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至浅颇有打扰之意,便离开了。
走在白石铺满的小道上,远方的守夜人每日的不辞辛苦的照亮了原本寂静冰冷的宫殿,锦衣玉食,富贵繁华,这便是人最向往的地方吗?
而我,最向往的是何物?
“想什么了?”煌灭不知何时从身后搭上了她的肩,眼神似乎有一种戏虐之意。
“煌灭?”对于煌灭的出现,至浅有太多的惊讶,“您是前来与哥哥共抗妖灾的?”
“我是来寻你的。”如此夜深人静,她双眸似水,摄人心魄。
“寻我?”至浅不解。
只听衣物撕裂的声音,还未等至浅反应过来,长衫便掉落在地,只留下那遮羞的肚兜。
为何,他要如此这般做。
至浅惊讶之余,本能双手抱住胸口蹲下,羞耻心让她不敢直视煌灭的双眼。
“滚啊!”至浅颤抖着身体,头埋的很低,羞耻之余竟想不到任何的词汇去咒骂他。
煌灭捡起地上的长衫披于至浅裸露的身体上,只不过想确认一事,她竟如此,是我做错了吗?
“我只不过……”
“滚啊!”
在深山已久,竟早已忘了世间女子竟有贞洁这一物。
回忆忽然碾转到了过去,刚化作剑灵的煌灭还未能控制自己,冰冷的身体躺在山间,一位采茶女路过,心生怜悯,便将他带回家。
采茶女一人生活,贫苦却快乐着。
煌灭与采茶女生活了一年。
“王爷要娶我。”一日,采茶女面无表情的说道,若你不愿,我定与你厮守天之涯。
“很好啊,以后锦衣玉食,不必再过这种穷苦日子了。”
煌灭啊,煌灭,你为何不懂我的心?
“可王爷三妻四妾,我永远不会是他的唯一,若他腻了我,休了我,我该何去何从?”
“那就别嫁过去了!”煌灭虽不明白世间的情谊,却是真心为她好。
“那煌灭会娶我吗?”
“不会。”剑哪来的情,哪来的心,怎会与一凡尘女子共度一生。
“难道你不想要我吗?”采茶女解开腰带,衣物一层一层的掉落在地,肤色白润,似婴儿般的嫩滑。高挺的前峰,身穿蓝白色的白妙,白皙的大腿在烛光的照耀下更加诱惑。
煌灭撇了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世间风情女子真多。
很长一段时间,煌灭再也没有回去。
那一次遇见她,她早已成了王妃,躺在王爷怀中,夜夜笙歌。
“好久不见,你一点也未变。”
是啊,好久不见。采茶女早已无了往日的清纯,那双眸竟透露出讽刺之意。
“你却变了。”煌灭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锦衣玉食的生活挺不错的。”
“那便好。”
煌灭不知为何要来寻她,我非青烟,不能如烟火,游于世间。我非青烟,看了离合悲欢,世事冷暖。只是觉得生命中缺了什么,后来才发现那是情。
终一日人老珠黄,残花败柳。王爷早已有了新欢,而她,不再是众心捧月的王妃。
一张休书,
落寞了天下的残叶。
她回到了最初的起点,煌灭,你在何处?
油枯灯灭,白丝浮尘,皱纹遍布了原本清秀的脸颊。人老了,看透了,也看淡了。
临终前终于见了他最后一面。
“你还是一点未变。”她苦笑。
“原来煌灭不是人……”
“咳咳……”
“若我早点知道……”
溢出眼眸的泪水,煌灭终究没有说话,冷漠的看着她的一生。
“你知道那日我为何要褪去衣衫吗?”
“我天真的以为只要你看了我的肌肤,便会娶我。”
煌灭一惊。
“那样我便不必嫁给王爷。”
煌灭从来不知,贞洁对女子来说是多么重要。
“这样也好,煌灭也不必看我一天天的老去。”
直到死去,她终究没有等到他说的那三个字,我终究不忍喝那忘川水,过那奈何桥。
煌灭将她埋于草屋旁,却刻上了煌灭之妻!
他不善于表达,不善于去爱。
如今看着眼前至浅在低泣,内心不禁痛楚。
“我会娶你的。”煌灭不愿重蹈覆辙。
“你知道世间的情爱吗?”
“不知。”
“你所娶之人定是你所爱之人”至浅整理好衣物,虽是满心的委屈,但煌灭所处深山甚久,理应不知人事,“今日之事不许你说出去!”
次日——
“至浅,快醒醒!”咒在蹭着至浅。
“怎么了?”至浅揉了揉朦胧的双眼。
“今日是登妃之日!”咒激动极了。
“差点忘了!”至浅慌忙起身去梳洗打扮。
至浅与咒远远的在圆柱之后看着,只见帝辛衣着黄袍加身,衣长的裙摆席地几米,头缀有金色璎珞流苏,剪裁十分得体的石地娜桬袍,腰间束一条金色绣又长龙的丝带,双眉下那炯炯有神的双瞳,却充满了漠然。
身旁的姜汤衣着附和着帝辛之衣,凤冠霞帔,浓妆艳抹,眉间的朱砂痣魅惑极致,微显得锁骨,吹弹可破的皮肤使人沉醉,婀娜的步伐,全身散发着透人心脾之意。
号角四起,帝辛随姜汤缓缓步入台阶之上,百官跪拜,太后坐落于宫帘之后,露出微微的笑意。
“姜汤贤良淑德,秀外慧中,今日册封姜汤为后,乃商之荣幸。”一旁的太监高声读着皇榜,费仲尤浑相继一笑。
“授皇后宫章。”太监将宫章端于帝辛旁。
帝辛撇了一眼人海,为何总是第一眼便能看见她。她那人畜无害的眼神究竟骗过多少人?伤了多少人?至浅无意中对视他的眼神,那种失落的神情让至浅觉得慌张,笑容僵硬在脸上。
“皇上。”太监提醒着帝辛。
帝辛拿起身旁的宫章,上刻着龙凤呈祥,与姜汤对视,又瞥了远方的至浅。
“为什么......”姐姐让朕做什么,朕就做什么!帝辛将宫章递于姜汤的手中,姜汤随着陛下的眼神看见了远处的至浅,为何?就算是今日,陛下心中竟没有我的一丝存在吗?
那夜,帝辛也未去姜后的寝宫。
这有名无份的姜后便成了宫内的笑柄。
而姜后,常来复轩殿与至浅谈心,至浅喜姜后衣物上檀香之味,姜后便命人送往复轩殿。听闻这檀香是西域进贡之物,极其珍贵。
至浅便四处打听姜后喜何物,原来,姜后喜爱的不过是最平凡之物,朝歌城外的桂花糕。入宫之后,便再未尝过。
姜后将至浅拉到铜镜前示意她坐下,捋过她散落的长发,一只嫩绿色精致的发簪歪扭的插在一边,纤指细挑,檀梳柔落,镜中的至浅虽有倾城之容,却无倾城之气。
姜后打理了青丝,简单挽起了发髻,用发簪束好,略施黛粉,如同含苞的嫩梅惹人怜爱。
姜汤姐姐是个好人,只希望时光不要辜负她。
我定会让姜汤姐姐吃到桂花糕的。
转眼戌时,趁着夜色,至浅逃出了皇宫。
步入市井,如传闻中的一样,热闹非凡,来回的孩童打闹,夫妇相携,远方还不时传来吆喝声,呼喊声。空中的烟火阑珊,印在每个人的脸上。
吾欲长留于此可惜上卿。
“我这里降妖之物通通有之!不妨一试?”不远处有人吆喝着,好多人围观着。
“妖?”至浅闻声而去。
“姑娘要试?”摆摊人年纪不大,二十出头,装扮却极其邋遢,还有丝丝的恶臭味传来,那双眼睛却是出奇的有神,背着一把桃木剑,看样子是个道士。
可至浅却在他身旁感受到了九尾狐的存在。
“妖不害人为何要除?”至浅问道。
“妖必会害人。”摆摊人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至浅的头忽然有点昏沉,那里是她的同类,九尾狐,“这是九尾的第九条尾巴的鲜血,若妖在附近,它就会亮。”
可是……那瓶中一直闪着微光。
“可它一直在亮啊!”围观人问道。
“那就说明你们附近有妖!”摆摊人看着至浅,摇晃手中的那瓶血。
周围人都骚动了起来,不安的气氛随即蔓延开来。
至浅向后退了几步。
“想逃!”摆摊人抽出桃木剑追上,至浅在人群中逃窜。此人道行颇深,至浅若被抓住,必死无疑。
至浅逃往绝地,身后便是一片悬崖。
“怎么不跑了?”捉妖师戏谑她。
“你以为我打不过你?”至浅靠在了树干上,用脚尖轻柔的点着地,拂过额前的青丝,暖风吹过,款款大方。
“你魅惑我?”捉妖师冷笑一般。
“你说呢?”至浅纤手轻指,柔柔弱弱,如同弱吝的小猫楚楚可人,一双媚眼直视捉妖师的双眼,为何她看见了一只九尾,一只比自己美上千万倍的九尾,那是谁?是他爱人吗?
桃木剑指着至浅的眉心,“以你的道行魅惑的了我吗?”捉妖师似乎对于妖充满了憎恨。
至浅幻化出了长目剑,捉妖师大鄂,小小狐妖为何会有上古凶剑,“你和魔尊是什么关系!”魔尊曾救自己一命,若是魔尊赠与她长目,自己便万万不可伤害她。
“魔尊......”又让她忆起梦中的少年,努力埋藏在深处的情感。
至浅与捉妖师四目相对,久久没有说话。微风拂过水面的涟漪,划过天际的长虹,夜深了,远方的篝火似乎变得明亮起来,至浅透过夜色,至浅紧盯着他腰前的九尾微微闪烁,“你那么爱她为何要杀了她?!”
“我不爱她!”捉妖师突然大发雷霆,激动的说道,为何她会懂,为什么!
“她不愿意走!”最初的最初,至浅就隐约感觉到一只九尾在他身旁,哀婉九折。却始终不肯离开,至浅轻抚空气中的轻纱,“她太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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