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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要死要活随便你

    载施鸽去医院的路上,见她哼也不哼一声,我真挺怕她死在我车上的。

    实在忍不住,我瞄着后视镜喊她:“嘿,要是活着就别装死,给哥弄出点动静。什么大不了的事,之前在江边也没见你这样。”

    施鸽真的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我有点慌地唬她:“你再不吭声,哥把你送夜场去了。你经验多,都不用培训。”

    “你送吧。反正我活着和死了没两样。”施鸽终于说话了。

    嘶哑微弱的嗓音,奄奄一息,有气无力,带着股血腥味。

    我总算松了口气,刚摸出一支烟点上压惊。

    施鸽居然说起来没完了:“你不是怪我给白鹭下药吗?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救我?为什么不让我自生自灭?”

    亏我早先还怀疑过江玥,如今施鸽倒主动承认了。

    我叼着烟,含糊嗤笑:“你说为啥?为白鹭呗。要不是她可怜你,你当我乐意蹚这趟浑水吗?”

    施鸽难以理解地微微皱眉:“她不怪我?”

    我摇头:“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被下过堕胎药,还傻乎乎地以为你真改好了,动不动就跟我讲你在学校挨欺负,劝我帮帮你,只差说要把我送给你了。”

    施鸽沉默几秒,又问:“她说送,你也会给,是不是?”

    从她的话里隐约听出了几分暧昧的苗头,我急忙板着脸撇清:“不会,永远不会。千万别对我动不该动的念想。我心眼小,只能容下一个白鹭。以前我忍你,是看你姐的面子,现在我帮你,是看白鹭的面子。”

    听我提及施晴,施鸽极力平稳的虚弱声线,再次浮起了哭腔:“那我姐算什么?你根本没爱过我姐,白鹭在骗我,对吗?”

    “白鹭没骗你。她那时候误会了,以为我喜欢你姐。”我摇下车窗弹了弹烟灰,把烟叼回嘴里,接着说:“至于你姐,我承认,我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不该在不懂情为何物的时候,年少轻狂撩拨她,但也怪她嫌贫爱富。”

    施鸽又不说话了,整个人埋头缩在桌布里,连表情都看不清。

    我单手扶着方向盘,夹着烟喷了个烟圈,说:“总之我为你们姐妹做得够多了。我说过,白鹭是我的底线,你动了她几次,自己数数。换成你是我,你能忍吗?”

    施鸽继续不吭声装死。

    我也懒得搭理施鸽。既然确定她没死,如她所愿地终止交谈,最好不过。

    而我的白鹭,昨晚一定睡得很香。

    中午施鸽做完检查、办完住院手续,我找来护工,刷手机看“奶粉大亨及其友人聚众吸毒接受调查”的国庆重磅新闻时,白鹭才给我打电话。

    “小懒猫,是不是睡了一上午?”我存心没躲着施鸽,而且开了免提。

    讲话的口吻比平时更暧昧宠溺,声音我自个听着都有点……风骚酥麻。

    电话那头的白鹭却不为所动,直奔主题地问我:“你怎么还没回来?施鸽呢?我刚联系了学校寝室,说她没回去,四哥那边也没消息。”

    我故作吃醋,转移话题:“老宝贝,我才想起来,你昨晚又联系荆四了是吧?”

    白鹭无奈地解释:“是他打电话告诉我施鸽失踪的,他以为施鸽又回咱们家了。”

    那句“咱们家”,本能地让我心头一暖。

    我笑笑:“行吧,哥忙着呢,不跟你计较。”

    见我要挂电话,白鹭语气急急地追问:“等一下,你究竟找到施鸽没有?”

    我不咸不淡地瞥了眼病床上半死不活的施鸽:“放心吧,她活得好好的,我现在正安顿她呢,要不你跟她说几句?”

    隔着电话我都能感觉到白鹭在摇头:“不了。其实我主要是怕她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后悔为了我没管她。”

    我不再看施鸽,款步走到窗前,耐心安抚白鹭:“别瞎想。我不是保证过吗,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永远只有你一个。哦对,冰箱里有馄饨,饿了煮着跟思思一起吃。”

    “知道了,你忙吧。”白鹭乖巧地结束通话,毫不知情地陪我完成了这场恩爱大秀。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这么做,纯粹是怕施鸽像施晴那样,对我偶然的慈悲和心软自作多情。

    我从没想过,我在车里说的话,在病房里打的电话,会成为压倒施鸽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就这么未留只字片语地上楼去看我大爷了。

    跟商天麒、商天赐寒暄过后,答应了明天将思思送还商天娇,我也未曾再施舍给施鸽半分怜悯,直接回家陪白鹭了。

    虽说明白纸包不住火。

    可我没料到,我对白鹭善意的欺瞒,会这么快就被戳穿。

    当时我正左拥右抱,捧着叶君健版的《安徒生童话》,哄白鹭和思思睡觉。思思听不懂,早睡着了,白鹭还在缠我讲完《海的女儿》。

    我只好昏昏欲睡地往下读:“她对王子微笑,跟其他空气中的孩子们一道,骑上玫瑰色的云块,升入天空……”

    念到这的时候,我手机忽然响了。

    看见护工的号码,我想躲出去接,又怕白鹭多心。

    思忖几秒,我放下书,微微欠身离白鹭远了些,做出一副怕吵醒思思的样子,捂着听筒很轻很轻地“喂”了一声。

    哪承想这护工不要命地喊,我根本捂不住:“你这生意我不做了!给多少钱都不做!你快来医院吧!她正闹自杀要跳楼呢,还鬼哭狼嚎嚷着什么要去找她姐!”

    我耳朵都快震聋了,白鹭岂会听不见。

    挂了护工的电话,白鹭立刻狐疑地冷凝着我,问:“施鸽为什么在医院?”

    不是谁在医院,谁闹自杀,谁要跳楼,谁找谁姐。

    我真后悔不该总说白鹭傻,她简直已经修炼成了人精中的战斗精。

    深知再瞒下去搞不好会激化矛盾,我一秒认怂:“你换衣服跟我走吧,咱们边走边说。”

    大概我认怂的态度相当端正良好,白鹭没闹别扭,麻溜安置好思思随我出了门。

    路上我把先前的噩梦勾引事件、下药驱逐事件、江边救人事件,和今天救施鸽前后发生的一切,说过的没说过的,原原本本,事无巨细,一股脑统统倒豆子般招了。

    讲完,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路面,握方向盘的手都有点僵了。

    我怕白鹭数落我瞒着她被下药的事。

    我怕自己猜错了白鹭的心思,白鹭会责备我没告发秦守的兽行。

    最怕白鹭若无其事地来一句:既然施鸽对你动了心,你不如从了她。

    车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我俨如等候发落的死囚,甚至不敢跟白鹭对视。

    好像沉默了几个世纪,我才听见白鹭笑了:“念在你这么专一痴情、这么爱本仙女的份上,本仙女就再原谅你一次。”

    我终于长舒了一大口气,跟人生中第一次呼吸基本没区别。

    抵达医院时,楼下已经铺开了巨大厚重的气垫,走廊堆满了看热闹的患者和家属,施鸽依然在病房窗前跟医护人员、救援人员周旋僵持。

    我怕人多伤到白鹭,全程护着白鹭的肚子。

    白鹭却趁我不备,挣开我挤进了病房,张口就说:“你们别管,让她跳。抢个男人抢不过就寻死,活着也浪费社会资源。”

    这十足的正宫娘娘范儿,震住了包括我在内的满屋子人。

    外面人群开始交头接耳,纷纷议论施鸽可能是我的小三。

    施鸽颤巍巍地蹲坐在窗台边缘,尴尬地烧红了脸,不可自制地朝白鹭怒吼:“谁说我是为了商天航?”

    “不是吗?难道不是,你姐抢不过我死了,你想替你姐抢吗?”白鹭冷笑,每说一句,便向危险的窗口逼近一步。

    我不敢使全力拽白鹭,完全拦不住她,只能扯着她的胳膊跟在她身后。

    救援人员和医护人员实在太他妈不负责任了,白鹭都这样了,还不赶白鹭走,只知道看戏,我回头一准投诉。

    这边厢,我暗骂着工作人员。

    那边厢,施鸽紧抓着窗框,朝楼下望了一眼,转头威胁白鹭:“别逼我,激将法没用,我真敢跳。”

    “什么激将法?我是诚心诚意希望你快点跳快点死,这样用不了多久,我老公就会像忘了你姐那样,忘了你。我呢,母凭子贵高枕无忧。仔细想想,这绝对是我人生当中最浓墨重彩、最值得炫耀的一笔,害死姐姐再逼死妹妹。”

    听白鹭越发出言不逊,我伸手想捂她的嘴。

    毕竟,警察在这,教唆自杀等于变向谋杀。

    无奈白鹭敏捷地向前一步,躲过了我横加干预的手:“犹豫什么?跳阿。该不会这是你的苦肉计吧?你想折腾几个钟头不跳,等我老公抱你下来?”

    施鸽在围观群众越来越热烈的窃窃私语和八卦视线中,彻底暴怒:“你少诬赖我!我跟他什么都没有!而且真要和你抢,我未必会输!”

    “你抢一个我看看。我们家大门随时朝你开着,你敢来,我就敢迎。你敢死,我也敢埋。不想让我诬赖你,你至少得有命活着。你死了,我怎么侮辱你都可以,你昨晚经历的一切足够我做文章。机会给你摆在这了,要死要活随便你。老公,走,回家困觉去。”

    白鹭机关枪似地说完,扭回身踮起脚搂住我的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拖出了病房。

    若不是白鹭紧贴着我,满掌满头的冷汗,我都快被她骗过去了。

    远离人群后,听病房里的动静,好像施鸽不闹了。

    我停下,掏出纸巾,擦着白鹭手心和脑门的汗,捏着她的脸笑她:“老宝贝,你怎么还有两幅面孔阿?”

    此时的白鹭,脸上几乎没有血色了,双唇一片惨白,身体微微发抖,语气明显的虚弱:“没办法,只能赌一赌。我不想让她死,不想让你心里又多一笔债,多一个忘不掉的人。”

    知道她刚刚很怕施鸽真跳楼,也很怕自己会受伤,牵连小小白,我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边走边拍着她的肩膀问:“你这些套路都是跟谁学的?”

    白鹭原本轻颤的肩膀微微一僵,顿住半晌,幽幽道:“你不会想听见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