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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骨子里的劣根性

    江玥和慕青峰曾经很恩爱。

    虽然江玥从小就没什么女人味,又疯又野,连家里人都管不了她,但唯独慕青峰能治住她,俩人青梅竹马,高二就早恋了。

    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江玥的父亲被双规,母亲受刺激病危不久人世,慕青峰不顾他爸的反对,二话没说,偷户口本娶了她。

    新婚那会儿,慕青峰对江玥很好。托管学校那栋楼,是慕青峰的婚前财产,当初原本要过户给江玥。可江玥傻,非说爱的不是慕青峰的钱,死活不接受。

    结果等江玥怀孕以后,发现慕青峰的婚外情,要离婚,慕青峰又为了稳住他爸,以这栋楼做要挟,逼江玥要么放弃事业,要么放弃孩子,否则绝不离婚。

    当然,这些都是张星达认识江玥那晚,从江玥支离破碎的醉话里拼凑出来的。

    那晚虽是情人节。江玥却没收到任何礼物和祝福,反而收到了慕青峰的威胁。

    心灰意冷的她,决定彻夜买醉,第二天堕胎,于是遇见了陪我泡吧的张星达。

    和白鹭不一样,江玥没想作践自己,是慕青峰派人跟了她的梢,在她和张星达的酒里下了迷药,把她和张星达扒光摆在床上拍了照片。

    有了江玥“出轨”的铁证,如果江玥坚持离婚,只能净身出户。

    莫名其妙卷进他们夫妻纷争的张星达,看不过去,仗着当过兵的拳脚功夫,强行带走江玥,整天守在学校充当江玥的护花使者,一来二去,渐渐迷上了这个有性格的孩子妈。

    经过漫长的拉锯战,不肯向慕青峰屈服的江玥,最后选择事业,放弃孩子,换来了离婚证。

    离婚那天,张星达狂喜地以为等来了机会,再次向江玥示好,等到的却依旧是江玥的冷言冷语:“我爱过慕青峰,就不可能再爱别人。被慕青峰爱过,也不可能再接受别人。哪怕我和他之间的一切都已经彻底结束了,我心里也永远不会有任何人。”

    张星达固执地追问:“他这么对你,难道你心里还有他吗?”

    江玥说:“就是因为我心里没有他了,所以我也没有心了。”

    领到离婚证的当天下午,江玥去黑诊所堕胎了。

    可到底是当妈的,谁能狠下这个心。

    张星达歪打正着救下白鹭,无异于也救了江玥。

    听张星达讲完这些事,我们已经从医院出来,在回出租屋的路上了。

    我还是不太懂地问张星达:“这和报警有什么关系?就怕那几张莫须有的照片曝光?”

    “几张照片?”张星达似乎觉得我的问题很蠢,无比严肃地告诉我:“真逼急了慕青峰,他绝对做得出来更操蛋的事!他是个变态!据说他五六岁的时候,他妈自杀了,他爸很少回家,他跟他妈的尸体在一起待了足足七天,落下了什么狗屁心理疾病!”

    慕青峰的身世,不由让我想到了他今晚的话——

    单是欠我的,你就还不起。

    替我转告商铭心,慕青峰长大了,她当年欠的债,有人来讨了。

    一声声“杂种”,犹在耳畔。

    某种荒谬的念头,一闪即逝。

    为了驱散脑中怪诞的胡思乱想,我又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张星达摇下车窗,弹飞手中的烟蒂,聊聊笑道:“兑店卖车卖房子,替江玥还债。”

    我不可理喻地摸了张星达脑袋一把:“你没疯吧?别告诉我,你以为江玥只是觉得她二婚配不上你。”

    江玥的个性,不爱就是不爱,绝不拖泥带水,绝不暧昧,绝不亏欠。

    这点倒和白鹭挺像。

    张星达显然也懂,他说:“我明白江玥对我没感情。但如果小白不喜欢你,却遇到了同样的事,你会见死不救吗?”

    我哑然。

    不仅因为答不上来,更因为车窗外飞速闪过的一双人影。

    怀疑自己看错了,我急忙叫张星达靠边停车。

    瞪大眼睛盯着后视镜,看见白鹭果然和一个男人对坐在街边的咖啡厅里,我顿时如遭雷击。

    那个男人,化成灰我都认得。是荆奕铭!

    原本听了张星达的故事,我很庆幸,白鹭没有像江玥一样,因为荆奕铭,对爱情失望,对幸福灰心。

    可眼前这一幕,却让我莫名紧张,倍感压力。

    车停在绿化带葱郁的树荫里,我看不清他们说话时的表情,只看见荆奕铭递给白鹭一张卡,白鹭点点头,荆奕铭起身离开咖啡厅,白鹭继续捧着那张卡,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不停告诫自己,沉住气,别冲动,别瞎想,别再犯相同的错误,要相信白鹭,毕竟白鹭曾经为我牺牲过那么多、付出过那么多、受了那么多委屈、吃了那么多苦。

    这才总算勉强压住怒火,没有下车冲进咖啡厅质问白鹭。

    但始终无法铲除脑子里种种顺其自然的合理联想。

    沉吟片刻,仿佛为了迫切证明什么一般,我破釜沉舟地问张星达:“江玥那栋楼欠多少租金?”

    早已被刚刚那副画面震住的张星达,不由更加目瞪口呆:“你干嘛?”

    “多少?”我语气不善地重复,几乎是在咬牙切齿地咆哮。

    张星达多半猜出了我的意图,也猜到了白鹭为什么坚持要我去医院、又为什么会在这,连忙拒绝:“你们的钱,江玥不会要。”

    我有点急了,冷凝着咖啡厅橱窗里的白鹭,不耐烦地对张星达说:“别废话。你刚才给了哥灵感,哥准备回狐狸洞偷户口本,顺便拿点以前赚的辛苦钱。”

    张星达不懂我背后的目的,继续推辞:“真不用。”

    我干脆抛出杀手锏:“你必须用。江玥会接受我心血来潮的投资,但绝不会接受你倾家荡产的施舍。就像今天晚上,她宁可放下面子跟我借钱,也不找你去保护她。”

    没错,我不是在帮张星达,不是在帮江玥,不是在替白鹭、替小小白报恩。

    我在帮我自己。

    白鹭除了我和荆奕铭,无亲无故,所以很在意江玥。

    从江玥受伤,白鹭对我发火,江玥欠钱,白鹭联系荆奕铭,足以可见一斑。

    我必须利用这份友情,将白鹭牢牢锁在我的世界里。

    张星达见我心意坚决,拗不过我,只好答应陪我回商宅行窃。

    不过今晚不行。我不能让白鹭把这张卡交给江玥,不能让白鹭感激荆奕铭。

    说到底,其实我从未摆脱骨子里和荆奕铭、慕青峰如出一辙的劣根性。

    我要白鹭只是我的,只依靠我,只看着我,只想着我。

    回到出租屋以后,我没搅扰客房的江玥,坐在窗前,一根根抽着烟,不断规劝自己,务必要冷静。

    我真的很想相信白鹭。

    我甚至已经用行动和决心为白鹭编好了所有借口。

    但猜忌这玩意,一旦开始,便无法终止。

    心里的疙瘩,系上了,便很难轻易解开。

    当我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听见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看见白鹭形容疲倦地出现在卧房门口,还是轻而易举就前功尽弃地问出了那句:“老宝贝,支开我和张星达,偷偷去见荆四,是你提前半年给我准备的生日惊喜吗?”

    白鹭没想到会被我撞见,兀地一愣,手足无措地抓着腿侧的裙子,不说话。

    我走过去勾起她的下巴,装作随意地痞笑试探:“你日记里不是说,荆四喜欢抓走你、关着你吗?这次你主动送上门,他怎么这么容易就放你回来了?”

    白鹭依旧默不作声,目光游移闪烁,四下乱飘,不敢看我的眼睛。

    “别怕。哥都不怕你跟荆四算计我,你怕什么?我知道你是为了江玥,我不怪你。明天我回商家拿到钱和户口本,替江玥还了债,咱俩就结婚。”

    说到这,我安抚地揽过白鹭微微发抖的身体,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她的长发撸到肩后,挑起嘴角吻上她,开玩笑似地转了话锋:“但你要是动了荆四给你的钱,或者再见荆四,这场婚姻,没准会变成你的地狱。”

    不知是惊喜还是恐惧,白鹭瞪圆眼睛盯着我,不响。

    沉默对视了半晌,她悠悠开口:“你敢娶我,我就敢陪你下地狱。”

    “傻妞,哥真正想给你的,是天堂,关键看你怎么选。”并不满意她的答复,我急需向自己证明她的所有权,按捺不住地打横抱起她,假笑着把她放平,再度去吻她的唇。

    吻到她的脖子时,她抗拒地偏过脸推搡:“快两点了,你不上班吗?”

    我没耐性地将手滑向她的腿:“我说了,明天得想招搞到钱和户口本。”

    白鹭奋力抵挡我煽风点火的手,皱着眉头找借口:“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

    我有点恼怒地敷衍:“我会小心。”

    “但江姐还在隔壁。”她再挡。

    我再敷衍:“你小点声。”

    她仍然借口多多:“可是她出了那么大的事,已经很难受了,我们这样不好……”

    “江玥!江玥!又是江玥!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我!一想到你去找荆奕铭,我就快疯了!”我忍无可忍地揪住白鹭脑后的头发,唾沫横飞地怒视着她。

    白鹭似乎吓到了,无助地望着我,眼底泛起了盈盈的水光。

    她的眼泪,是最杀人不见血的武器。

    明明是她害我无缘无故为江玥挨了一顿打,明明是她背着我偷偷约了荆奕铭。

    我却不得放轻手上的力道,揉着她的头发,放软语气哄她:“别怕,甭管遇到什么事,你只要乖乖跟着我就行。”

    大概理解了我的屈辱,相信了我的承诺,白鹭不再执拗,我终于穿身而过。

    沉迷在渴求已久的春水般的温暖慰藉中,难以自拔的我,浑然不知,她空洞得近乎呆滞的脸上,早已淌满了麻木浑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