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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四十一章

    从马场走回书院,起码要一个时辰。

    木蓝远远坠在二人身后,意外发觉马文才的脚步有些迟缓。王悠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更直观地能感受到,他的身体有异常的发烫。

    “你放我下来。”手伸向他额头,可即刻就被别开,只好一试面颊与脖颈,都是滚烫。

    “你在发烧。”她心里顿时更加难过。

    马文才并不言语,王悠只好将头靠到他的肩上,手臂也环起安抚。他即刻能感觉到这是示好的表现,可就是倔强着不愿意回应。

    “对不起。”过了许久,他终于再听见她的声音。王悠已经不想计较对错,当她心软的时候,什么都不能排在他面前。她霎时觉得有一种犯错的无措,可那惭愧之意也随着暗自的一道叹息而很快消逝。就算是难过得再厉害,她也没想过和他分开的,不是吗?

    马文才沉吟了良久,也终于开口:“你知道,我不容忍背叛。”

    王悠思索片刻:“你也知道,我有许多朋友,我也喜欢交朋友。这其中,不可能只有女孩子。”

    「那我呢?」马文才脚步顿住,并没有问出这话。但王悠已经回答:“你也是我的朋友,可我心里不会再有一个如你一样的朋友。”

    “闻之于我,是利益相关者,我们会从各自身上获取需要的东西;卓岑于我,是兄长,他照顾我多年,我不可能割断这份亲情;山伯于我,是良师,他很傻,可总能提醒我公正道义,让我明白什么是大爱;巨伯于我,是益友,我觉得从他身上能看到自己,也能时刻提醒自己莫要迷失自我。”

    “那我呢?”马文才终是问出。

    “我不知道。”那感觉很难形容,就好似当初他问她为什么不怕他,那时候是“情不知所起”,而如今呢?是堕落的源头?是痛苦的开端?是时刻的心念?抑或是期盼而又惴惴的未来?

    还是像当初,马文才仍旧执着地追问,似是不等到一个结果绝不罢休。王悠在纷杂的思绪与情感中再次寻找一个词,她排除众多的不达意,扫去一堆的不完全,终于在他步履完全沉重之前找到一个最能概述她当下心情的一个词:“心甘情愿。”

    从过去,到现在,往未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做所有决定,也心甘情愿接受任何结果。

    他突然害怕她会哭泣,可是他低头,一滴眼泪都没有见到。她扬起温柔的笑,在他下巴,轻轻地,轻轻地吻了一下。似蜻蜓点水,漾起的微波荡开,将先前所有的不安都抚平。

    “我送你回去。”湖水重归平静,越发深沉、透亮。马文才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用力地抱紧了她,将脚步迈得更加稳当。

    王悠忽而发现自己有点傻。马文才不是她父亲,也不是她叔父那一类的人,他表达爱意的方式与他们并不相同。在这一方面,他完全算不上成熟,直来直往,随性而至,甚至还有些偏执。可毫无疑问他很爱她。

    这就够了。王悠想。她所求的并不很多,想明白了之后也就绽放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长舒的一口气被马文才听到耳里,“在笑什么?”

    他们的相处又恢复了寻常。王悠蹭了蹭他肩窝撒娇:“在笑我们两个都是笨蛋,老是钻牛角尖的笨蛋。”

    两人出去了这么一会儿,众人都有些着急。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二人状况不对,如今又分别寻不见人,不免要叫人生出几分不安。唯有“祸事源头”的褚闻之还是坦然自若,细细品味着自己带过来的茶,时不时还邀人一道。

    王蕙被他吆喝得不耐烦,一把子将茶壶和人一并推出门外,顺带将他早上带过来的不三不四的玩意儿也推到了他身旁的小厮身上,没好气地下了逐客令。褚闻之于是在门口就与她争辩起来。

    王兰看着二人针锋相对的模样有些头疼,但她又不得不承认,王悠的选择很对。褚闻之一来,几乎就引去了王蕙的所有注意力,那些被祝英台劝慰后仍不能解的郁闷,似乎就在与这个花花公子的斗嘴中逐渐被排解。她的妹妹已经看不到此前的郁色。

    “谁要你来充当什么好男人了!”王蕙开足了火力,“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是我妹妹拜托你来的,你也不能否认她也有看错眼的时候!眼前的马文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而你,我看比马文才还要差上一截!”

    “二姐!”王悠遥遥听见他们的争论,忙出声制止。她看着褚闻之面上仍保持着微笑,可到底他是她请来的客人,不该有受气的理,“闻之兄请莫要见怪!”

    “好说好说。”褚闻之适才觉得好受了许多,他边向王悠走去,边回头同王蕙道:“你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愿意给王悠面子?因为她懂礼数,很懂得尊重别人,至少门面功夫做得很好。你要想少吃点亏,就应该多跟她学一学。”

    “闻之,你也少说几句!”马文才已经将人放下,王悠再去试他的体温,更是烫得骇人。她也顾不得多管褚闻之,吩咐木蓝去打水,之后就扶着马文才拾级而上。

    她的脚着实不便利,王兰敏锐发现这一点,忙过来帮手。而阶上的褚闻之眼中则闪过一丝落寞,“你们这么快就和好了?”

    “是。”

    连这一个字的回答都匆忙得紧。他听着,忽而觉得异常无趣,因而抬手招呼了小厮,“福贵儿,走,跟爷下山找乐子去。”

    虽然形象都很狼狈,但实际二人的病情和伤情都不算重。王悠给已经昏沉闭目的马文才喂了点水,随即开方请王蕙帮忙配药。而王兰,则已经调好了药草准备敷她的伤处。

    “你们两个,真是!”王兰忍不住摇头,对每回大吵一架后几乎都要面对的状况很是无奈,“我看以后得专门为你配一位大夫,一旦发现你和马公子吵架了,就要随时待命,以防不测。”

    王悠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地嗔道:“人家眼睛还红着,大姐姐就笑我!”

    二人笑开,王蕙却是更重地“哼”了一声:“你那个华姐姐怎么说的来着?有异性没人性!”

    “二姐!”王悠撒娇。可王蕙仍是生气:“是你要我对那个褚二少留点心眼的,回过头来又先说我!”

    “是我错,是我错!”她单着一条腿蹦到药柜前,紧追着她二姐的目光向她道歉,好容易才博得人面色一松,慌忙再解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要你给他留点面子,毕竟褚闻之怎么也算是我们家的客人。提防是放在心里的,表面上我们总得做足了。这虽然很假,但是总不至于让人吃亏。”

    王蕙倒出药材把秤一扔,“什么假不假的,我看你和他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只告诉我,你们到底算不算朋友?”

    “嗯,玩得来但是有利益牵扯的朋友。”王悠给了一个定位,但她不是很希望王蕙和王兰会因为她而影响对朋友的选择,因而再道:“我和他呢,之间有太多问题牵扯,所以很难当知心好友,也很难彻底翻脸。不过你们倘若觉得他人还不错,相处相处一起聊聊也还可以,就不必因为我而排斥他。”

    “你们经商的就是麻烦!”王蕙再点了点药材,确认无误后就捧了纸包往屋外,“我去煎药,你别烦我!”

    “那我也去跟娘说一下你们回来了,她很担心。”王兰亦是贴心地出了门。

    木蓝打来的凉水已经放在床边。王悠再蹦着过去,于床沿坐下,浸湿了布巾为马文才擦拭。他这病一下倒来得很猛,也可能是因为一路硬撑着,所以到了医舍整个人顷刻便倒了。

    额头上满是大汗,眉间也始终皱着。王悠看得心疼,又开始后悔和马文才置气。马统还没来,她只能先擦拭他的颈部和手心,俯身时却听见他的呓语:“娘,娘,文儿乖,你别走!娘,娘……”

    他的眼角又溢出几滴泪,王悠感同身受,心头也难受至极,忍不住就将手掌贴在他的面庞安慰:“文才,别怕,我陪你,九九陪着你呢。”

    马文才的情绪仍旧很不镇定,渐渐开始抽噎,仿佛是被什么可怕的梦境魇住了。王悠不得不坐得更近,手臂穿过他颈下,将他半抱在怀中,“文才,醒醒!别怕,醒过来就没事了!”

    她重复了几声,又轻轻摇晃,适才让他有了半丝的清明,“悠儿?”

    “我在。”王悠轻声答道。

    “……别离开我。”

    “好。”

    马文才将手收得很紧,以至于让她感觉到了疼痛。但王悠这回没有吭声,她同时抚摸着他的身体,一直到他呼吸平稳,才把他重新放下。

    “文才,文才。”她低叹了一声,又去擦他的手心。刚才的动作使他的衣衫凌乱不少,她为他整理,触及袖口时,却发现布料之下隐隐藏着一条疤痕。

    “悠儿!”孟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王悠应了一声,回头看她,“让叔母担心了,我们都没事。”

    “没事!”孟颦用力点了一下她的头,“一个躺着,一个不良于行,还说没事!你叔父和我啊,都快担心死了!每回吵架都要闹出大动静,再这样,我可要慎重考虑你们的婚事了。”

    王悠笑笑:“你们只管考虑,考虑个一年半载的也没问题,只要最后听听我的意见就好了!”

    “又乱说话!”她可怜兮兮,又受了伤,孟颦实在不忍心苛责,因而搂了人在怀里又叮嘱了几句,最后才道:“你叔父说,既然你这么有精力吵架,那经文的考试就要换个形式了。他决定考试范围不变,但出题人改为全书院的人,时间也变更为三天。到时候每个人的手里都会有一根签子,他们凭借着竹签问你一个问题,你若答得上来,就可以把签子给你。统共得领到十分之七的竹签,你才能算通过。”

    王悠霎时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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