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府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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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相信我吗

    云溪低着头,在重楼身后亦步亦趋跟着。跨进了门槛,云溪才朝着常晟跪下,礼道:“见过二少爷。”

    “说吧,把你当日跟我说的话原原本本再说一遍。若有半点虚假,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宫里的人,一律按照军法处置。”

    这话说得云溪战战兢兢,忙朝着常晟磕了个头,口中念念道:“不敢不敢,不敢对将军有所隐瞒。”

    重楼没了耐性,皱着眉头催促:“快说吧,别磨磨唧唧的,二少爷不喜欢这样。”

    云溪抬头觑了无忧一眼,目光又往常晟处看去,逡巡片刻,又是沉首:“是昭仪娘娘,常在背地之中说对于大夫人的怨怼之语。说若非大夫人,当初她的孩子也不会死。”

    “你……”无忧气滞声噎,指着云溪一时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云溪又道:“那晚,昭仪娘娘说去找大夫人有事,我本想跟上,但是昭仪娘娘叫我留在西院,不要前去打搅。我自然不敢不遵照昭仪娘娘的命令,便留在了西院之中。谁知不多时,府中便闹腾了起来,我过去一问,才知道是大夫人出事了。”

    “信口雌黄!”无忧怒不可遏,“我何曾说过娘的不是?又何曾说过要字夜间前去寒香院?若非你说是林嬷嬷让你前来传话说是娘找我过去,我又岂会深夜前去寒香院打扰娘的清静?”

    云溪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簌簌落泪:“昭仪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左右我云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下人,人微言轻的,自然不及昭仪娘娘的话有分量。常将军若是不相信我的话,那也没办法。”

    无忧气不打一处来,云溪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不知道是受了贿赂还是胁迫,竟然红口白牙的栽赃诬陷,让人不可忍耐。

    “我可真是信了你的邪!”无忧怒火滔天,“你倒不怕下地狱被阎王拔舌头么?”

    云溪一脸真诚:“说谎话的人才会被拔舌头,我所言句句属实,又何必害怕阎王爷?”

    常晟不想听这些无关紧要互相诋毁的话,皱眉喝道:“下去!”他看着重楼又道,“全都下去!”

    屋内便只剩下了无忧和常晟二人,无忧拉着常晟的手,“你不要信她,她所说的话都是假的,事实不是这样的。我即便再迁怒,也不可能对娘下毒手。何况现在,我们之间对于潇儿的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不是吗?”

    “那云溪所言,你作何解释?”常晟看着她,话中疏离,“她是你近身的侍婢,你的行踪与言辞,她都应该了如指掌不是么?”

    “我也不知道云溪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若然不是收了好处来诬陷我,就是被人胁迫来做这些事情。”

    常晟道:“以你所言,又是谁要陷害你?”

    无忧回望住他:“你说呢!你说这整个常家大院,有谁会想陷害我?三年前害死我的孩子,三年后就来害我!”

    常晟听得懂无忧话中所指是什么,但是依旧不能够完全相信,“你说杨怜指使云溪陷害你?你觉得是杨怜杀了我娘?”

    “杨怜,常彧,乃至于整个二房,你不觉得都比我更有嫌疑么?”无忧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大夫人突然过世,她心中也是难受,常晟的不信任更是叫她有口难言,“最可疑的便是林嬷嬷不知所踪,她是娘最近身的人,伺候了娘三十多年,难道她会背叛娘么?或许找到林嬷嬷,一切便能够真相大白。”

    “这样说来你们都互相没有证据,只是互相的一面之词。”常晟眸中晦暗,“你还有别的要说么?”

    “当然有!”无忧要将自己所能想到的疑点悉数告知常晟,“娘素来节俭,夜间只肯在屋内点一盏灯,屋内也素来只有一个烛台。当日我们发现娘殒命的时候,屋内点着蜡烛,娘身边掉着一个烛台。那么敢问,那个烛台是哪里来的?你去查过吗?”

    无忧深深呼吸,让自己的口气尽量平和,细节尽量叙述周到,“还有,如果你要去杀人,你会告诉别人自己的去向么?我去杀了娘,去杀之前还特地告诉云溪我去了寒香院了?我岂不是自己找死,断了自己的后路?”

    “常晟,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会下毒手害死娘的人么?”无忧心头发寒,颓然瘫坐在地上,“娘待我素来亲厚,我与娘又如此亲近,她甚至于和我说,希望我能回到你身边。我到底为什么,出于什么动机要杀她?”

    常晟轻叹一声,弯下腰,双手搀住无忧的臂弯,将她缓缓从地上牵了起来,让她坐在柔软的木榻上。

    大掌抚上无忧苍白而粗粝的面颊,常晟的面色柔和下来,眼光里是心疼,“我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我没来看你,也不叫人给你准备饮食,对不起。”

    无忧愕然回望住他,泪眼朦胧:“常晟?”

    “你怎么会杀我娘呢?”常晟吻一吻无忧的面颊,舔舐她微咸的眼泪,“我相信我的眼光,更相信我娘的眼光。你是她唯一认定的儿媳妇,他那么信任你喜欢你,你一定不是黑心之人。”

    他轻声一叹,“你知道吗?当初潇儿身死,你跳崖自尽之后。我回到家,与娘说了事情经过,她狠狠给了我一耳光,说这辈子都不认我这个儿子。若然我找不回你,她便绝食。”

    常晟失去了两个母亲,不论他是常睿还是常晟,大夫人都是他嫡嫡亲亲的亲娘,他自然是这个世上最伤心的人,“后来,我在寒香院门前跪了三日三夜,跪到昏倒,她才哭着妥协。”

    无忧不忍心听下去,偏过头去擦去自己的眼泪,“常晟,如果这事儿真的是杨怜所为,你会怎么办?”

    “如果真是她所为,我自然要她以命抵命。”常晟沉首,有些话欲言又止,抬起头看到无忧的眼神之时,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但是无忧,我知道你不爱听这话,可我不得不说……虽然我现在是常晟,但毕竟我也是常睿。我从前和她的感情也十分深厚,她对于我娘一直尊重。即便我娘不喜欢她,她也不至于为了害你而下这样的毒手。”

    无忧大失所望,“你觉得她是清白的?到现在了,你还这么觉得?”

    “话不是这么讲。”常晟眉心拧紧了,“我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杨怜纵使脱不了干系,但也未必整件事情都是她的谋划。”

    无忧不可思议:“你认为幕后黑手另有其人?那个人害死了娘嫁祸给我,不仅仅是为了害死我,而是另有图谋?”

    “图谋……我就是不知道是谁,有何图谋。”常晟沉吟,“至于说要害死你,我看也未必。毕竟你现在是皇上的昭仪,即便我认定你杀了娘,要你偿命,也得过了皇上那一关。可皇上,会让你偿命么?”

    事情的复杂超乎了无忧的想象,难道说这样的事情,真如常晟所言,不仅杨怜牵扯其中,还有更深的人物?可还会有谁,会做出这样不利于自己和常家的事呢?

    无忧不禁道:“林嬷嬷失踪了,如今只有云溪一人与此事休戚相关。她一口咬定杀害娘的人是我,没准儿她和这个真正的幕后主使有联系。只是我怕,她会不会被人……”

    “不是什么大问题。”常晟拉起无忧的手,亲吻她的指尖。这些日子她呆在侧室,满身都是草药味,也未曾沐浴,便十分抗拒常晟这样亲昵的举动。

    “常晟,你别这样,我没有洗澡,身上又脏又臭……”

    “哪有?你身上一点儿都不臭,反倒都是淡淡的药草香味。”常晟闭着眼睛,拥她入怀,“我不管你是昭仪还是诚王妃,你是谢无忧,就是我常晟的妻子,这辈子都是。”

    无忧却没有心情与常晟谈论情爱,她不拒绝常晟的动作,却也不抬手回抱,只是黯然:“怎么办?这个事情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不了了之,让娘白死了。”

    常晟轻轻摸住无忧的后颈,拖起她的下颌,便吻上了她的樱唇,凉凉软软的,他身上带着丝丝清凉的薄荷气息,叫人莫名安稳。

    他吮了吮无忧的唇尖,动情道:“你相信我吗,无忧?”

    “我当然相信你。”无忧还是回拥住他,“我爱你啊,常晟。我不会做不利于常家的事。”

    “好。”常晟轻轻拍着无忧的背,“有你这句话,我常晟此生无憾。”

    他安抚着无忧的情绪,让她平稳不再忧心,“你所说的,我都考虑到了。但是事情不能雷厉风行地解决,否则难以拔草除根,幕后之人也难出现。”

    无忧听着常晟话里的意思,问道:“你已有计划了吗?”

    常晟臂弯绕过无忧的后颈,贴上她的面颊,在她耳畔温言软语,像极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耳鬓厮磨之间,是闺房之中的幽幽絮语:“我是有些想法,只是你可能需要受些委屈,我不知道,你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