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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你是戏精

    常晟是被后脑的痛意疼醒的,手搭在脑后,闭着眼睛坐起来,神情痛苦。

    他趴在自己膝头缓了一阵才睁开眼睛,入眼却不是青蘅院床单被褥的花色。他的瞳仁骤然一缩,昨晚的记忆涌进脑海,他大骇,立刻望向自己身侧。

    现在已是中午,冬天的一个大晴日,阳光从窗棂格子照进来,落在地上四散的男女衣物之间晃人眼。

    杨怜倚在床边,衣衫不整,发鬓散乱。

    常晟掀开被子跳起身来,拾起地上属于自己的衣衫飞快地穿戴完就要出门。

    “常睿,你要去哪儿?”

    常晟并不回头,只站在原地背对着她,“宣和公主,请你以后叫我常晟。常睿已经死了。”

    杨怜动了动嘴角算是笑,话里带了妥协的意味,声音也低,“那好,常晟,你要去哪儿?”

    常晟淡漠:“找无忧。”

    “找谢无忧,告诉她你昨天在沁春院和我同床共枕过了一夜?”

    常晟收回放在门栓上的手,直呼其名:“杨怜,昨晚我昏了过去,身子都动不了,根本不可能碰你。”他的话越说越冷,“你做出这副样子,是想让我误以为我们之间有了什么?是你高估了自己的手段,还是低估了我的心智?”

    杨怜的指甲抠进红木床沿,她看着常晟,笑得凄楚寒凉。

    常晟顿了顿,努力叫自己平和下来,“杨怜,今天的事我不会跟你追究,只当是还你当年为了救我而嫁去北齐的牺牲。”

    说罢,常晟打开门便冲了出去。

    杨怜的下唇被自己咬破,可唇上的痛意加上股间撕裂的疼痛,都及不上心间的千疮百孔。

    她所爱的常睿,原来这么薄情寡义,一句话,就抵消了那甘心牺牲的真情实意了。

    杨怜笑了,看着常晟消失在沁春院门口的背影,笑得泪流满面。

    常晟回到青蘅院不见无忧,问过如锦方知昨晚始末,心中直道坏了,往马厩牵了追风便往长春医馆奔,飞身下马闯进大门,便险些与提着药箱出诊的周长春撞个满怀。

    常晟忙问:“周馆主,无忧呢?”

    周长春审视了常晟几眼,“在后院写方子呢。”他拉住想要跨进门槛的常晟,“不过无忧想不想见你,可就不一定了。”

    “我就是来找她解释的。”

    常晟打起帘子走进去,便见无忧坐在院中石桌上,拿着毛笔边写字边哭,泪水弄花了刚写好的字,她只得扔掉重新写,循环往复,写了半天也没写出来一张完整的药方。

    她注意到身侧有人影走进,抓起桌上的笔墨纸砚就走。

    “无忧!”常晟大步上前拦在了无忧面前,“你听我解释。”

    无忧垂眸看着地面,没有说话。

    “昨天燕娘说许霁的木马坏了,请我修缮。修缮之后杨怜留我用晚膳,她在酒中用了媚药,我撑着意识出门,她却打晕了我,所以我才莫名其妙在沁春院过了一夜……”常晟急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面对无忧,他越来越维持不住外人面前的淡漠冷峻,“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不是你想的那样。”

    无忧哧的一声笑了,“常晟,我早就说过,如果你想和杨怜再续前缘,我可以走。但我请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不要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的把戏,真的没意思。”

    “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常晟几乎有嘴说不清,“你是人道圣手,你该知道的,一个男人都昏死过去了,还能做那种事么?”

    “昏死过去的男人确实不能做这种事。”无忧冷冷地笑,“可难道昨晚那个一边奋力翻覆,一边还能说话的你,是昏死过去了?”

    “翻覆……说话?”常晟脑海中没有一点儿关于这两个词的记忆,“我说什么了?”

    无忧可笑道,“常晟,用我们那儿的话说,你就是个戏精。你自己在床上和杨怜说了什么,你来问我?”

    常晟只觉天都要垮下来,但他相信自己的意志,绝不会这般就被击垮,“我昨晚是真的昏过去了,一直到刚才才醒过来,怎么可能跟她说话?”

    “反正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没做,是吗?”无忧不想再听常晟说这个话题,她烦透了,“不管你相信是你的也好,怀疑是别人的也好,我的孩子我一定会生下来,往后也不必再劳烦常将军记着了。”

    常晟怎么解释无忧都不信,这已然让他心焦,此刻无忧又提起孩子,叫他更是上火,“如果我怀疑孩子是杨蹊或是皇上的,我为何还要与你虚与委蛇?为何还要怕你误会赶来解释,你以为哪个男人忍受得了绿云盖顶?”

    他喘了口气,知道自己的口气不好,又极力叫自己平复。他的手搭在无忧肩头,“你说的这些我也一头雾水,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可无忧,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碰杨怜。”

    医馆里的伙计跑进后院,急匆匆唤:“谢大夫!”

    无忧擦去眼角泪痕,回身问:“怎么了?”

    “外头有位夫人,下身出血……”伙计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男女有别,他的脸有些红,“馆主出诊去了,您虽然是最擅长男人的病,但想来妇产千金一科上,也不逊色?”

    “我去看看吧。”

    无忧掀开诊室的帘子,迎面便撞上了杨怜的视线,她错愕,“那个下身出血的夫人,是你?”

    杨怜面色苍白地坐着,笑容中带了一丝阴毒,“帮我看看吧,少夫人。”

    无忧让杨怜躺下,替她检查身子下半部分的情况,查着查着,心便渐渐凉了下来。泪意再度汹涌而至,可她不会在杨怜面前哭,只能强行忍下来,努力叫自己笑着说:“周公之礼行的厉害,伤到了。”

    杨怜抓住无忧的手,一派急切,“少夫人,你别误会。常晟和我……他……”

    “别。”无忧苦笑,“少夫人三个字我当不起,你才应该是常府的少夫人。用点药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无忧拿出药瓶,却是给了外头的常晟,“常晟,你干的好事,自己去解决吧。没碰过她?没碰过她会把她弄得那里受伤么?虚伪。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她走回房中,将常晟彻底拦在了门外。

    常晟敲了半天的门,无忧也没开,直到重楼来找,说是军中有事急召,他才不得不先行离去。听见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外,无忧这才咬着被子哭出了声音来。

    如锦来到医馆的时候,无忧正收拾东西要走,她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从常晟留在沁春院一夜未归,无忧又是这个反应来看,也是能够猜的**不离十。

    “无忧,你这是要去哪儿?”

    无忧面无表情地给包袱打着结,“去哪儿都行,岭南、边城、赤荔关,甚至于北齐都好,只要不在秣城都好。”

    “你现在不能长途劳累,对孩子不好。”

    “留在这儿,对孩子更不好。如锦,我本来就是独来独往的,你不用担心。”

    看着她挺着肚子一个人要远行,如锦又怎么可能不担心?但无忧素来说做就做,她也拦不住,只好改道往诚王府去找杨蹊,与门外守卫说过来意,便在门口等着杨蹊。

    适逢蒋若素陪着杨琰回诚王府看望刘太妃,刚走到街角,便见杨蹊三两步跨上了流光的背,又把手递给如锦,一把将如锦拉到了自己身前,马鞭一扬,流光便跑了出去。

    “这人是谁?”蒋若素震惊,现下无忧是常晟的妾,又怀了身孕,她已然渐渐不将无忧视作威胁,却不想又出来了另一个人。

    杨琰见过,“如锦,是烟雨阁的清倌,她和三皇兄认识许久了,三皇兄一向与她合得来。后来听说,三皇兄替她赎了身,让她进宫到了谢无忧身边去。”

    “送到谢无忧身边?什么时候的事?”

    杨琰想了想,“就在常懿把谢无忧怀孕的事情闹大前一个月吧。”

    蒋若素心弦震了震,还是忍了下来,先与杨琰一道回了诚王府。

    杨蹊策马带着如锦往城外去,行至林中官道,便见一人倒在了路边,杨蹊下马查看,果然是无忧。他唤了两声,无忧却没有反应,只得将她打横抱起,寻觅落脚之地。

    如锦环顾四周,道:“王爷,这儿离你当时给我赎身之后安排的竹屋不远,不如我们先去那儿?”

    “好。”杨蹊抱着无忧的手紧了紧,正想让如锦去寻个大夫过来,便见出诊回程的周长春背着药箱走了过来,如此倒是省了不少工夫,三人一道带着无忧进了竹屋。

    周长春说无忧怀着孩子身体本就负累,加之心情起伏过大,休息不好,午后热一点的阳光一晃,这才一时经不住晕倒了。

    “没事的,孩子也没有大碍。好好养个几天,不要乱动劳累就好了。”周长春一边归置东西一边道,“医馆人来人往,对无忧养胎养病也不方便,我看这里就挺好。如果王爷见怜,就给无忧住一阵吧。”

    方才如锦已然大致给杨蹊讲了无忧与常晟之间的事情,杨蹊自然不会拒绝,“没问题。只是希望周馆主暂时不要告诉常晟,给无忧点时间静一静。”

    周长春摸了摸胡须,看着无忧叹了口气:“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