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府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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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火上浇油

    常懿自然喜出望外,白日里常晟带来消息说杨熠会来之时,她还不太敢相信,没想到竟然成真了。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常懿站在珠镜殿门口,领着殿中的一应宫人跪迎杨熠。

    杨熠一边说着“起来吧”一边径直走进了珠镜殿,连常懿的鼻子眼睛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都不曾看仔细。

    常懿早就在殿中备下了膳食,殷殷勤勤地替杨熠布菜舀汤,杨熠却是冷冷淡淡的,一桌的菜肴,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胃口。

    常懿见杨熠淡淡,心下有些没底,生怕杨熠不爱吃这些要不高兴,忙叫杏儿将这些东西撤了下去,又拿过清水巾帕来给杨熠漱口擦嘴。

    常懿面露羞赧,一双手便伸到了杨熠身前的腰带上,“陛下,臣妾伺候您更衣安歇。”

    杨熠比常懿高上许多,向下一望便能看到常懿的头顶,他抓住常懿的手腕,“朕自己来。”

    常懿一怔,只好尴尬地撤开手退到了一边。

    杨熠只穿着明黄色的寝衣,兀自躺到了珠镜殿的床榻上,闭上眼睛安歇。

    常懿也脱了衣裳躺倒杨熠身边,忍不住侧首去打量杨熠的相貌,杨熠睁开眼睛,两人的视线突然就撞到了一处。

    常懿心头一阵紧张,杨熠一看她,她脑子里便全都是那日司寝嬷嬷给她看的那本书中的内容,她脑子里飞快地过着里头的画面,想着要用哪一种方式侍候皇帝,便支支吾吾道:“陛下……臣妾……”

    “你想说什么?”

    常懿往杨熠怀里钻,手搭在他的胸前,鼓足勇气在杨熠面上吻了一吻。

    “臣妾十分想念陛下,今日陛下来珠镜殿,臣妾很高兴。”常懿说着,手便顺着杨熠的胸膛往下游移。

    杨熠身子一震,一把打开常懿的手,怒斥:“常家的女儿,便这般不懂矜持?”

    常懿一时之间愣住了,呆呆望着杨熠。难道皇帝到妃嫔宫殿过夜,不是应该这般伺候的么?难道司寝嬷嬷教授的东西,都是假的么?

    “陛下……”

    杨熠厌烦看到女人含泪欲哭的样子,不快地别过头去,“朕很累了,想好好休息,不要碰朕。”

    常懿慌忙收了手,将自己的身子拼命朝着床外挪,不敢碰到杨熠一丝一毫。

    常懿不知道杨熠睡得好不好,只知道自己是夜不成寐,生怕碰到杨熠,身子也无法舒展,几乎一夜无眠,直到次日清晨才朦朦胧胧睡去。

    但是很快,她又被杨熠起身的动静吵醒。睁眼望过去,便见一层帐幔外头,杨熠正由着徐德贵穿衣整装。

    常懿一惊,正要起身亲自去做这些事情,却听见杨熠问:“无忧呢?昨晚不当差,那现下总该到含元殿了吧?”

    “到了到了。”徐德贵将杨熠头顶的金冠固定好,笑道,“谢尚仪当真是得陛下圣心。”

    杨熠心下难得有几分喜色,“朕是没想到,谢无忧这个蠢东西有时候说几句话还有那么几分道理,否则朕也不会到这珠镜殿留宿。”

    “那是那是。”徐德贵暗暗咋舌,“奴才笨嘴拙舌不会说话,不懂出主意,道理也说不出几分,看来还得谢尚仪常常陪伴在陛下身侧才好。”

    杨熠对于徐德贵的话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踌躇着问:“你觉得谢无忧应该长伴朕身侧?”

    “奴才是觉得,谢尚仪得圣心,在许多事上又能为陛下出主意,让谢尚仪长留陛下身边,百利而无一害。”

    “哈哈。”杨熠短短一笑,一把敲在了徐德贵帽子上,“好一个百利而无一害,别贫了,上朝去。”

    待得杨熠圣驾走了,杏儿才端着清水巾帕来给常懿净面,见常懿面色发白地坐在床上失神,杏儿担忧地问:“娘娘,您怎么了?”

    常懿望进铜盆中,倒映在水里的原本是自己的脸,可竟渐渐幻化成了无忧的容貌。常懿怒上心头,抓起巾帕掷进盆中,将里头无忧的面容击得支离破碎。

    早膳用得食不知味,常懿目光呆滞地坐在珠镜殿中失神。

    “想什么呢?”一双涂着鲜红色蔻丹的手按在了常懿肩上,借势坐在了她身侧。

    常懿望着眼前人,有些惊讶,“若素,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当了娘娘,这排场就大了?不过是陪着我的嫂子琰公主回来向宫中的几位太妃请安。想着许久不曾见你,便来珠镜殿看看。”蒋若素晃一晃常懿的肩,“你瞧,我是不是说到做到,当初我在淑女苑就说,我不会当皇上的妃子的,现在你这个婕妤,可是后宫之首。日子过得可还好?”

    常懿自幼便是庶女,在常家也不被重视,虽然都是常家人,但自然无法与常睿常彧相提并论。如今一朝成为宫妃,常懿自然顾及自己的脸面,总不能脱离了常家,在旁人眼中还是个不被重视的庶女。

    常懿便强颜笑道:“皇上公务繁忙,难得进一次后宫,也就昨晚在我这里歇了一次,也算不得什么。”

    蒋若素对其中底细不清楚,听得常懿如此说,自然也就信以为真。她轻轻抚掌,笑道:“那你这前程当真是不可限量,怕是要羡煞了整个南越的闺阁女儿。”

    常懿有些心虚,便垂下了眼眸,低声道:“整个南越?我没有这样大的抱负,只要能慰藉我娘和四哥的在天之灵,我就心满意足了。”

    蒋若素幽幽轻叹一声,“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想来宋姨娘与常函的冤魂,也能够得到安息了。”

    常懿脑中的弦猛地拉紧,抬头望住蒋若素,“冤魂?冤魂是什么意思?”

    蒋若素立刻捂住了嘴巴,摇头否认:“没有没有……你听错了。常懿……我是说,亡魂。”

    蒋若素慌张掩饰的样子简直就是欲盖弥彰,常懿不相信她口误的说法,抓着她的胳膊质询:“蒋若素,你不要骗我。我娘和四哥的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我不知道什么隐情,琰公主那儿快结束了,我还要与她一道回府。”

    蒋若素站起身子要走,常懿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拽了回来,“若素,你一定有事瞒着我。事关我娘和四哥的生死,这是两条我至亲的人命,如果有什么隐情,我求你告诉我。”

    蒋若素面露为难之色,纠结道:“常懿……我……”

    常懿咬着唇,肃然正色直挺挺朝着蒋若素跪了下来,拉着她的手恳求:“若素,求你看在我们那半年来在淑女苑相依为命的时光,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之前你哥哥蒋安之看见皇上和谢无忧夜间出游的事你都告诉我了,为何现在这么要紧的事就不能说了呢?”

    蒋若素搀起常懿,面上是掩饰不住的为难,她闪烁的目光逐渐变得坚毅起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出言道:“常懿,宋姨娘和常函的死……与谢无忧还有常晟有关。”

    常懿脑中轰隆一响,像是天雷滚滚炸开,炸得她整个脑袋都是痛的,“不是说,我娘和四哥是被那穷凶极恶的歹徒孔业烧死的么?”常懿似乎在说服自己,“那个孔业确有其人的,我当初壮着胆子偷偷去看过那人的尸身,他身上还插着我常家的箭矢。”

    “那你可知道,宋姨娘的尸身上,也插着常家的箭矢?”蒋若素解下腰间荷包,从中拿出一个金属箭头放在桌子上,“当初为宋姨娘收尸的一个士兵拿到的,他后来因为触犯军规被逐出军营,到了我蒋府当护卫,与我哥喝酒谈天之时便说出了这事情。”

    常懿拿着箭头对着光比照,果然见箭尖出隐隐露出一个“常”字来。这是常家箭矢独家的制作技艺,外头的箭矢,一个都寻不到其中法门。

    蒋若素苦恼:“我随身带着,着实也是想找个机会和你说,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常懿,你别怪我。其实现在坟里躺着的根本不是宋姨娘,宋姨娘当初是被常晟手下的重楼和如今我家的那位护院一起扔去乱葬岗的。”

    常懿越听越恨,将箭头狠狠攥在掌心,只觉椎心泣血,“为什么……当初若不是我娘帮忙,他们两个哪能这么轻易回到常家?他们为什么要恩将仇报,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了我娘和我哥?”

    “人都是自私的,为了一己私欲,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常懿夺门而出,朝着宫人们喝道:“摆驾莫愁馆!”

    杨琰与自己的侍婢李梅儿向太妃们请过安,过来珠镜殿寻蒋若素一道回蒋府,见常懿风风火火冲出门,事情便已知道了大半。

    待得蒋若素出来,杨琰冷哼道:“你喜欢我三皇兄,因三皇兄似对谢无忧有意而视其为劲敌,而如今,你也分明知道皇上对谢无忧有意,那你何不撮合皇上与谢无忧,反而要借常懿的手去对付她?岂非舍近求远?”

    蒋若素对于杨琰的话有些意外,“没想到昔日泼辣莽撞的琰公主,如今也会分析事情了。谢无忧为妃,一朝凌驾于我头上,往后我见到她还要行礼,她一个乡野贱民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