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斗花魁

金枝斗花魁 > 47/ 闵舟の祝宴

47/ 闵舟の祝宴

    深心未忍轻分付,谁佩同心双结倚栏干?爱情这条路上,多少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有的人,柳暗花明;有的人,陷入泥潭;有的人,寸草不生;有的人,与人群渐行渐远。

    ……

    会场热闹非凡,宾主尽欢。闵舟穿着红衣苏锦,四周琢玉鎏金,她眉目流盼,唇红齿白,俏生生地站在众位宾客面前,按着礼仪程式,寒暄、接待、合影,举手投足中,没有年龄、没有风尘的烙印。

    突然,美丽的新娘跳出了背景台,抱着一个来客又叫又笑:“舜!~有没有想我啊?~”

    “我当然想你的啦!”舜帮眼前娇俏灵动的新娘扶正头顶的小皇冠。

    闵舟不顾形象地又紧紧抱住了舜,“我也好想你啊!”

    多年不见的两人贴在一起,一时竟然没有了曾经的尖刻和傻劲儿。

    “怎么到今天才嫁出去啊?”舜还是没忍住。

    闵舟这才把她推开,对着她狂翻白眼。不过,这眉眼与她表情丰富的脸蛋依旧很相宜。

    “哼!你们到现在还是没有说我的资格!”

    “哈哈,这才是我熟悉的闵舟!好啦好啦,你说得对!忙你的吧,我去找申珺八卦。”

    …

    “她结婚结得晚是因为男朋友在澳洲一直没有稳定的工作,所以闵舟的家人一直没有同意……”

    “爱得不够深,才需要拿物质作证明。”

    “做父母的都这样。物质虽然不是万能的,但可以避免很多辛酸。”

    “嗯,同意。我也不希望闵舟吃亏。但她本人肯定不会这么想,她一直就觉得恋爱大过天的。”

    “对啊,没想到咱们闵舟那么痴情,索性私奔去了澳洲……“

    “她怎么还是那么不靠谱……啊!”舜的表情如临大敌,“我想起来了!兔兔去世的时候她就说自己和男友在澳洲看野花,难道那时是在私奔?”

    申珺扬着眉毛笑着说:“应该是的吧。一去就是五年,小情侣终于打动了苍天,再加上一点点运气,终于在澳洲立足了。”

    “那么励志!真爱不亏是第一生产力!不过也是哈,……”

    舜突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看到不远处戚戚然然立着一个白影。松松挽着头发,似暗夜昙花,懒照容华。除了她,还有谁能把白衫穿出白鹤般冷清脱俗?

    “申珺,我看见瑰了。”

    “我早就看见了,她已经在那儿踌躇不前了很久。”

    “为什么……”

    往日的情意像一张从天而降的网,把瑰牢牢地罩住,动不得半步。朋友?那么多年来,内心的深渊始终只能自己临崖而立,不可能让别人参观——以后也不能。有的只是荒芜之感,心似双丝网,物是人非的惆怅,汹涌而至的回忆突然令人窒息。

    当姐姐把自己扯入这个漩涡之时,自己就不断被吸入了这个没有黑白的癫狂世界。没有幸运女神,只有利益的权衡,没有赢家,也不为桀亡,只有在一次次得失中辗转沉浮,就像落入无尽的深渊,都会归于灭亡、无人生还。现在明白了这一点,也不可能抽身。

    瑰已经没有余力继续维持着脸上的安然、心中的宁静,更妄论为闵舟婚礼庆祝所需要伪装的欢快之情。但是,她们三个依然还是记忆中熟悉的样子——舜,依然带着一副圆圆的眼镜,一头栗发扎着丸子揪。她和她们两个,彼此间一见如故,踏实、温和,可以久久地、心无杂念地拥抱,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没有时间生硬的留痕。

    今天本想来向舜当面道歉,但发现自己与现场的喜庆氛围根本无法融入,勉强开了口只会成为对彼此的二次伤害。与其旧事重提、解释,还不如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单方面地铭记,用隐忍的方式折磨自己,哪怕让对方记恨自己。

    多么卑微。

    瑰在原地逡巡半晌,最后还是贴着墙根,自觉地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

    从此,落花人独立,人远天涯近。

    ……

    “舜,我觉得瑰也许只是在回避你。”

    “只是我吗?也许是我们三个,也许是她的青春和过去,她都不想面对。”

    叮——申珺打开手机,是瑰的短信:

    【申珺,我可以引荐你见jl资本的高层,但在任何场合、时间,我都不会背叛我姐姐。你必须保证,谈话的内容仅限于业务。】

    申珺叹了口气,把手机拿给舜看。

    “看来,我们的忙内已经决定把自己的未来与熊维坦、与她姐姐绑定在一起了。”

    然后回复到:【明白了,我答应你。】

    舜不解:“哪怕走向不归路?”

    “嗯。因为她目睹了身边太多了人为了这家公司牺牲了,她可能也做好了殉道的准备。”

    “她为什么这么傻?”

    “浸淫得太久,就像一个邪教的狂热分子,连自己也不相信还有其他出路。”

    舜恨恨地说:“她对她姐姐,就是症候!”

    “是啊,不知怎么拯救她才好,感觉渐行渐远。”

    “申珺,你见过他们后,不论什么结果,都告诉我。”

    “舜,你为什么不去找瑰,既然你还关心她……我相信她还是能被你说服的。”

    “现在的她对于我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但这就是瑰啊!你不能逃避。别因为她冲动之下一句话就否定了她的全部……”

    “但这就是我!”舜无情地打断申珺,“我也变了,我不想再为她的生活和选择负责。”

    申珺:“你现在老成得让人生畏。”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和承担,我只负担自己的一份,不想再多一重压力。”

    “你也被生活逼得现实了,如果连你和瑰都可以相忘于江湖,我真不知道人间还有什么真情。”

    舜笑答:“我本来就是现实主义者呀!”

    人越长大,越学会了保护自己,在别人忘记自己之前假装先忘记,在别人冷淡时加倍地漠然。把本该放在自己手中的,交给命运,还假装把这份无奈美化成自己的主动选择,甘之如饴,深信不疑。

    爱情的作用则是两个人捆绑在一起,扭转命运的手腕。

    “经年的爱情是一种笨拙的东西,经不起轰轰烈烈的折腾,它内敛如细水长流,以平常保永久,比起如大火只辉煌那么一瞬间,转眼化为灰烬,相濡以沫更需要一种英雄主义,需要坚忍,需要笃信,需要自我鼓励,永不言弃。……”

    长辈正在台上轮流发言祝福。新人肩并肩站在舞台一侧,十指相扣,他们孜孜矻矻,跌跌撞撞,经历了一番波折依然没有分离的二人,宛如亲人,莫逆于心。这一瞬间,整个世界都甘为他们两个做一次配角。

    而有些人的心,不曾为任何人起过一场兵荒马乱。因为在得不到的时候,他们一再若无其事地告诉自己,我根本就不想要啊。撒谎不算本事,一直问心无愧地自欺欺人,才算。

    客人用餐期间,大屏幕上正在随机滚动着新娘新郎从小到大的照片。每当闵周一笑起来,就会露出两排珍珠般洁白的牙齿,天真又烂漫,始终如一。

    长大成年之后,她大学时期的青春活力也是不浮夸的,飘飘裙裾,翩翩广袖,纵情张扬的笑脸述说着最最恣意的青春年华,当时的种种在而立之年的伙伴眼里,变成亲切的怀念。

    突然,大屏幕上出现了四人组的合影——被三人簇拥在中间的是熟悉的小瑰子,她萌萌地看着镜头,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一时间各种情绪一齐冲上舜的脑门,仿佛一颗柠檬在脑中被挤碎、汁水飞溅,毫无防备。

    ……

    …

    “有一种感情像钢笔,写下来的错误很难被更正。若涂涂抹抹,就一塌糊涂。必须练一手漂亮的字体,想好才能写,要非常之小心。……”

    舜抬起头,申珺和闵舟在阳台上不知在张望什么,就瑰一人乖乖地坐在对面,黑色短发下一双认真的眼睛,俏丽若三春之桃,清洁若九秋之菊。

    “深了会洇散,淡了会不知足。”

    …

    舜有一瞬的恍惚。

    宴会结束,人群散去。出了热闹的宴会大堂,抬头看天,天怎么那么黑?天上一颗星星也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