重新把白鹭的手抓牢,吻着她的手背,不假思索地说:“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明天起你就别去上班了。”

    “凭什么施鸽不用为她的行为负责,我却要丢了工作?”

    白鹭狠狠将我推开,跳起来,在外科处置室外挤满人的走廊里,咬牙切齿地说:“如果就因为她是施晴的妹妹,你觉得亏欠施晴,我和我的孩子,就活该陪你一起还债,你干脆把自己还给她好了!你陪她去死吧!或者你直接娶她妹,娶施鸽!别再连累我和我身边的人!”

    从未见过白鹭如此**裸地宣泄愤怒,还是在公开场合,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以前即便再生气,白鹭也不会这样大喊大叫,顶多转身就走,或者对我使用冷暴力。

    无数双看热闹的眼睛盯着我。

    我理屈,也词穷。

    恰巧包扎好伤口的江玥被张星达扶了出来。

    听到我们的争执,江玥难得跟我站在同一战线,帮我安抚白鹭:“小白,你听他的吧,他也是想保护你。而且,你不是要重考读师范吗?正好安心准备。”

    可白鹭这次倔得要命:“我不要这种保护,我可以保护自己。”

    见白鹭谁劝都不听,我苦恼地皱起眉头看着她:“你怎么保护自己?哪一次遇到危险,不是我、张星达和江玥,甚至是荆四,在紧要关头救了你?”

    我的好言相劝,在白鹭眼里,似乎变成了某种轻视埋怨。

    白鹭冷笑:“保护不了自己,是我的命,我认。但至少我不会养虎为患,给自己挖坑。”

    从没想过,有一天,我和白鹭,竟会为了跟商家不相干的人,闹到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平息她的怨气,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白鹭显然误会了我的态度,越过我,快步朝电梯方向走去。

    我急了,追上去伸手拉她。

    她头也不回地大力扬手一甩,手背狠抽在了我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甚至带着回音。

    情侣吵架本来就刺激,加上众目睽睽之下无意的“耳光”,围观群众的热情彻底点燃,集体殷殷期盼地望过来,静待蓄积已久的忍耐被粉碎,爆发出这场争吵的**。

    白鹭不是存心想打我,尴尬地顿住脚步,转回身,有点担心地瞅着我。

    沉默。

    漫长的沉默。

    颜面扫地的沉默。

    我挨打的左脸火辣辣的,被指甲刮伤的眼皮突突直跳。

    同为男人的张星达,懂得我的骄傲和自尊,轻轻拽住我,小声提醒:“别冲动。”

    我拨开张星达的手,攥紧双拳走过去,咽咽喉咙,低下头,避开那些八卦的目光,近乎艰难地问白鹭:“现在消气了么?消气了就跟我回家吧。”

    这次轮到白鹭愣住了。

    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张星达和江玥。

    谁也没料到,在如此激烈的争辩中,一直屈居劣势的我,挨了巴掌以后,仍然能如此轻易地当众妥协。

    我没办法。

    即使我是那个连表白都很爱惜羽毛,连示好求和都要假装霸道,总喜欢自以为是耍流氓的男人……我最怕的,终究是失去白鹭。

    我很确定,我不要面子,我要白鹭。

    大概觉得不该让我如此难堪,白鹭后悔地轻轻握住我攥得生疼的拳头,掰开我不受控颤抖的手指,抚过我溢出血丝的掌心,放软语气说:“走吧,回家,我们回家。”

    我一言不发地点点头,同白鹭牵手离开了医院。

    张星达和江玥没有跟来,我骑着电动三轮车,载着白鹭大包小包的行礼,往出租屋开。

    月光轻暖轻寒地落在我们头顶,洒下一片空白的沉默。

    白鹭静静坐在我身边,连呼吸都很小心翼翼。

    这种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却如此谨慎的表现,不免让我心疼。

    我再度打破僵局,减慢车速,抬手揉着白鹭被风吹乱的头发,哄白鹭:“你想上班就上班,施鸽下次再作妖我就报警。以后在咱们家,你就是老大,你说了算。”

    听了我没头没尾的话,白鹭有点吃惊:“你……刚才……没生我的气?”

    我苦笑:“都是你生我的气,哪能轮到我生气。”

    白鹭语塞地顿了顿,伸手摸摸我左侧眼睑的指甲印,轻声问:“还疼么?”

    “这不疼。这疼。只要你不高兴,我这就疼得像挨枪子似地。”

    我趁机捉住白鹭的手,贴放在胸口:“你记住,你可以骂我、打我、跟我吵架、花我的钱。但是别不搭理我,自己躲起来生闷气,把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我笨,猜不准你想什么。哪怕我不小心做错了,你至少也得让我知道错在哪,给我机会改,是不是?”

    白鹭抽出手,不说话,风里传来微不可查的柔柔叹息。

    深知白鹭还在介怀我和施晴那段算不得风花雪月的往事,我不得不告诉白鹭:“施晴碰瓷儿撞车那天晚上,在医院给我打过电话,求我出面替她澄清绯闻,或者劝荆奕铭撤掉那些黑她的通稿。”

    “其实,当时只要我有心帮她,总能有办法。但我在气头上,二话没说就拒绝了她。结果没想到,她居然跳楼了。”

    “我承认,她为了出名勾引我、诬陷你,是她不对。可她也很可怜,有个瘫痪卧床的母亲、吸.毒赌博的父亲、劈腿家暴的丈夫、正在上学的妹妹。难道你真觉得,她该死吗?”

    白鹭语气酸酸地说:“她勾引你,你就上钩了。”

    “我也想上钩。可是我没有。”

    我恨铁不成钢地摇头,近乎无奈地对白鹭说:“那时候你跟荆奕铭在一起,鬼知道我多想忘了你。但你明明不在我身边,却好像无处不在。自从遇见你,我就没法再碰任何别的女人。没有男人该有的反应,你明白吗?”

    白鹭又完全愣住了。

    过来很久很久,久到电瓶车停在出租屋楼下,白鹭才红着脸靠在我肩头,说:“不管真话还是假话,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本仙女就原谅你了。”

    终于把一切都说开了,我和白鹭总算放下心结,真正过上了漠漠江湖自在飞的逍遥日子。

    施鸽大概意识到她低端幼稚的报复行为很无趣,没再打扰我们。

    我每天骑着电瓶车接白鹭下班,跟白鹭去菜市场讨价还价,按照孕妇食谱给白鹭料理一日三餐;白鹭比去年大有长进,每天除了教小朋友背诗、复习功课准备重考,还会洗衣服、打扫房间。

    美中不足,是世界杯开踢了,张星达那个电灯泡,动不动就跑来找我喝酒看球。

    每次哄睡白鹭以后,我都会不欢迎地问张星达:“你家没电视么?”

    张星达也每次都毫不避讳地说:“自己看球没意思。反正小白怀孕了,我也不影响你们造人,还能顺便确保小小白的安全和卫生。”

    没错,小小白……是张星达和江玥对我儿子的“爱称”。

    后来发觉实在撵不走张星达,我开启了疯狂撒狗粮模式,在张星达面前,各种跟白鹭亲亲抱抱举高高。

    但张星达脸皮之厚,难以度量。

    我的秀恩爱驱逐策略,结果往往是白鹭害羞地跑开躲起来,张星达却依旧岿然不动地坐在沙发里,含沙射影地怒骂“臭球”。

    世界杯小组赛第二轮开始那天,张星达正穿着葡萄牙球衣,兴高采烈地对着电视屏幕加油助威,白鹭突然接到一通电话,脸色惨白地将手机递给了我。

    听筒里,混杂着一片嘈杂的撞击声和不堪入耳的叫骂。

    江玥近乎哀求地问我:“你……能来学校给我送点钱么?”

    似乎怕我不肯,江玥问完,还补了一句:“我以后慢慢还。”

    江玥是多刚强的一个人阿,这样求我,委实吓到我了。

    我都没问她需要多少钱就答应了,挂断电话,立马换衣服,揣着银行卡,准备出门。

    见我要走,张星达终于从他的激情世界杯中苏醒了过来,拦住我问:“大半夜的,干嘛去阿?”

    深知江玥一定是不想让张星达知道,才会通过白鹭联系我,我随口说:“商家那边出了点事。”

    白鹭自然也明白江玥的心思,虽没戳穿我,但显然不放心江玥,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说:“我跟你一起去。”

    感觉学校那边的事肯定不简单,我怕白鹭遇到危险,摸着她的后脑勺,亲了亲她的额头,安抚她:“都快十点了,你听话,乖乖在家睡觉。放心吧,我解决完很快就回来。”

    大概理解我的担心,也清楚自己帮不上忙,白鹭犹豫片刻,没有再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