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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二十章

    孟颦很快理解了王悠的意思。她虽是不怎么了解王悠的想法,但仍旧是对侄女的决定表示了支持。两人就着这个话题又说了一会子话,孟颦稍安了心,这才起身离开。

    王悠送她到门口,末了就倚着门框眺望远处。下午无课,学子大多散在外头活动,半空中于是摇摇摆摆升起一只巨大的蜈蚣风筝。她也好久没放纸鸢了。从去年同马文才吵架负气离开,一直到现在,只十月中旬在嘉兴放过一次。

    那只老鹰,当时被她带回了广陵,今次又陪着她回到杭州,此刻就收在箱子里。他那会大抵还没爱上她,可回想他的话,越想则越要她心动。

    “小姐,外头风大。”

    离了王府,木蓝就成了第二个菘蓝,似乎外头的风都是邪风,无时无处不能侵体。

    王悠浅笑,微微摇头:“这天气热着,并不要紧。”

    “那你是想放会儿风筝吗?”

    她动手将那几个风筝都翻了出来,王悠安然看着,着她将其中几个挂到了墙上,随后就旋了身往阶下行,“我出去走走。”

    球场上呼声震天,溪亭边绿荫满地,王悠走了几处,恰好都不见马文才的身影。她的内心难掩一股失落,虽是说了不想见他,可这想念也绝非作假。

    “姑娘!姑娘!”马统跑了满脸的汗,停下时依旧气喘,“你,你可让我好找。我刚到,你刚走,咱们,也算挺有默契了。”

    也难得他还有了幽默感,王悠给面子地笑笑,但一想起她现下应对他们主仆有的态度,便又敛了神色,沉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送药!”一方小小的银制药盒从马统怀里被拿出,比起面色铁青的少爷,他还是更倾向于面对即便是怒大多数时间也都还是笑面迎人的王悠,“姑娘伤口的血迹留在少爷衣服上了,少爷说姑娘不想见他,就让我把药送过来。还叮嘱姑娘,气他归气他,千万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

    这话半点都不像出自马文才之口。王悠并不接手,仅是挑眉应对,看得马统咽咽唾沫缩了脖子,讲了实话:“这,后一句是我自己凑出来的,我们家少爷没说过,但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少爷是真心疼姑娘,不管怎样,姑娘您别气太久了。不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我看我们家少爷现在就是度日如年。”

    轻扇的团扇停了片刻,王悠向前走了两步侧身,道:“你成语倒是学得不错。”

    “是木蓝教的好。”马统赔笑,将药盒再往王悠跟前送了送。后者停了好一会儿,总算伸出手接过。马统笑容满面:“姑娘可还有什么话要我说与公子听的?”

    王悠彻底别过身子:“他又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我还能同他说什么?”

    姑娘家使小性是使小性,放在情人眼里,那就是情趣。但他要是敢这么回话,回去保准会被再揍一顿。马统滴溜着眼珠子,换了个法子询问:“姑娘伤势可好?”

    王悠哼笑:“你难道不会自个瞧?”

    机灵人这时候就装起了糊涂:“姑娘说笑了,我又不是大夫,哪会瞧这些症候?就算是我想看,这层层叠叠地包着,我也看不清楚呀。”

    “那我就拆了给你看。”王悠说着佯装动手,马统连忙摆手阻拦。他真是哪根筋都不大对,才会刚从马文才的魔爪下逃出,又主动领了这趟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姑奶奶,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动了。你就行行好,看在我可怜的份上,给我一句准话吧,是好还是不好?”

    “不好,非常不好,尤其不好!”王悠气上了心头,莫名还带着委屈。人家祝英台坠崖,他就二话不说跑去寻人,便是崖壁也大着胆子去爬了。偏就她受了伤,人家问都不来亲自问一句,打发了个书童就来应付,还要用她的话回堵,感情好的时候,也不见他这么听话。

    她越想越烦躁,握着的药膏硌得手心疼,看着也碍眼,索性就又抛回给了马统,“我手疼,拿不住,只领了你们的好意就是。你尽管拿回去,莫要在我眼前晃悠。”

    “不是,这……”这山芋谁拿谁烫手啊!

    马统在心里又打了自己一巴掌,也就他犯贱,非得掺和在这两个不好惹的主中间。人家话本里怎么写的?主子谈情说爱,贴身奴仆也跟着甜甜蜜蜜,多少受益。偏生到了他这里,处处是坑,坑里头水深火热,还架着刀山。主人家如胶似漆的时候,他不能在跟前;小两口闹了别扭,他不得不参与其间。简直就是造孽啊!

    王悠扔完东西,带着气快步就走了。马统尚未来得及组织好劝说的语言,巴巴地只好赶上,企图通过卖惨博取同情:“姑娘,少爷就交代了我这么一个任务,要是我办不好,回去肯定得受罚。你也知道少爷的脾气,我……就是您不喜欢,我给您送回去搁着就好,您看这样成吗?”

    “我房间小东西多,放不下这个。”王悠半点没了体恤他的心思。男人都是一个样,高兴的时候甜言蜜语信手拈来,玩腻了就挥挥衣袖两不相干。她这才想清楚,如果她的幸福只来源于他的宠爱,那么结果必然会有痛苦相伴。她从来不想成为这样一个女人,一个只能依附于男人的女人。

    她猛然停住脚步,挺直了脊梁面向前方,下颌也微微扬着,“我再说最后一遍,回去。”

    今朝不同昨初,马统俨然听出这句话里不同寻常的意味。他悄摸观察了王悠的脸色,见这威严不比他家公子弱上几分,故而不敢造次,嗫嚅着便退了回去。他已完全做好胸腹在挨上几脚的准备。然而更不同寻常的是,就在他带着原封不动的药膏走回学舍之时,马文才竟是没有过问。他仅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东西,就提了自己的弓箭踏出门外,脸上甚至连一丝半点的气愤都没有,似乎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

    怪!真是太怪了!两个人都怪!

    马统拖着木蓝琢磨了好几天,怎么都想不透这俩主子之间究竟是在闹什么别扭。他头疼至极,木蓝却是不以为意,她学的俗语总是教导着她生活的真谛——夫妻相处,床头打架床尾和——所以她半点都不觉得着急。她唯一觉得奇怪的,就是马文才竟然当真三天没来找过她家小姐!这着实不合常理。

    王悠也没想到马文才这次会这么“守规矩”。他或许是借着找人和上课的借口,再加上在她气消之前不见面的理由,在书院里忙得分身乏术,就是连她院门口也不曾经过。人家大禹便是治水,好歹也还三过家门,而他……不提也罢!

    总言而之,原本赌气的人是她,可现在先着急的人也成了她。她还当真未想过,若是他先放手,她又该如何?

    “小姐,要不要我们下午去上个琴课?闲着也是闲着,练练琴还能让自己高兴点。”

    汇报完从马统那儿套来的消息,木蓝见她神色郁郁,就提前把准备好的台阶搬了出来。她的想法异常简单,吵架是一回事,可解相思又是另一回事。她想着他们两人只是闹了点小别扭,见上一面说开了也就好了。可不料王悠拉不下脸,根本不接茬,“练琴哪儿不能练?偏要到学堂去。王大人还在书院内,我上那儿不是给他留把柄?”

    “马公子才不会让他苛责你呢!”木蓝悄悄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就把鎏澄装进琴袋里背上了身,“小姐,你这几日心不在焉的,可是耽误了好长时间的复习,咱们赶紧去练练,不然叔老爷考试的时候,你可要慌了。”

    孟颦来的时候,还说了考核的时间和科目顺序。三月底先考剑术,四月上旬考骑术,中旬考箭法,下旬再考经文,余下端午后另议。骑、射单独开来她都没有问题,但它们合在一处,王悠心中就有些没底,她甚少射移动靶,更妄论在马上拉弓。可这一项明明白白就在安排表上写着,还占了射科一半的分数,即便只要搏个及格,她也要下不小的功夫。射与琴,孰急孰缓,当下立见。王悠取了弓箭下来,冲着木蓝叫唤,“换衣服,我们去靶场。”

    先前她练箭,借用的都是书院里标配的弓,只有自小用的一把弩,是她父亲特意着人打造。温卓岑知王悠力气不大,使寻常男子所用弓箭时拉开不足,就私下里找能工巧匠按着身形又为她订做了一套,赶在离开广陵之前置办完成,一并送了过来。

    富贵人家制弓,向来喜欢在弓身再镶宝石,以此彰显财富与身份。但王世襄辞官后就一改往日作风,直言大隐于市,不可再像旧日奢靡,故家中老小也就跟着低调行事。王悠有外出游历的想法,虽未明说,却也被温卓岑看了出来,后者又顾念树大招风,故而也只让匠人按寻常样式制作,只在选材用料上精益求精。

    器利工更善。连射五箭,箭箭都中红心,木蓝雀跃呐喊,王悠却是越射越无趣。时正有风,她拆了条发带,让木蓝钉在靶上,一箭一箭再去射那随风飘扬的带尾。

    也是箭箭都中。

    “小姐,我就说你不用担心了!从小打鸟,你就没有不中的,你来杭州之前,咱们家的树上可听不见鸟叫声。”

    “弹弓和弓箭怎么一样?文才教我之前,我的准头还没……”她忽而止住,只当作是被风眯了眼才停。等揉过了眼,王悠就不再继续之前的话:“木蓝,你寻根树枝,把丝带绑在上头往外扔,我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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