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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吵架

    7月17日,天珍一个人在渊边割鱼草。这渊她家承包了十年,每年交队里五百斤鱼。这是左开顺当队长给她家的好处,那是左开顺最喜欢天珍的时候。这天左开顺在渊边放牛,看天珍割鱼草。左开顺说:“天珍,全身都湿了?”来魁在门口看到渊背上的天珍与左开顺。

    天珍身上正面的衣服被露水草打湿,她不加思考地回答:“这时节露水干了天也就热了。”

    左开顺说:“今天幺狗子去住血防,我就来你们的渊里钓鱼。”

    天珍说:“你来钓可以。”

    左开顺说:“我要钓你身上的鱼。”

    天珍不高兴说:“少说这种话!”

    以前来魁总在这天要与天珍到那条老河寻找往事,今天来魁却对天珍没有提往事纪念日。来魁去了公社,下午回来睡觉。晚上看来魁在喝酒,她头发梢都是火,她边骂边抓起杯子摔在地上。来魁趁酒劲把菜碗甩到地上,准备上笼的鸡跑来抢着吃。一向素静的天珍对来魁狗血淋头地骂。念念看到,跑去告诉奶奶。来魁的妈进来骂来魁:“你个狗日的玩了这么天有力气了!天珍,你明天也不做事,要他一个做。”

    天珍骂来魁也等于骂来魁的妈,看婆婆无站处,天珍的泼妇样子也渐渐打烊了。这是天珍第一次到这里来玩的纪念日,来魁对天珍没有爱的回忆,这使天珍发火的原因。天珍对婆婆说:“他要死了!刚住血防不能喝酒,他就是不听。”然后天珍把脸转向来魁说:“你心里有什么苦闷说出来,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我不会赖着你。”天珍第一次来这里的纪念日成了他们动手的记恨日子,她觉得这日子真不是她能接受的日子。天珍抱起小姑娘关起房门哭起来。婆婆要进房劝媳妇,可门怎么也叫不开。

    萍儿的妈听到动静,去叫陈三秀。陈大姐下地干活,陈大哥跛着腿来劝来魁。来魁自觉理亏,他一言不发。天珍听左大哥的声音打开房门,在房里骂骂咧咧。

    来魁最近就是烦天珍爱唠叨,不说好事,尽说坏事。如果来魁做错什么事或者说错什么话,天珍就拿他的错像炼猪油在口里念叨。做过撒直播的水田稗草多,天珍天天要去扯草。来魁说他住完血吸虫就去帮天珍扯,可天珍就是要在嘴上说。来魁本想在左大哥面前说天珍叨唠的不是,他什么也没说。原来他吵架方式就是不说话,有理懒得说出口。

    从来不打架的来魁与天珍今天干起战来,这也算是二队头条新闻。陈大姐听到,直奔来魁家质问来魁:“你你们什么争呀?”

    来魁知道陈大姐激动时要把头一个字说两个,他露出半边笑脸说:“为什么争,为天争(珍)。”

    陈大姐知道来魁说笑话,她接道:“这好哇,别人种田为地争,你们种田却为天争。你们还知道天和地呀!”

    来魁一边脸笑,说:“我们只争了几句,不是很严重。”

    陈大姐问来魁:“都动手了还不严重,要动脚才算严重呀。”

    来魁说:“不是动手,是失手。”

    陈大姐用亲切的语调说:“你与她吵架,她就有想法的。她偷跑你这里来结婚,娘屋里没亲人来往,你与她较真,她心里好过吗?”

    来魁说:“她回家玩了几个月回来,现在好唠叨,说话也是气急的声音。我说话有一句错误的,她整天揪住那句话说事,越听越烦心。”

    天珍从房里冒出来对来魁气急地说:“我是在娘家玩几个月呀?我唠叨了什么?”

    来魁看天珍气急败坏,他又成哑巴知了。

    陈大姐说:“不管怎样,她到你家来不容易,你就要忍让。”

    这时来魁的妈进来说:“今天是他个狗日的不对,天珍没一点错。你以后再象这样小心老子敲死你!”

    天珍说:“他现在喜欢喝酒,就是因为开琼打了脱离,他的心里不舒服。”

    婆婆相信天珍的话,顿时不知说什么好。来魁也的确是在想开琼,不过他喝酒不是完全为开琼。

    这时来魁顶了一句:“人家脱离关我什么事。你们看她说话有不有道理。”这是来魁苍白地狡辩。

    陈大姐还是相信天珍的话,但她口里说:“这是哪跟哪的事。以后你们再吵架,你们就不叫我大姐了。”

    五天来魁没喝酒,他终于把开琼的小说写完。他写小说爱喝酒,这是为找灵感。把小说看了一遍,他偷偷给开琼送去。开琼看来魁到共大,她有些害怕。她怕别人讲到天珍的耳朵里。他对开琼说:“我看到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心里总是不舒服。我想要念念来陪你玩,行吗?”

    开琼说:“等我忙完了,没什么事就带念念来玩。你以后还是不来!”

    来魁说:“我要来,我要让别人看到你这里有我这个男人出出进进,这样对你有动机不纯的男人就有些胆怯。”

    开琼说:“你胡说些什么,我们这里的男人只有赵师傅和小刘,人家都有老婆看着,再说别人都是正经人。”

    来魁说:“外面也有男人呀。”

    开琼说:“你不要乱想,我会好好的。今天不留你吃饭,我失去了婚姻,我不想再失去天珍姐,你快回去吧。”

    来魁离开时说:“反正你没好着落,我就一天不得好过!”

    天珍关在房里把她与来魁以前的信又看了一遍,她在早期的通信中看出来魁对她的爱不是很真切。这次她终于看到开琼与来魁坐摩托车的照片。看到照片以后,她就想离开来魁。肯定在她之前来魁就爱上了开琼,所以才在信中称呼她为“姐”的。既然来魁想与她恋爱结婚就不会用姐的称呼。从那些信里只能看出来魁爱她,是希望她热爱生活。从她第一次到来魁家来玩,她就看出来魁与开琼的关系不一般。她第二次到来魁家,她与来魁去老河边玩,来魁提到旧情的话,这都表明是自己与来魁生米煮成熟饭才结婚的。来魁其实爱的是开琼。现在开琼离婚,自己与来魁就很难好好地生活。开琼的下场也是自己的信造成的,自己对不起开琼也对不起来魁。自己现在不如让他们在一起,他们不会有孩子,让他们用婚姻来消灭爱情,等他们没有爱的激情了自己再回来。天珍想了很多,她想让来魁和开琼做一段临时夫妻。她不走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她知道了来魁与开琼的“偷情”证据。以前开琼有婚姻的约束都与来魁那么大胆,现在开琼离婚了他们会变本加厉的。她不走,她要每天留心来魁与开琼的动向,那样的生活是多么心累。她走了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五天里天珍没与来魁说,她再开口说话是在一个灭灯的晚上,话是那么瘆人:“我想好了,我们还是脱离吧。我想把谷收了就走。我是王昭君故乡的人,我不会做丢脸的事。王昭君为了平息纷争才出塞的。我今天为了平息争吵,把你还给开琼,你还是跟旧情人一起生活吧。她不能生育了,我只求你们对我的孩子好。我准备把小妹带走,把念念留下。因为念念与开琼的梅梅是一样大的,她会把念念当梅梅心疼的。念念不许出嫁,这屋是我跟她做的。开琼是因为我的过错才从医院回到共大的,我这样做也算是对她的弥补。”

    来魁说:“我没有想与你离婚后再与开琼结婚,夫妻间的吵架是正常的。你这样想是不是惦记你的初恋?你想跟慧芳的小儿子做晚妈是吗?”

    天珍说:“你不管我的,是我想离婚。我们怎么离都好,就是孩子们长大了要恨父母。我保证小妹不但有母爱,也有父亲一样的爱。念念交给你们我也放心,开琼会给她母爱的。我们的爱情成了坟墓,我也不想让孩子们在坟墓里成长。”

    来魁随口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也很自然,但坟墓也有宝,要知道还有盗墓的。”

    天珍说:“谁在盗墓你心里清楚,我也清楚。”

    这以后来魁又在开琼和天珍的抉择之间徘徊。总之,他的重心还是偏向没能得到的开琼身上。这个时候他爱开琼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与凤伢子的婚外情怕东窗事发,他与开琼结合以后凤伢子会收敛一些。二是他很爱开琼,他把小说里的开琼写得比生活里的开琼更可爱。因为他太爱自己创造的小说里活灵活现的开琼形象,他爱开琼有些走火入魔了。

    到准备磨镰刀割谷时,天珍才把话对婆婆讲:“妈,来魁跟你讲没有,把谷收了,我们就脱离的。我把小妹带走,念念留下。”

    婆婆以为是割谷了脱粒,得知是天珍要与来魁夫妻打离婚,老人心情激动地说:“你们为了好大的事就要离婚。你走了这个家就完了的!我是怎么都不会让你走的。你们年轻,都是一些黄昏虫!”

    天珍说:“妈,您不要激动,我既然把这话说出口,我也是想了好久的。我走了,您有一个比我还好的媳妇进来,那媳妇就是您的小双姑娘。她跟来魁就是因为我才没能结婚的,现在她一个人生活,来魁就不得安分跟我生活。他们也挺好的,就成全他们吧。开琼不能生孩子,她今后对念念也肯定象自己的孩子一样。万一他们今后还有孩子,我要他们把念念搁家里。”

    婆婆说:“你们这是演的哪一出戏呀,你们想换换胃口呀?今后孩子们长大了没爹没妈的怎么都不好。老话说得好,弄一千个娶一万不如最头一个,你们结发夫妻不好,要二手的好呀。”

    天珍说:“妈,您放心,孩子会健康长大的。我离家太远,我也想家  想妈。我妈不到我这里来,她也是一直反对我们的婚姻。”

    妈语重心长地说:“伢子,你们不要走错路呀,你们今后要后悔的!女人的命是家,家的命是孩子,孩子的命就是你们的命。”

    天珍说:“我们都会想的,您放心。”

    妈又说:“天珍呀,听我的话,这一步千万走不得的。你如果走这一步,要后悔一辈子的。你以后为孩子们眼泪要哭成河的,你要悔死!”

    天珍说:“妈,您放心,我会把控好自己的。”

    妈说:“天珍呀,我是怎么都不让你走的。”

    天珍为自己留了一条退路话:“我走了,我的户口不能走,等我的妈去世了,我再回来,这老屋是我的。”

    割谷时节,开琼回娘家帮忙。她经过四队,她没朝朱章明的家看一眼。经过公路对面土窑时,她的心又到了梅梅的身上。她还记得梅梅最后穿的那套衣服。在离梅梅最近的地方,她下自行车站住。她想大声喊一句梅梅。她想今天梅梅的那套花衣服一定只包裹着梅梅小小的白骨。从梅梅埋在那里以后,她每次走这条公路经过这里,她的心里都想到女儿,这种心理活动就是母亲。

    离婚后开琼这是第三次回娘家,虽然左家人不会小看她,她自己总觉得脸上无光。以前经过来魁的门口总怕看到他家人,今天她想看到他家的人。在经过来魁的屋时,开琼没看到大人,只看到念念。

    念念在厨房门口玩耍,看到开琼看她,她叫道:“小妈。”她以前就这么叫过。这突如其来地叫声,开琼下车就把念念抱起。念念吓住了,在开琼的怀里念念要下地走开的动作。开琼不放,她象抱着梅梅。是呀,如果梅梅活着今天也是这个样子。

    来魁的妈听到念念的叫声,抱着小妹出来,看到小双陡然象看到自己没过门的媳妇。没等老人说话,开琼放下念念说:“大妈在家看孩子,天珍姐他们忙谷去了吧?”

    老人家用手理了一下花白的头发说:“伢子,你今天回来了。他们今天在收谷,准备开场。”

    开琼说:“我回来帮哥哥他们的。跟他们帮几天忙了,他们好跟我收谷。”

    老人家迎上来说:“这好,这好。”

    开琼骑上车与刚醒瞌睡的小妹说再见。

    秀儿家萍儿家与来魁家共一个大稻场,这些稻场还是合作社时期的样子。开琼头两天在田里割谷捆谷,没到稻场上来。来魁两天都在稻场打谷收谷用大锨扬谷,他不知道开琼回来。念念不会对他讲这话,他妈也生怕来魁与小双眉来眼去。开琼下田收工都是走后面台上的公路,她怕天珍怀疑她对来魁勾旧情。秀儿家开场打谷,来魁用板车拉谷捆到禾场。开琼用木叉翻草,他们看到了对方,距离比较远,没说话。来魁很想与开琼说话,问她看了小说是什么感想。

    到晚上,来魁家没事,他拿起木叉到禾场帮秀家起场。天珍也拿着叉子帮秀儿起场,稻场上的电灯要迎面才看得清人脸相。来魁叉草,秀儿先看见说:“把来魁哥吃亏。”

    秀儿家有手扶拖拉机,哥哥在给别人家打谷。秀儿的伯伯走来与来魁说套话。秀儿的妈没来,夜晚在家哄孩子。开琼没理来魁。天珍来叉草,开琼才说话:“天珍姐,谢谢你。你也是一天累到晚,这时还来帮忙。”

    天珍不知道开琼回来,她们白天见面一定都不好意思,这晚上都看不到对方的眼神,也用不着难为情了。天珍热情的语气说:“怕下雨,我知也来凑热闹。”

    开琼对天珍说:“你们打了几场谷了?”

    天珍说:“还只打了一场。”

    天珍与开琼断断续续说着劳动中的话。来魁看只有开琼的伯伯一个人捆草,他放下木叉,找到草要子也来捆草。他想起写的小说里有描述开琼坐轮椅看来魁收谷的场景,现在的开琼却是健健康康在叉草,他仔细一想这就是生活与小说的区别。

    人多力量大,很快谷草叉完,开琼也用要子捆草。很快场上没有几根稻草,是草渣和谷。开琼要天珍回去洗了休息,秀儿也叫来魁哥回家。来魁总要说笑话:“你们都回去,等我和天珍姐来收谷。”稻场里一阵笑声。

    这夜来魁没与开琼说多话,天珍也没发现他们有异样。天珍想把自己准备回家的想法告诉开琼,总觉得开不了口。

    总算有一天开琼一人在稻场等拖拉机轧谷,她看来魁一人赶牛拉来一板车谷捆,她去帮他下车。来魁小声说:“看小说没有?”

    开琼小声:“我看了两遍,反正没事。”

    来魁问:“看后怎么想。”

    开琼说:“你把小说里的开琼写得太好了。我看坐轮椅的女主人死了,我都哭过好长时候。第二遍看到女主人的死,我还是跟着书中的男主人一样哭。看了你的小说,我想再给别人做妻子没有意思了。小说的故事性很好,小说的中心就是写你没有经历的生活。如果把人物的名字换掉,我认为就是一部好小说。我喜欢那个来魁,也喜欢那个开琼。”

    来魁说:“这小说是为你写的。我把对你的幻想写进了小说。”

    开琼继续说她的话:“人只有今生无来世,看了你的小说中的开琼,我好像看到了我的今生和我的来世。”

    来魁看萍儿的父亲走来,他们没说话。来魁下完谷捆,赶着牛走了。

    这是他们最亲密地一次讲话,再没机会。来魁打第二场谷,开琼和秀儿来帮忙。来魁与开琼只有平常的对话,谁也看不出他们象小说里的男女主人。后来开琼回共大收谷,来魁没去,天珍坐秀儿哥哥的拖拉机去帮忙。天珍看到开琼一个人生活的环境,她从心底里为开琼叹惋。一个光辉灿烂的姑娘现在过着小锅小灶的独居生活。

    按情理天珍是不应该给开琼割谷的,所以天珍回家时,开琼给了十元钱秀儿手里,要秀儿给天珍姐两个小孩买粑粑。第二天,秀儿提着一网兜粑粑给念念。天珍中午回家婆婆才告诉她说:“小双给你两个孩子买了十块钱的粑粑。”

    天珍说:“我给她做两天的事都值不到十块钱,这倒让她破费了。”

    婆婆说:“她明天打谷,你们都去跟她帮帮忙就扯平了。”

    开琼收谷那天,天珍又去帮忙。开琼很是感激天珍姐。天珍想:我马上要把孩子和来魁给你,你会更感谢我的。

    禾场边一条土路每天是牛拉板车拖谷的必经之路,土路已经被牛蹄走起厚厚的灰尘,灰尘盖住牛粪。这段日子勤劳的人们总是从田里到禾场,又从禾场到田里不住手脚地忙碌。变天下雨了,虽然对田里晒干的谷穗是一场灾难,可对劳累的庄稼人却是休息的好日子。来魁去河里赶鱼,天珍在家收拾自己与小妹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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