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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十七章

    香囊、茶叶还有那块晴水绿的冰种翡翠双鱼佩被王悠一并放到了托盘上,稳稳地呈到了两姐妹面前。橘白掩上窗,自动退到了门外。

    “都是马文才送的,对吗?”

    王兰点头,随即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你们二人在玩什么把戏。”

    托盘被往里推了一些,王悠坐下,撑着头答道:“他或许是想我安心收下这些东西,又或许是要我在嘉兴也要念着他。”

    王蕙终于找着机会开口:“他又不是算命先生,怎么能预测到你会想他?”

    “我原来是不想的,一样东西来了,我也不一定想,可如今有了三样,我就是想忘也忘不掉了。”

    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谁也没有听明白。王蕙看看当事人,又看看姐姐,目光最后还是折回了王悠身上:“你们两个人的心思千弯百绕我实在不懂,我只先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出自马文才一处?明明他没有署名,我们也没有提及半分。”

    这后半句令王悠挑了眉,王蕙被她看得一阵心虚,却不想她只是轻笑了一声。娇柔的手指伸向香囊的绳带,不怎么费力就将它勾了过来。王悠将里头的药材倒在一旁干净的碟子中,边翻内里边解释道:“这布料是普通的布料,药材也是普通的药材,我一开始并没有多想。只是某天我拿下来交给橘白清洗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它针脚上的特别。

    “太守府的绣活一般交予杭州城内最大的绣坊璇玑阁代为办理,我先前借住马府,几身新衣便都是出自阁内绣娘之手,因而对她们的针法特色还算熟悉。她们的构思精巧,绣工也要比这香囊表面的图案好上许多,所以任谁第一眼见到,都不会联想到有朝一日那里也会出这样普通的成品。想来,是马文才特意叮嘱过了。

    然而百密终有一疏,外在的针法再有意掩巧,也敌不过多年养成的刺绣习惯。表面的工作,按着客人的要求,绣娘自会尽心,但内里不怎么被人注意的缝线却是容易造成疏漏的地方。在缝合香囊时,里头的缝线方式和打结方法全都与我当日穿回书院的那一套衣物一样,若说这是巧合,未免牵强。”

    “于是你就起了疑心?”王蕙心里想着,这果然是他们这一类心眼多的人才能玩的把戏,若是也有人这么对她,或许她收了几十个香囊都碰不上一个如意郎君。

    王兰跟着摇了摇头:“若早知如此,我们绝不该帮他递这样东西。”

    这或许是绣娘的疏忽,也可能是马文才的有意为之。王悠想过,但没有想出个结果就放弃了,“左不过没有旁人知晓,就这样饶过便是。”

    王蕙闻言松了口气,她很是担心王悠气恼,如今可把心放了一半,“那这茶叶你又是如何看透的?这件事我先承认,是我打的头惹的祸,你可千万别太生我的气。”

    她简要将事情原委说明了一番,王悠本想佯装生气,见到她神色变化却是再也气不起来,憋不住就笑出了声,“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一片好心,绝不会没来由地恼了的。况且对方是马文才,他的东西经由你们传递过来我反倒还放心一些。”

    这话多少有点不同的意味,王兰正想细思,却见坐在她们姐妹中间的王悠忽而起身,往外间的书桌去了。

    这里外未曾有屏风遮挡,当中的珠帘如今也束着挂起在两旁,她们可以清楚看见王悠的动作。只见她婷婷袅袅地走到桌旁的大肚瓷瓶面前,信手从里头抽出了一卷绑好的画作。

    王兰跟着走近,只见闻声进来的橘白已经替自家小姐展了画卷。那是一幅并不怎么完善的作品,上头只有用黑墨三两笔绘出的物件,没有填色,也没有题词、落款,着实不似王悠的作风。

    橘白手脚利落地去准备了颜料,王悠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羞赧地捂了大半张脸:“上回在隔壁苏府里玩投壶来者,回来的时候觉得有意思就想画下来,结果画了几笔就累了。再之后,就被外祖母抓回来学规矩,三下两下的,把我画画的兴致都弄没了。”

    “那现在也不是画画的时候啊,”王蕙凑过来,“况且你这都裱好了。”

    王悠笑得莫名:“是啊,半成之作,我只能再往上添几个字,盖个印章,当成一幅新画作为回礼了。”

    “啊?”

    这礼回给谁不用多说,但如此随意,王蕙还真摸不清王悠到底有没有旁的意思。要说没有吧,其他人的东西也没见她说要回礼,若要说是有,她还真闹不明白王悠到底打着什么算盘。这种似曾相识的迷茫感终于让她有片刻的肯定,马文才和王悠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十分相配。

    女儿家用来游戏的箭装饰得要漂亮得多,橘白来后,王悠用上靛蓝颜料在箭尾处点了几笔,以示其不同:“苏家的主母出嫁前是谢氏族人,家中也是显赫异常。她膝下仅有一女,因而十分疼惜,把那唯有的几根孔雀羽也做成了箭尾装饰付予幺女玩乐。我这箭壶未曾仔细上色,如今已是不便,干脆就在这上面做做文章,多点几份生趣凑合成画。”

    那箭有入壶中者,也有跌落在地的。王悠就在直立着的两根里选了涂色,剩下的仍是白羽。铜壶本有金黄之色,虽不甚细致,但也足以表意,并不影响全局。可王兰看着王悠搁了笔,反而又调了青绿之色涂于底部,等做完这一切,她才换了一只小狼毫,蘸上不多的墨水在上方空白处题字。

    投壶之乐多用瑟曲《狸首》,王悠若要在画上题词,多数时候是引典,王兰自然而然地以为她会择取这首诗的内容,却不防,这最先落到纸上的乃是一个“呦”字。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诗文出自《小雅·鹿鸣》第三节,这首琴曲的节奏也可与投壶动作相和,用在此处倒称不上突兀。然而王兰念着“琴瑟”二字,脑海里又闪过孔雀的白头之意,联想起王悠的一反常态,像是将一切都想通了。她急急开口:“悠妹,你可是……?”

    “嘘。”青竹笔杆贴近唇边,王悠微微摇头,目光看向那画迹将干的投壶,“未及,未满。”

    王蕙听出了她们话里有话,可就是破解不了其中奥秘,她疾速念了两遍诗文,仍旧急得直接跺了脚:“哎哟,你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不要只瞒着我一个!悠儿,你说,你是不是藏了什么话在这画里要给马文才?你真打算嫁给他了是不是?”

    是也不是。王悠反正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并不回答,她转过身在书架上翻找自己的印章,发现锦盒里头是空的之后,又往自己的妆奁里看了一遭。她的手不住拨动,嘴也没忘了说话:“我不告诉你们答案,同样的,你们也就不必告诉马文才什么。从香囊到茶叶,都无需再提,包括这幅画,你们也只管说是我的回礼,他送来如此贵重的礼物,我却之不恭,只能以此薄礼回赠,望他千万莫要嫌弃。”

    她这回出来,只带了一方锦鲤纽五分印,如今一时却找不见踪影,王悠问了橘白,橘白也是迷糊着:“早上不还在桌上见着呢么,怎么现在就没了?早知道小姐你就应该带木蓝过来,她记这些最清楚了,我只会挥刀舞铲,可学不了你们舞文弄墨。”

    王悠没好气:“早知道我就选广白,我看她也比你妥当。”她又开了箱笼,只找到了一个指头大小的圆章,上方是她近日新刻的一个“九”字。她出生在九月初九,因而小名便叫九九,那日从桓辕处得了这块白色和田小玉,她嫌弃底面小,不好刻笔画多的字,又怠懒得动手,就从名字里捡了这个字来。

    那边厢,王蕙和王兰也都说只找到了印泥,不见印章,王悠又扫了一眼里间陈设,眉一皱心一横,握了柱形圆章就往书案走。

    阴刻的红底白字将“九”字显示得更为突出,玉石拿开时,王悠的心猛烈跳动了一下。她原先只是凭着一口不信邪的气,激出心底深处那股“用了又能怎么样”的大无畏精神,冲动任性了一回,然而印完之后,她着实有点愣神了。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王蕙,她眼里瞬间蓄满了自家白菜果然被猪拱走了的悲切。她的哀怨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既有对温卓岑当真无望了的悲怆,又有对马文才后来居上的不满与酸涩,“到底为什么是他嘛?啊——”

    这个问题谁能说得清楚?也许是日久生的情,也可能是冥冥中有注定。王悠找不到一个具体的对马文才的情感产生了变化的节点,马文才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有足够的魅力令他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他的手在印章旁停留许久,想触碰却又迟疑,状若痴情的模样令王蕙只想将人即刻轰出门。

    她语气不善:“王悠亲笔,如假包换。为什么给你的理由也说了,再多的话也没有了,你要看就回自己房里看,不要挡在医舍,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忙呢!”

    马文才回神,脾气甚好地抱了拳:“马某别无他意,只是觉得这圆章,甚是,小巧可爱。”

    “滚!”王蕙后悔,早知道她就应该让王兰来应对这个不要脸的人。她思绪乱飞,也没注意听面前的主仆二人又说了些什么,只等周围安静了许久,那碍眼的两人又仍旧等在原地,她才颇不耐烦地又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了什么?”

    马文才浅笑,眼里闪过精光,低低地唤了一声:“二姐?”

    王蕙彻底炸了,横眉冷对,叉腰怒吼:“你!给!我!滚!出!去!”

    马统慌忙卷了画逃窜出门,到了前方的分岔路口仍是觉得心有余悸,“哎呀我的天,小蕙姑娘难得有这么生气的时候,太可怕了。公子……诶,公子,你怎么还在笑?”

    马文才摇摇头,只顾往前走。马统抱着画轴跟上,走了半天遇见其他书童,被问这是否也是王悠退回的礼,这才想起最主要的事情来,“公子,你说悠姑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家少爷仍是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马统挠挠头,已经不抱听到回答的希望,但临了,马文才拿过画轴时,他的头却是又挨了不重的一下,惊讶中,只听着他家公子语气轻快地开口:“你啊,很快就要改口叫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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