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肯定的答案说得毫不犹豫，杨蹊惊喜而微愕的神情落在她眼中，其实并无半分动容。这时候她不禁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暗叹一声，这就是铁石心肠的感觉吗？

    杨蹊喜上眉梢，牵过无忧的手即刻就往诚王府去，他要立时告知刘太妃自己的决定，再敲定时日，将无忧迎娶过门，以免夜长梦多。

    跨入诚王府花厅正门之时，刘太妃正在厅中正坐，与下首坐着的一个人笑着谈天，眼见无忧进来，刘太妃立时便拉下了脸。

    与刘太妃说话的蒋若素看见无忧，一张俏脸便跟见了鬼一般，青一阵白一阵的，指着无忧目瞪口呆：“你……谢……谢无忧？你没死？”

    无忧得体笑着，“蒋小姐，好久不见。”

    蒋若素看看杨蹊，又看看无忧，最后还是将视线转向了刘太妃，“太妃娘娘，这是？”

    刘太妃倒是不急着回答蒋若素的话，反倒是问杨蹊：“怎么？这个你心心念念要娶的女人，和你商量好，达成共识了？”

    杨蹊紧紧握着无忧的手，郑重点头，“是，儿子与无忧达成了共识，无忧愿意嫁给儿子，居侧妃之位。”

    蒋若素显然不知道这一茬，眼中写满了震惊，“太妃娘娘？您找我来，不是与我说和诚王殿下的婚事么？这……”

    刘太妃叹了口气，杨蹊也老大不小了，婚事一直未定，也是刘太妃的心头之急。如今他难得肯妥协，成家才是要事，多个侧妃也便罢了。

    “我与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过门，就是名正言顺的诚王妃，不会有人动摇你的地位。”刘太妃和颜悦色地握住了蒋若素的手，“尽管放心，有我在，诚王府不会亏待你。”

    蒋若素凄楚一笑，看着杨蹊道：“原来诚王殿下愿意娶我，是为了同时迎娶谢无忧？”

    杨蹊无所谓，他巴不得蒋若素不答应，“若你不愿意，本王自然不会强娶。”

    蒋若素自然不会甘心退出，她所做的一切，便是为了诚王妃的位置，为了能够走到杨蹊身边去，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她又怎么肯能拱手让人？

    谢无忧又如何？当年的谢芜都折在她手里了，谢无忧这样的废物，连杨怜都斗不过，能死这一次，她就有把握，可以让她死第二次！何况……她能不能嫁给杨蹊，还要两说呢。

    蒋若素强颜，“王爷说笑了，若素没有这个意思。既然如此，往后同在屋檐下，便要请无忧妹妹多与我互相照拂了。”

    还未正式成为妻妾，便已然张口叫上了妹妹，这蒋若素还当真是一点儿亏都不肯吃。不过无忧不在意这些，她话不多，更多的只是含笑聆听，适时回应一句，“这个自然。”

    蒋若素带着微笑的连在踏出诚王府门槛的这一刻顿时拉了下来，她怒气冲冲回到刑部尚书府，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

    蒋安之衣衫不整地从李梅儿房中出来，见蒋若素面带怒意坐在了天井里，便扣上扣子走过去，“素素，你怎么了？”

    蒋若素便与蒋安之把今日在诚王府的事说了一遍，怒气冲冲，“谢无忧是魔鬼吗？怎么弄都弄不死她，百岁山那么高的地方，她跳下去居然都没死？”

    “狐狸精么，总是有很多条命的，你这么有本事，跟她慢慢耗啊。”蒋安之嘁了一声，“连你哥我的儿子你都一箭杀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你怪我射了杨怜那箭？”蒋若素可笑不已，“蒋安之，你拎拎清楚，杨怜的孩子往后名义上只能是常晟的，即便骨子里流的是你的血，那有什么用？你指望他以后认祖归宗，把虎贲将军府交到我们蒋家手里吗？痴人说梦！你若是那个孩子，你接受得了吗？”

    “好好好，你有道理，你做什么都有道理。”蒋安之说不过蒋若素，却依旧忍不住要挖苦她，“你这么有本事，就把谢无忧弄走，省得以后又要跟我抱怨说杨蹊天天跟谢无忧在一起，不待见你！”

    杨琰在自己房中，隔着门扇将兄妹俩的对话听了个真切，她暗自咬住了唇。

    而蒋天枢，也很快得知了杨蹊要迎娶自家女儿蒋若素为正妃的消息。

    蒋天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之中团团乱转，他是一点儿都不希望蒋若素嫁给杨蹊，她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是一心希望她能够嫁给杨熠为后，光耀门楣，通畅仕途。

    之前的选秀蒋若素便这般错过了封妃的大好时机，难道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

    蒋天枢漠然坐在圈椅之中，一手握拳按在唇前，轻轻摇头。

    不，他必须得做点儿什么，不能由着蒋若素的性子来，将他的大好绸缪大打折扣。

    只是自己女儿的性子他了解，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取消与杨蹊的婚事的，蒋天枢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只好着人将蒋安之叫进了书房。

    蒋安之素日里纵情声色犬马，把自己的身子都做弄得虚了起来，眼圈乌青，蒋天枢看着就来气，“你成日里都在做什么？宣叶公主在我们家，你要是真把她惹急了，她回家告状，我看你怎么办！”

    “她敢么？除非她不怕，自己成为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荡妇！”蒋安之连口水也不愿意浪费在杨琰身上，唾了一口，“爹，你有什么事儿？”

    “你妹妹任性，非要嫁给诚王，不愿嫁给皇上为妃。你和她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双生兄妹，想必你要比我更了解素素，这事儿，你有办法吗？”蒋天枢还是很期待蒋安之能出个主意，虽然他在大事上不争气，但对于这些旁门左道的事情，还是挺有本事的。

    而蒋安之这些年来，也一直深以蒋若素射死了杨怜肚子里的孩子为忤，找个机会既能帮助父亲完成意愿，又能小小报复一下蒋若素，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么……”蒋安之挑了挑眉，“倒也不是没办法……”

    没过几日，如锦便气喘吁吁到了长春医馆找到无忧，她既是惊喜又是伤怀，喜的是无忧安然无恙重回秣城，伤的是无忧要嫁给杨蹊。

    “是真的吗？”如锦抿着唇问出口，“无忧，你要嫁给王爷为侧妃？”

    无忧自然不否认，“是，日子已然定下来了，下个月十五。”

    如锦质问：“你刚回来就要嫁给王爷，你是真心的吗？你是真心已然不爱常将军了，这才决定嫁给王爷的吗？”

    “真心与否，并不重要。”无忧淡淡的，“如锦，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做对杨蹊不利的事情就够了。假如我嫁给杨蹊让你难受，那我很抱歉。”

    如锦连连摇头，艰涩道：“没有什么抱歉的。他喜欢你，你嫁给他，很好。反正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总也轮不到出身欢场的我的，我祝福你们。”

    “如锦。”无忧咬了咬唇，还是上前握住了如锦的手，她记得她当初和如锦相依为命，也记得如锦一个黄花大闺女颤抖着双手为她接生，她是个很好的人。

    “其实，你喜欢杨蹊，没有必要放弃。”无忧诚恳道，“刘太妃连我都能够接受，没有道理不接受你。杨蹊这么多年能这么对你，也说明你在他心中，是有位置的。”

    如锦不以为然，苦笑道：“可他爱的不是我。和他在一块儿时，我可以假装不知道，假装他心上人就是我。可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爱别人，在同一屋檐下，日复一日看着，我会难受得透不过起来。”

    无忧还想再说什么，如锦已然出言打断，“无忧，我还是很高兴你没有死。你能嫁给王爷，我也祝福你们，到时候，我会去为你送嫁，因为我真的……很想看看他穿喜服的样子。”

    说完，她便走了，无忧张了张口，还是没有叫住她。

    烟雨阁的二楼露台，蒋安之正坐着喝茶，眼风往下一掠，便看见了走在街道上的如锦。如锦本就风姿绰约，气质不俗，蒋安之这样流连欢场的人，最是识女人，一眼便搅动了数年前在烟雨阁的记忆。

    蒋安之指着如锦问鸨母，“乔妈妈，这是当年你这儿的头牌如锦么？”

    乔妈妈顺着蒋安之所指的方向望过去，仔细辨了辨，肯定道：“正是。”她说着说着唏嘘起来，“要说我还真舍不得，这几年来没寻摸到一个比她更有情韵的女子了。当初要不是诚王殿下愿意出三千两银子，说什么我都不会准许如锦离开烟雨阁的。”

    蒋安之有些意外，愕然反问：“杨蹊很看重她？”

    “可不是么？我调教出来的姑娘，哪里会有差池？”乔妈妈自鸣得意，不过很快她又疑惑了起来，“本来以为诚王殿下至少要纳了如锦当个妾室，哪里知道只是养在外头，这么多年了也没进门。”

    “如锦……杨蹊……”蒋安之摩挲着杯口，嘴角微微扬起，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