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府风月

将府风月 > 054 折中之策

054 折中之策

    常懿面色有些发白,原本不过是妃妾之间的醋妒,如今竟是大有隐情。心底隐隐生出几丝怨来,果然,常晟所言的谢无忧不会为妃,根本就是靠不住的话。

    “半夜才走……”常懿心中复杂,着实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杏儿,会不会是有差事在身,所以二嫂才离得晚了?”

    杏儿摇头,“奴婢看是不会的。除非有什么军国朝政上的大事,否则皇上怎么会这么晚还不就寝?何况如今我南越四海升平,哪里会有什么难处理的军国大事要弄到深更半夜?就算有,那也是徐德贵伺候在侧才是。”

    常懿望住杏儿,“你是认定了,此事不简单?”

    杏儿抓抓脑袋,“奴婢也不敢十分肯定,不如……小姐去谢尚仪处打探一番?”

    莫愁馆中,无忧正为杨熠调整药方,最后两个月的治疗,主要是以驱除病根,固本培元为主。因着少了味药引子,莫愁馆中与太医院里都没有,无忧便只好请托常晟出宫一趟采购。

    敲门声一响,无忧只好搁下手中的铜称去开门。见是常懿,无忧便照着规矩向常懿敛衽行礼,笑道:“见过常婕妤。”

    常懿的视线落在无忧调配的药材上,话中隐有深意:“皇上的病还没痊愈么?”

    无忧顺着常懿的视线望过去,掩饰着笑道:“快了快了。”

    “二嫂,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皇上到底得了什么病么?”常懿目光如炬,紧盯不放,“有什么大不了的病,会治了半年还没治好?”

    适逢常晟买了药材回来,他将手中的纸包扔在桌上,厉色道:“常懿,你既然还叫无忧一声二嫂,便要有对待二嫂的尊重!这是你说话的态度么?”

    听得常晟出言维护,常懿愈加着恼,立时便改了称呼,连名带姓地叫着无忧的名字,“二哥,我现在是婕妤,谢无忧只是尚仪,应该她尊重我才是。”

    “她哪里不尊重你?”

    常懿扭头望着无忧,“二嫂,你若是真的尊重我,便请你告诉我事情的真相,皇上到底得了什么病?”

    “不过是幼时积攒的病症,多年下来身子虚亏,所以要好好调理罢了。”

    常懿根本不相信,反驳道:“身子虚亏……整个南越,只有你能治这身子虚亏的病么?我们好歹曾经是同一屋檐下住着,你连句实话也不肯告诉我?”

    无忧有些不耐,背过身子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常懿,假如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强迫你,随便你吧!”

    无忧不说,常懿自然也没法子,只好窝着气自己回到了珠镜殿。

    常晟拆开纸包,“药材买回来了,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

    无忧放在鼻尖嗅了嗅,粲然笑道:“果然是长春医馆的药材,质量都是最好的。”

    常晟侧身斜倚在墙壁上,看着无忧斟酌调配药剂,问道:“常懿来和你说这些,你不生气?”

    “有一点儿。”无忧颓然靠在椅背上,“明明话就在嘴边,可是却不能和她说。弄的如今,她生气,我也生气。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常晟斜睨着无忧,“怕是她生气的,不是你不告知她皇上究竟所患何疾,而是皇上昨晚未曾临幸珠镜殿。”

    “皇上未曾临幸……”无忧觉得好笑,“这是自然的,皇上的根本还不曾稳固,如何临幸?若是强行如此,往后这身子垮下来,即便我是华佗再世,也是治不好的了。”

    常晟不禁恼恨无忧的愚蠢,“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常懿是以为,皇上昨日宿在含元殿而非珠镜殿,是因为你谢无忧,而不是别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无忧手一挥,示意常晟不要胡说八道。

    但是很快,她又想起来,曾经常晟也问过她,是否会为妃的问题,这下无忧便有些惴惴了,错愕道,“不会吧?皇上不可能有这种心思,我也不可能当后妃的。常懿就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跟我生气么?”

    “虚无缥缈?”常晟淡淡一笑,“恐怕常懿不这么认为。”常晟自己都不这么认为,尤其是无忧成为御前尚仪之后,杨熠传召她在跟前的时候便愈加多了,连徐德贵都看得出来的事情,明眼人哪有猜不到的。

    “那我该怎么办?”无忧懊糟不已,“我也不能告诉常懿皇上是因为隐疾……皇上会杀了我的。”

    常晟面上不曾有多余的神情,只伸手往无忧头顶拍了一记,“当初知道怎么把常彧赶出常府,现在轮到自己,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常晟往外走,“时辰到了,我还要带侍卫巡视,你自己好好想想。”

    无忧到底也是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在她看来这就是一种两难的境地,杨熠的实际情况与常懿她们的需求不能够相匹配,差距摆在那里,只有用时间才能填补,根本急不来。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月,无忧仍旧一筹莫展。

    常晟终是看不下去,忍着自己想要动手打人的冲动,丢盔卸甲之后冲到了莫愁馆,喝道:“难道皇上去妃嫔宫殿之中就一定要临幸她们?”

    无忧这才笑逐颜开,柔荑握了个空心拳打在常晟胸口,“那你为何不早说?白白耽误了时辰。”

    常晟皱着眉头推开无忧的手,“原当你还似当初在常府时一般聪慧,谁知入了宫,这脑子便生了锈。”

    无忧忽然轻拥常晟,但很快又松开,乐呵呵地笑:“谢谢你,常晟!”

    常晟不曾见过无忧这般热情开放的女子,看着还是有些不适应,吞了口唾沫贬损道:“愚不可及。”

    无忧吐了吐舌头,这才敛容正色,“常晟,你巡逻路过珠镜殿的时候,替我进去告诉常懿一声,就说今儿皇上定然会去陪她。叫她不要生我的气了。”

    常晟应得很随意,“知道了。”

    杨熠这日倒是难得有了兴致,不把自己闷在含元殿里。说是春来上林苑百发齐放,春意盎然,此等大好时光万万不可辜负,便叫无忧相陪同游上林苑。

    行至亭中小憩,便有内监奉茶上来,杨熠接过茶盏,也不饮,直接搁在了石桌上,看着眼前的内监道:“徐德贵,你的脸好了?”

    徐德贵扑通一声跪下,“奴才谢陛下关怀,已然大好了!奴才自知有错,这些日子坐立难安,往后唯有尽心侍奉陛下,才能恕罪。”

    杨熠这才掀开茶盖喝了一口,慢悠悠道:“起来吧。”

    徐德贵砰砰叩了两个响头,口中连声念着:“谢陛下宽宥!”这才站到了杨熠身侧侍奉。

    无忧见杨熠心情不错,这才有胆量开口:“陛下,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杨熠搁下茶盏的力道一些大,哐啷一响,“你何时变得这么吞吞吐吐了?有话就说!”

    无忧道:“陛下,我也觉得,您应该三不五时往后宫中去陪陪新晋的几位娘娘。”

    杨熠面色刷的一黑,“谢无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徐德贵一张脸崩得老紧,忙不迭在暗中朝着无忧使眼色,示意她不要继续往下说,自己前阵子的样子便是前车之鉴。

    可无忧却分毫不买徐德贵的帐,继续道:“我是说,陛下应该时常去后宫的几位美人和婕妤处过夜。”

    杨熠抓起面前的茶盏就要往地上掼,无忧忙按住了他的手,“陛下,您别生气,我的话还没说完。”

    杨熠甩开无忧的手,沾满了茶水的拳头紧紧握着:“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想说,陛下新选了宫妃,却久久不临幸,也不前去过夜。一日两日的倒好说,但是时日一久,宫中人难免对于陛下的身子有所揣测。毕竟人多了,口舌也就多了。若是传出些什么不好听的话,怕是有损皇家的颜面。”

    “所以呢?”

    “所以……陛下这两个月可以常去后宫留宿,却不临幸。左右三位娘娘自己都不知道其余两位那里的情况,自然不会想到您的身体上去。”

    杨熠若有所悟,他坐在亭中思忖良久,这才唤:“徐德贵。”

    徐德贵忙道:“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那今晚……去珠镜殿吧。”

    徐德贵朝着无忧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很快又端正了神色:“奴才这就去准备。”

    傍晚,杨熠正要摆驾珠镜殿时,却发现无忧不在身侧,便问徐德贵:“无忧人呢?”

    徐德贵替杨熠整顿衣裳,打趣道:“陛下看了会儿折子,便忘了么?谢尚仪今晚不当值,方才出去了,说是要与常将军一道用晚膳呢。”

    杨熠手一僵,话里情绪不明:“常晟不是和她和离了么?怎么还能同桌用膳,倒是不嫌尴尬?”

    “这……”徐德贵生怕杨熠生气,也不敢继续往下说,“这奴才也不清楚了。”

    杨熠听见无忧与常晟一同用膳的消息,不知为何心里堵得慌,脚下便像是生了风一样,连銮驾也不要,拉着脸径直便走到了珠镜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