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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送别幼度

    本以为一个人的霁风馆最是逍遥自在,谁知天刚亮就有暗卫敲门,说着送来了明日面圣的服饰,转眼人就消失不见了。方海市对这个不敢兴趣,养病养得已经躺了多日,实在是浑身骨头不舒服,一身银色简装收拾利索,就看到刘御医端着汤药过来:“小公子,今日的汤药。”海市端起汤碗一饮而尽,目送刘御医也消失在门口。

    方海市觉着这是搬空了吗?怎滴神出鬼没的,一会儿冒出来一个。

    海市抽出腰中软件,舞动片刻。便感受到有人进门,却并不想回头,因着中毒的缘故,身体损伤,气息不稳,海市有些急切的在调整状态,并没停下。

    霁风树下,这长剑如芒星闪烁,气贯长虹姿态飘逸,明知她是女子却丝毫无损眼前温润如玉的气质。在她手中,剑气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环在她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袂蹁跹,欲乘风归去一般。

    足不沾尘,轻若游云,周幼度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只远远的看着,便觉得是哪里的仙子不小心飘落在了凡尘。心下一叹,这是第一次见着海市舞剑,只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等到方海市大汗淋漓,体力不支的时候,他才停下手中的剑,身形一敛,便把软剑收入腰中。

    “海市,小公子,以后只怕是要叫方将军了。”周幼度掩饰刚才惊艳的神色,行了一礼,躬身道“听说海市得了殿选第二的好成绩,幼度特地来送贺礼的。”

    “幼度,你怎么来了?”方海市停下手中的剑,喘息未匀,转身看到身后之人竟然是周幼度,顿觉有些尴尬,刚才如果不是以为是暗卫在捣乱不至于舞了半天剑,怠慢客人。

    周幼度把怀中的礼盒放在桌上,海市亲自拿了烹茶的工具摆放在回廊厅案之上招呼客人。“霁风馆现都搬到宫里了,屋里这些雅致的生活之物倒算不上是短缺,主要是我自己也不擅长此道,只怕是怠慢了。你看看哪些你用着顺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海市觉得自己这待客之道真的——很特别。

    周幼度也不客气,自己取了点茶的工具,轻拿茶匙取适量茶末放入盏中,待着水煮好,用薄布垫着汤瓶把水缓缓注入盏中,先是慢慢调成膏状,再接着注水,接着用茶筅快速击打,茶与水充分交融,茶盏中大量白色茶沫泛起。

    海市看着周幼度行云流水般的茶技,惊叹:“幼度,真是茶如其人。”海市本想着再找个词夸一夸,实在是除了色香味俱全想不起来其他的词汇了。

    周幼度递过茶盏给海市,示意他品鉴。看着海市因水质浓稠,饮下去盏中胶着不干,嘴上挂着浮沫,顿觉可爱,伸出帕子提给海市。海市连忙给自己擦拭干净,然后打开幼度送过的贺礼,“幼度,这是?”

    “雪莲和麝香,皆有解毒的功效。终于知道你为何要研究医药,光听这都中之人议论,你这受伤之事真的吓人,好在如今又生龙活虎了。”

    “让幼度忧心了,霁风馆的药房里多少你送过来的名贵中药,你只怕是把自家的药铺都搬空了吧。”海市笑道。

    “千金散尽,寻一知己足以。”周幼度一直持节有度“今日过来,还有辞行之意,我准备借路瀚州到殇州去游历,听说那边有神秘刀谱现世,瀚州也有我未见过的曼珠沙华,我确实想要去看看。”

    “天启城中,可有未完成之事?幼度可以托付与我,也是我谢幼度这些日子的照拂。”海市真诚的说。

    “无,天启城对于我来说,反而像是个过客。”周幼度起身告辞。

    方海市一人静坐茶台,突然觉得离别就在转瞬间,知己好友自己也会舍不得吧?以后怕是哥哥也会离开?这霁风馆终是会散了吗?哨子哥呢?自己呢?师父呢?什么时候离开?还会再见吗?

    等到方海市回过神来,汤瓶里的水虽未烧干,下面的火倒是灭了。想起上次定做的莲花吊坠,还未给周幼度。回房翻着箱子找了出来,把每一个莲花吊坠摆在桌子,海市看着每一个吊坠上都刻着的平安二字,原来这就是幼度的小心思,他只求了平安。

    海市拿出上次师父用的刻刀,打开吊坠,在镂空的内侧边角处亲手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好”字,等到海市把这五个小吊坠都刻完穿在一起。连忙从屋里出来,对着院子喊了一声:“谁在,出来一个。”

    过了一会,才有一个暗卫扭扭捏捏的蹭到海市跟前:“小公子,有什么吩咐?”

    “看下小侯爷走到哪里了?给我备马。”

    方海市翻身上马,追出长街,一直向西走去。

    夕阳斜照在天启城郊的十里长亭,一抹红色罩在周幼度蓝色的衣衫之上,那光晕让人迷茫,海市蜃楼一般。方海市一步一步登上长亭看着即将离别的周幼度,幼度竟然在这里等着自己。借花献佛亲手把吊坠放到周幼度手中。“幼度,周游列国,恣意潇洒本就是你的去处,真好。”

    周幼度早就看清了来人,接过挂坠,虽然知道是什么,还是低头细看手中的物件,每一个上都刻着平安,就当是海市给的祝福,微微一笑,调侃道:“海市,你这样,我怕是不舍得走了。”又塞给方海市一个玉佩。“这是我手下的所有的铺子,和霁风馆的不同,他们分属不同的阵营,应该有你想要的消息。”

    方海市握着冰凉温润的那块玉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劝道:“幼度,我已为着我的执念跌跌撞撞,生死轮回,一晃不知多少年,亦不知求的是喜是忧。所以不要让我成为你的执念,这太痛苦了。”

    “你也说甲之蜜糖,乙之□□。我们不是形成共识,都不把自己的思想强加于他人身上吗?”

    “幼度,每次看到你,我就能想到这就是师父原本的样子啊,俊美绝伦,恣意潇洒,才高八斗,温文尔雅,惹得多少女子为他倾心,而我也必然是其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所以幼度不要羡慕师父,他多想像你这样过一生啊,所以也求你,不要变成他的样子,就这样好好的,要幸福。”海市抬眼看着周幼度眼角闪着泪光。

    “我也多想在他年少之时便能遇见他,那样我们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前进一步,后退半步,永远在痛苦与纠结中徘徊,永远在黑暗中找寻那一点点光明。”

    “你不欠我什么,海市。就当我是年少时的小公爷就好,于我也是幸福。那样我才能真正的放下、忘记,看着你好,我也才好。”

    周幼度用自己的衣袖给海市擦着泪滴,“快别哭了,幼度只想要看着你时时笑。兴奋时你去淘气捣乱,开心时读书习字,装优雅的时候就去弹琴下棋,生气的时候弓马骑射,难过的时候行令喝酒,怎么都好。”周幼度说完,头也不回上了马车,驱车远远的走了。

    周幼度在马车内还是忍不住把吊坠捧到眼前细细观赏,竟然在内侧看到几个歪歪扭扭的好字,是啊!只要你好,我便好。不管你在哪里,谁给你这份幸福,只求你幸福就好。

    方海市就这样直直的站在凉亭下,看着周幼度慢慢放下车帘,远处的马车慢慢变成一个黑点,直至黑点也消失不见。她不知是为着离别,为着幼度,还是为着再次轮回中跌跌撞撞的自己。

    只是觉得周身一点暖都没有,有什么从眼里再次涌出来,停不下来,那就这样好了。

    不知何时夜风吹在脸上,吹干了脸庞,涩涩的味道在嘴角晕开,黑幕笼罩下来,连天边一点点的光点都看不见了。

    海市感觉身后突然一暖,海市毫不犹豫转身便抱住来人,把头埋进他的怀里。闷声道:“师父——

    幼度会变成另一个方鉴明吗?”

    “幼度会成为更好的周幼度”方鉴明轻轻抚摸着海市的头发“方鉴明只有一个。”看着站得浑身冰凉都不知道往回走的方海市,轻叹一口气,解下身上的披风为他裹上。

    “我也会念着在少时遇见你该有多好。既没有那样的缘分,现在遇见也好。少思虑以养心气,你这身子还没养好,看来医者不自医是真的。”

    方鉴明抱着一动不动的方海市上了马车,往天启城方向驶去,马车上站麻了腿的海市刚缓过来一点,便毫不客气的往方鉴明怀里缩了缩,一路无语,却让泪水浸湿了师父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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