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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见得越多越麻木

    我和商天娇只顾着各自琢磨如何劝服大娘,谁都没看清白鹭是什么时候站起来冲到大娘面前的。

    听见“啪”的一声,我俩才发现白鹭给了大娘一耳光,打掉了大娘的手机。

    接着,就看见白鹭面无表情地数落大娘:“能不能做点你这个年纪的人该做的事。你再作,什么荣华富贵都没了。你丈夫已经为了你的荣华富贵快死了,你现在联系董事长,不怕董事长受刺激一命呜呼,遗产全归四哥和荆阿姨,你和儿女一分钱都捞不到吗?”

    瞧,我什么都没跟白鹭讲,可白鹭什么都懂。

    听完白鹭这番话,我不厚道地在心里暗自苦笑:这份脑子要能用在学习上多好,何必老求我帮她做作业。

    而我腹诽的功夫,大娘似乎终于被打醒了,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颤巍巍地劈腿瘫跪在了地上,捂着脸嗡嗡大哭:“我不要钱,我要铭志阿,我是想吓吓他,我是不想让他撇下我,他不能撇下我,不能,不能阿……”

    搞不懂大娘干嘛如此撕心裂肺、痛心疾首,我走过去把白鹭拉到一旁,避开商天娇和大娘,抓起她刚才扇大娘的手,仔细查看着,压低声音问她:“疼不疼?”

    白鹭摇着头缩回手,比我更小声地说:“我该回去了,思思自己在家睡觉,半夜醒了发现家里没人会害怕。”

    我再把白鹭的手捞回来,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有些红肿的掌心:“辛苦了。”

    白鹭嗤笑:“辛苦什么?我不能替你守在这,也没法替你找施鸽,看孩子的任务再完不成,不是太没用了吗?”

    我扶着白鹭的后脑勺,俯身吻上她的额头:“我的傻媳妇,你最有用了。别担心施鸽,你也好,我也好,都不再欠她和她姐任何东西了,回家安心睡一觉,不要胡思乱想。”

    白鹭乖巧点头,转身就要自己坐电梯下楼。

    我连忙快步追上去,挽起她的手拉住她,刮着她的鼻梁,好气又好笑地问她:“急什么,都不等我送你?”

    白鹭还一脸无辜地委屈了:“我以为这边离不开你阿。”

    “傻大妞,你就能离开我了?”

    我哼笑着,牵牢白鹭的手,亲自将她送上了出租车。

    回到急救室门口,大娘的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

    又等了不知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从里头走出来,摘下口罩,眉眼疲惫地长叹了一口气:“患者这次算是暂时度过危险期了,但我得提醒你们,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接下来只能进行保守治疗,抓紧准备后事吧。”

    被商天娇安抚在怀里的大娘,眼眶瞬间情不自禁地红了,肩膀微微颤抖,笑中带泪地感谢医生:“谢谢,谢谢,哪怕能再多给我争取一天时间也行,我还从来没对他好过呢。”

    说完,大娘从商天娇怀里挣脱出来,扑在被推出手术室的大爷身上,一手抓着大爷陷在麻醉昏迷中毫无知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一手摸着大爷光秃秃的脑袋,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铭志,铭志阿,我以后再也不逼你了,再也不嫌你没出息了,我不要钱了,咱好好把剩下的日子过完。以前都是你照顾我,以后换我照顾你。等我死了,咱俩就埋在一起。”

    明明是大娘贪慕虚荣,明明是大娘不懂珍惜,明明是大娘予取予求,明明是大娘作恶多端……

    明明,明明所有错事的罪魁祸首都是大娘。

    眼前这一幕,却莫名让我眼角泛潮,鼻腔酸涩,喉咙胀痛,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实在看不了这个,我躲到一边,打电话叫醒助理,命令他以最快速度给我搞定商天麒和商天赐的调令。助理立刻清醒,连声答应。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大爷也回到了病房,我假客气地询问商天娇:“要不你回家睡一觉,我替你盯一宿?”

    商天娇还没回答我,大娘就抹着眼边的泪,哽咽地说:“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这有我。”

    难以置信,这个在大爷面前横行了近四十年,总是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的女人,今时今日,竟变得如此娇弱苍老。

    我五味杂陈地点点头,无声告别商天娇,当即下楼打车回了幸福里。

    我知道,无论白鹭答应我答应得多痛快,我不回去,她一定睡不好。

    完全不出我所料。

    当我蹑手蹑脚地推开思思的房门,白鹭果然还没睡,在思思床边开着小夜灯在做模拟考题。

    我没办法地从背后抱住白鹭,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摸着她的肚子嗔怪她:“身体不要了?你能熬这么晚,小小白能熬吗?”

    白鹭答非所问地回过头:“你大爷怎么样?”

    我放松地拿脑门在她颈间轻蹭着苦笑:“癌症患者还能怎么样?躲得过这一劫,躲不过下一劫。”

    白鹭悠悠叹了口气,脸上的焦虑像时光境迁的阴云般逐渐散去,缓缓抬手摘下眼镜,在我怀里打着哈欠抻了个懒腰:“其实我也不是故意想熬夜,可明明很困却睡不着,眼皮一直跳,总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刚才还在担心,你大爷会不会熬不过今晚了。”

    “现在放心了,也该乖乖睡觉了。”我抱起白鹭,关掉思思床头的小夜灯,往主卧走。

    白鹭都被我放在床上了,突然又忧心忡忡地说:“等一下,你最好还是趁现在找一下施鸽,我真觉得她室友没撒谎。”

    深知白鹭不好敷衍,我侧躺在她身边,单手拄着太阳穴,帮她掖了掖被子,不容置喙地正色道:“你睡着了我就去。”

    白鹭也深知我不会骗她,闭起眼睛,攀着我的半边肩膀,渐渐呼吸平稳下来。

    窗外天色蒙蒙发亮的时候,确定白鹭睡熟了,我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地,又出门打电话叫醒助理,命他帮我查到了施晴前夫、施鸽姐夫、奶粉大亨秦守的住址。

    原本我只打算象征性地去找一下,算是对白鹭说到做到。

    毕竟,荆奕铭比我牛逼多了。

    他要保的人,除了我谁敢动?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凌晨五点,摁响秦守家的门铃进去以后,我会目睹眼前的颓靡景象——

    偌大的豪华客厅,烟雾缭绕,酒气熏天,纯白的实木地板上,除了四处散乱的酒瓶、针头、粉末、锡纸、烧杯、扑克牌和人民币,还横七竖八躺着一群醉死了的四十多岁的老男人,有的围着浴巾,有的穿着裤衩,还有的光着PP。

    保姆是看了我的名片和身份证,听说我姓商,归属耀禄集团,才放我进来的。

    当时我还以为,保姆是觉得我这个时间突然来访,一定有紧急的商务合作谈。

    此刻瞧见奄奄一息趴在角落,浑身斑驳青紫、长发凌乱纠缠、脸上带着伤痕、嘴角挂着血渍的施鸽,我才反应过来,保姆多半以为我也是来玩的。

    紧攥着拳头,平复了好几次呼吸,我才克制住踹醒秦守暴打一顿的冲动,蹲下去轻轻推了推施鸽,小声问:“嘿,还活着么?能走么?”

    施鸽含着满眼浑浊的泪,虚弱地抬眸瞟了我一下,已然连说话和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回身扫了屋里一圈,扯掉桌布,裹住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的施鸽,打横抱起她往外走。

    走到院子里,给我开门的保姆拦住了我:“这是我家已故太太的妹妹,您不能带她走。”

    我故作风流地笑说:“你要不要现在叫醒秦守,问问他,我能不能带走这个妞?”

    豪门保姆自然也清楚我的身份,不敢再加干涉阻拦,只好将信将疑地给我让路。

    把施鸽塞进后车厢,我立刻报警匿名检举了这里有人聚众吸D赌博。

    轮J那条罪名,我故意按下没说。

    我怕白鹭事后知情,会怪我不给施鸽留颜面、留活路。

    当然,现在我绝不能让白鹭知道。

    我见过太多类似的事了,见得越多越麻木。

    白鹭不一样。

    她的小心脏多鲜活热烈阿,十有**会内疚自责,后悔当初没有坚持收留施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