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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带我去哪

    诚王府是秣城之中的高门大户,他又是当今圣上杨熠唯一的亲弟弟,诚王府更是非同凡响。此番为了杨蹊娶亲一事,也更加是穷奢极欲。

    本来女子出嫁的嫁衣,按南越的风俗,理应由娘家自己准备,无忧在秣城的娘家,自然是长春医馆了,但是诚王府不愿意由医馆来备下嫁衣,反而是着人备好了送来。

    周长春叹气,“诚王府是瞧不上咱们小门小户,怕咱们拿不出体面的东西,丢了诚王府的脸面。”

    无忧笑着握住周长春的手臂安慰,“没有的事,杨蹊素来和蔼亲善,若是他瞧不起咱们医馆,又怎么会娶我呢?”

    周长春明白无忧所言,杨蹊的为人他多多少少也了解,“我可听说他的母亲一直不喜欢你,怕是这位太妃娘娘的意思,无忧,我怕你嫁过去,日子不好过啊!”

    “还没到那个时候,谁知道日子到底好不好过呢?”无忧好言劝说,“您放心,我不会再过之前那样的日子,任人宰割的日子,我过够了。”

    “任人宰割”四字入耳,门外常晟的脚步重重一滞,他的呼吸带了几分急促,跨进门槛,便见到了那鲜红似火的嫁衣。

    周长春一愣,待得回神,连忙便退了出去。

    常晟一把攥起嫁衣,提在无忧面前,逼问她,“你真的要嫁给杨蹊?”

    无忧笑得云淡风轻,似乎是在述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轻飘飘道:“嫁衣都送来了,常将军难道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么?”

    常晟望进无忧的眼底,似要寻求答案,“谢无忧,你告诉我,你爱杨蹊吗?”

    “我……”无忧平静地回望住常晟,眼里再不似从前那般活泼雀跃,也不似从前,她的喜悦高兴,都是毫不掩饰地表露在脸上的,“我爱……不爱杨蹊,很重要么?”

    “当然重要。”常晟扼住无忧的腕子,他的手不自觉地在加力,无忧被握得很疼,手腕都几乎要碎成齑粉,“你曾经连共享一个丈夫和为妾都不愿意,难道你会愿意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么?”

    “常将军,你也会说曾经了。”无忧强忍着手腕上的痛意,依旧笑靥如花,“曾经为了你,我连自己的所坚持的婚姻观都折损了,可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甚至失去了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常晟怒不可遏,“那你又为何要重蹈覆辙,嫁给杨蹊为妾?”

    “与你无关。”无忧漠然,“我与你已然再无瓜葛,我嫁给谁,为了什么原因,都没有必要向你交代。常将军有空来管我的事,倒不如回家好好关心关心你魂牵梦萦了多年的心上人。”

    常晟拽着无忧的手强行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他已然不想再好言相说,重又露出了二人初识时的冷峻强势,他宽大有力的手掌按住无忧的后背,字字分明告诉她,“谢无忧,你一天是我的妻子,这辈子都是我的妻子。你想要换个丈夫,门都没有!”

    “多年不见,常将军还是这样强势。”无忧嗤笑,端详着眼前这张依旧俊逸神朗的面容,她的心依旧跳得很快,回响在脑海里,轰隆轰隆的。无忧想叫自己停下这样的状态,可根本控制不住,二人身躯相贴,常晟自然感受得到无忧频繁的心跳。

    “你嘴上在骗我,难不成,你的心也在骗我?”常晟居高临下注视住她,“谢无忧,你不爱我了,为什么在我面前,心跳还这么快?”

    无忧别过头,“心不跳的,那是死人。常将军,我还没死呢。我奉劝你放开我,不然王爷看到了,怕是要生气。”

    “你当真以为我怕杨蹊么?”常晟冷笑,一把撒开无忧的手,“谢无忧,走着瞧。你想嫁给杨蹊,我告诉你,事情不会那么如你意的。”

    无忧整个腕子都红了,肿痛难当,她拧了冷毛巾环在腕上,腕上的寒凉勾起心底的寒意,生生将她眼眶中的泪意压了下去,事已至此,还说这些不肯放手的话做什么?

    她对自己的感情向来看得清楚,她不是不爱常晟,只是,不想再爱常晟了。

    她说过的,她恨他一世!

    杨蹊身为亲王,要迎娶王妃,自然要呈报皇帝杨熠,如此一来,杨熠自然也就知晓了无忧归来的消息,他握着朱砂笔,悬停在杨蹊的奏表上,迟迟没有批复。

    徐德贵见状,忙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如何在失神呢?”

    “谢无忧没死,她回来了,她要嫁给三弟。”杨熠啪一声撂下朱砂笔,朱砂飞溅到了徐德贵脸上,徐德贵慌忙抹了抹脸,见杨熠紧紧抿着唇,顿了片刻又道,“先是怎么都要跟常晟在一起,如今又是要嫁给三弟,可笑,偏偏朕这个真龙天子,入不得她一个小小大夫的眼?连这南越天下都是朕的,朕居然还征服不了她谢无忧一个小小女子?”

    “唉!”徐德贵叹了一声,忙道,“陛下,倘若您朕的要娶谢无忧,那有什么着急的?您一道封妃的圣旨下过去,难道她还能抗旨不遵么?”

    “若她不愿,朕强行如此,又有何意义?”杨熠眉头深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问,“常晟呢?常晟是什么反应?自己的女人归来,却是要嫁给另一个男人,他会无动于衷?”

    徐德贵不想让杨熠重新陷入懊糟的情绪,便打趣道:“怕是要半路劫道,把无忧给抢回去吧?”

    徐德贵不过是无心的一句,哪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杨熠心中倒是渐渐有了盘算。

    无忧出嫁的那一日,是个大晴天,碧蓝蓝水汪汪的天空澄澈透明,飘渺丝云攀着檐角。

    无忧穿上红色嫁衣,端详着镜中并无半分笑意的自己,心中怅然。她嫁给常晟两次,一次都没有穿过嫁衣,女人么,谁没有想过穿着雪白的婚纱,走过长长的红地毯,嫁给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呢?

    这里没有婚纱,只有嫁衣,可她第一次穿嫁衣,嫁的却不是心中所爱的那个人。

    周长春在无忧门外叩门,“无忧,诚王府的迎亲队伍来了,快出来吧。”

    无忧愕然起身,行至门边打开门扇,“不是还有一个时辰么?怎么提前了?”

    周长春显得有些焦急,“说是蒋府那里提前了,所以咱们这儿也同时提前了,你快盖上盖头,咱们赶紧上花轿,不好比蒋家缺了礼数。”

    “这……”无忧有些抗拒,这突然的改变隐隐叫她有些不安,“如锦说要为我送嫁,她还没来。”

    周长春好笑道:“如锦对诚王殿下的心思不是只有你知道,她这么说,不过是随口一句。你当真以为谁会愿意亲眼见证自己喜欢的男人迎娶别的女人,还一娶娶两个?别想如锦了,赶紧上花轿才是正理。”

    无忧觉得周长春的话有道理,便回屋拿了龙凤呈祥的盖头盖上,扶着周长春的手出了门。

    蒋若素是正妃,杨蹊自然要亲自前去蒋府迎亲,而无忧这里,便只有流光这匹白马,代表杨蹊前来了。

    从长春医馆到诚王府的路并不远,且要经过的街巷多是秣城最为繁华的几条街道,但是高门大户的人家为了显示排场,也为了趁这个机会讨要老百姓的口彩,便会故意绕远了走,无忧知道这些风俗,故而也不急于一时到诚王府。

    但渐渐的,无忧便发现不对劲儿了,若说绕了远路要讨老百姓的口彩,可外头的声音怎么越来越小了,没有人,哪里来的口彩?

    无忧心下狐疑,掀起盖头撩开轿帘,朝外一看,才见这根本就是往诚王府相反的方向去了。

    她朝着轿夫唤:“停轿!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轿夫却像是没有听见无忧的声音,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倒是加快了速度前进,将轿子里的无忧颠了个七荤八素。

    无忧无可奈何,孤注一掷准备跳轿子之时,便听闻嗖嗖几箭破空射来,几个轿夫登时血溅当场,其余迎亲队伍的人也纷纷惊叫着四散奔逃。

    无忧第一反应,干这事儿的人一定是常晟!

    她正要掀帘出去质问常晟,可瞬间她又停下了动作,这事儿不对,如果是常晟派人假冒的迎亲队伍要先于杨蹊一步将她带走,那他又为何要射杀这些奉命行事的轿夫呢?

    无忧一时间想不通,这事儿的幕后之人会是谁,便就定坐在了轿子里。她想起了当初夺走常潇性命的那支羽箭,她很害怕,不敢轻易出去查探情况。

    四周很安静,无忧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外,什么都听不到。

    过了许久,外头才隐隐响起了脚步声。

    无忧立时警觉,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便觉那脚步声越走越近,便是朝着轿门的方向而来。

    无忧摸上自己的发髻,拔下一只金钗,紧紧握在手中,准备好来人一掀门帘,她便用金钗抵御,她懂医,知道哪里致命,一钗下去,不死也得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