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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牵连甚广

    常晟噌的一声站起来,腿上刚刚被包扎好的伤口被牵动,一阵钻心的疼。他没工夫顾及这些,拉过无忧在身后,拿起边上的佩剑便斜着推了出去,不准旁人近身,眸光微寒:“蒋大人,你想干什么?”

    “这话本官该问你!”蒋天枢瞥着常晟手里的佩剑,抬眸又看他,声音立时提高了八度,“常将军拿剑指着朝廷命官,是要造反吗?”

    “我没有拔剑,只是希望蒋大人有话好好说清楚。”常晟又将手中的剑朝外推了推,他的左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着无忧的手,“蒋大人说谢尚仪谋害皇上,是什么意思?”

    蒋天枢几乎是鼻孔朝天,话锋凌厉:“本官方才在含元殿面见圣上,与皇上谈论政事。恰在此时,徐公公端药进来,说是出自谢尚仪之手。皇上饮下之后不久,便腹痛难耐,呕出鲜血,昏厥了过去。叫了太医过来查验,才发觉那药里有过量的附子。”

    常晟闻言也忍不住心惊,回头去看无忧,无忧也是摸不着头脑,又惊又恐,“不可能!”

    “还敢抵赖!真是死不悔改!”蒋天枢抬手示意,“去,把谢无忧绑了。扔进刑部大牢!”

    蒋天枢知道常晟身手好,也知道他有心护着无忧,便暗中示意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住了常晟,他则狠狠往常晟腿上的伤口处踢了几脚,痛得常晟闷哼一声,冷汗涔涔,好容易止住血的地方又开始流血。

    “常将军,我奉劝你识大体一些,不要妄想着以一己之力对抗国法!”

    可常晟哪是这么软弱容易被欺负的主儿?他深深呼吸,看着紧紧控制住自己的两个人,冷笑道:“趁人之危,这就是蒋大人维护国法的方式?”

    不知是谁朝常晟后膝打了一记,常晟毫无防备地跪了下来,蒋天枢趁机直接踩在了常晟的小腿上狠狠碾压,鞋底满是常晟汩汩流出的鲜血,“维护罪犯,常将军还敢嘴硬?”

    常晟的牙关在颤抖,小腿疼得麻木,他握着拳,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

    无忧扑到常晟身边去掰蒋天枢的脚,“蒋大人,你要抓的是我,为何要这么侮辱常晟?他和这件事儿半分关系也没有!”

    蒋天枢收回脚,嫌恶地在地上蹭了蹭沾到的血液,“把谢无忧带走,押进刑部大牢。”

    常晟素来波澜不惊的眼中流出丝丝惊慌,他低低道:“无忧……”

    无忧自知时间不多,她是少不得要往刑部大牢走一遭了。她看向蒋天枢,面上丝毫不见惧色,“蒋大人,你把我刚刚给常晟处理好的伤口弄开了,我要重新给常晟上药,就一点儿时间而已,希望蒋大人能够成全。”

    蒋天枢眼见常晟如今的样子,再加上这屋子中里里外外围了十余名侍卫,谅这两个人也逃不出去,便勉强同意了。

    “快点儿,别耽误事儿!”

    无忧重新清洗了常晟的伤口,上药包扎,动作轻柔,一气呵成。她伸手抱住常晟,附耳轻声:“这事儿常懿脱不了干系,你一个人在此,怕是她还要想法子设计你。去找杨蹊,杨蹊……我想他一定能够做些什么的。”

    蒋天枢见无忧与常晟举止亲昵,怕二人交换些什么信息,立刻扯了无忧的手臂将她拉起来扔到几个侍卫的控制之中,“带走!”

    常晟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却被人死死拦住,根本救不得无忧。

    他的眉宇间笼着阴沉怒气,拳头握得太紧,指甲都深深刺进了掌心肉里。

    “本官还是头一回看见,这和离之后的两个人,还这般情意甚笃的。”蒋天枢语带讽刺,“估计你们常家的人,都是痴情种子。你兄长常睿如此,你也如此。”

    常晟推开身边的几个侍卫,强行稳住自己的身子站立,面色冰冷如霜:“蒋大人,从范大娘到无忧,你我之间的帐,又多了一笔。”

    蒋天枢悠然自得地摸着自己的胡须,扬着下巴看着常晟,“常晟,我劝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许多事情,你大哥常睿做不到,换了你常晟,更加做不到。人呐,还是要有些自知之明的好。”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常晟眼底滋生出仇恨。

    蒋天枢根本不在乎常晟说了些什么,如果说从前骁勇善战的常睿在他眼中还会高看几分,那么常晟,不过是百岁山下一个无知粗鲁的下里巴人而已,除了逞一时之快耍耍嘴皮子,还会做什么?

    他只是不屑一顾地笑了笑,便出宫往刑部大牢去了。

    夜里,蒋天枢派人将无忧带进刑房,拿了一张供状过来,要无忧签字画押。

    无忧一目十行读过上头的内容,冷笑道:“蒋大人,你要我承认我下毒谋害皇上?”

    “人证物证俱在,不会冤枉了你。”蒋天枢坐在圈椅之中,盯着自己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看,“本官劝你还是早日承认了,免得遭受皮肉之苦。刑部大牢可比宫中的暴室残酷多了,你这小身板儿。”蒋天枢摇着头啧啧两声,“肯定经不住。”

    无忧冷哼一声,将手中一派胡言的供状撕成了碎片扔在蒋天枢头上,“欲加之罪!皇上器重我,将我封为尚仪,我为什么要谋害皇上?我有什么动机?”

    蒋天枢挥开头上的纸片,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有什么动机本官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证据面前,容不得你砌词狡辩抵赖!”

    “我南越的刑狱,掌管在你这样是非不分的狗官手里,真是叫人心惊!”无忧朝着蒋天枢狠狠啐了一口,“蒋天枢,你这是非不分的狗官!”

    刑房隔壁一间闲置的屋子之中,蒋安之与蒋若素并肩站立着,透过墙上的暗格看着刑房中的动静。

    蒋安之坐到凳子上,斜眼瞪着自己的妹妹,“你至于吗?把事情搞得这么大,要是被人发现,我们整个蒋家都吃不了兜着走。爹要是知道,定要扒了你的皮!”

    “怎么不至于?”蒋若素眼角一飞,“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当初若不是我的主意,你能把杨琰这个泼辣货治得服服帖帖的么?从小到大,府中姨娘妾侍有哪个斗得过我,哥,你还不信我的绸缪?”

    蒋安之轻轻扣着桌面,“府中的姨娘也好,杨琰也好,说穿了都是我们蒋府之中的事。府门一隔,不足为外人道。可你现在呢?你怂恿常懿陷害谢无忧,一下子把常家、杨家还有我们蒋家全都牵连进去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蒋若素最是看不得自己这个哥哥行事畏缩的样子,“这也怕那也怕,能成什么大事?”

    “素素,哥是觉得这事儿没必要。我听说谢无忧和常晟旧情难了,很有可能重新当回将军夫人。这样的话,她根本不会阻碍你坐上诚王妃的位置。”

    “放虎归山,是最为愚蠢的事情。常晟能和她和离一次,谁能保证没有第二次?只要谢无忧存在一天,她就是我一天的威胁。只有除掉她,日后才能高枕无忧。”蒋若素眼中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狠辣,“就像谢芜一样。她以为当初靠着李代桃僵逃出大牢就能活着了么?还不是被我派去的人了结了?我做事,从来都是要一劳永逸,不能给旁人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

    蒋若素从荷包之中拿出那枚新月形的玉坠,原本上头刻着的那个“芜”字,已然被她寻人抹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刻了个“素”字在上头。

    “蒋大人!”杨蹊的声音从隔壁刑房传来,蒋若素手一抖,便把那个坠子掉在了地上,她慌忙捡回荷包之中放好,屏息凝神,去看来到刑房的杨蹊。

    蒋天枢忙站起身朝着杨蹊行礼,“微臣见过诚王殿下。”

    杨蹊来得有些急,气还没喘匀,“本王听说皇兄出了事,元凶已经被蒋大人制服关进了这刑部大牢,不知蒋大人是否审理出什么来了?”

    蒋天枢指着地上被无忧撕碎的供状叹气,“此人形同疯妇,拒不承认罪行。”

    “没做过的事情,你要我认什么?”无忧毫无惧色,“不是说要上夹棍么?你来啊!”

    杨蹊温润的面庞倏忽冷厉,“蒋大人要用刑,难道想屈打成招么?”

    蒋天枢不以为然,“对于嘴硬之人,只有刑具才能撬开他们的嘴。”

    “蒋大人心急了。”杨蹊缓缓道,“本王已经将事情了解了,现在断言是小……”杨蹊脱口便想说小芜,但又即刻觉得不合适,便改口道,“现在断言是谢尚仪所为,不太合适。”

    杨蹊走过几步,拦在无忧与蒋天枢之间,细细观察无忧,发觉她还不曾受过刑,这才稍稍安心,转身又道:“从药材的源头,到中途送药的侍卫,再到徐德贵,甚至于……”

    杨蹊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甚至于当时和皇上独处的蒋大人您,都要一一仔细调查才是。毕竟事关天子的性命,非同小可,一点儿也马虎不得,如何能够操之过急定下罪名?岂非太草率了么?蒋大人,你觉得本王说的是否在理?”

    蒋天枢陡然一惊,连眼皮都忍不住微颤,“诚王殿下竟然在怀疑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