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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难离

    天珍准备把谷卖完就回娘家,她没准备把这话对陈大姐说,可陈大姐已经听婆婆说了。婆婆的意思也是要陈大姐来劝天珍。陈大姐也一直在心里琢磨用什么样的话劝说。这天正好天珍没事去陈大姐家串门,她们说起了这茬话。

    陈大姐在睡觉,听天珍的说话声,她要天珍到她的房里来。天珍进来说:“开忠(陈大姐的丈夫)哥呢?”

    “赶鱼去了。”

    天珍想说:“他还能赶鱼?”因为开忠的腿子小时候打针出了问题有些行动不便,天珍没说出口。

    陈大姐问:“昨天你跟小双帮了忙的?”

    “嗯。看到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生活在那里,心里总不是味。我把谷卖了,我来回山里的。我希望来魁多去照顾她。”

    陈大姐骨碌坐起来说:“天天珍呀,你千万不能这么做的。你婆婆对我讲了,她要我好好劝劝你。”

    天珍说:“我把这话已经说出了口。”

    陈大姐说:“你到他家来勤扒苦做,没吃过好的没穿过好的,你这么走划不来。他家以前好穷,你来了才富起来。你舍得两个孩子?这么漂亮的新房子一砖一瓦都是经过你的手,你丢下舍得吗?”

    天珍说:“大姐,我到他家来一件嫁妆也没带来,只带来了与来魁的几封信,勤扒苦做也是应该的。你们的想法跟我不一样。我拼命地做屋,就是想让娘家的人来看看,一直到现在没一个娘家的人来。现在我才知道母亲的心愿。我如果到这里生活,我的母亲就等于不认我这个女儿了。我回去,我妈才会把我当女儿的。”

    陈大姐说:“你妈是老不清白!这样的妈不用孝敬她。世上有好多姑娘把到远远的,开始妈反对,以后做妈的就渐渐接受了。”

    天珍自己坐下,说:“问题是我是偷出来结婚的,我妈又不是我的亲妈。她因为我没找一个好家庭,在那么最艰苦的日子含辛茹苦养我长大,供我把书读完。我现在如果不认她,我就不是人了。我也是做了妈的人,我今天不能不认这个妈。她是我的亲妈,她这样无情地对我,我也可以这样无情地对她。但她不是我的亲妈,她是没有责任抚养我的,但她抚养了我,我怎么不该报答她呢。我妈把我捡回来,为了我不是癞子,把她妈离开时送她的一只大耳环都卖了。那耳环是我妈见她母亲的唯一信物,多么重要。失去了那只耳环,也就失去了她们母女见面的机会。我的亲生父母家里肯定很穷,怕我是癞子看不好才丢弃我的。”天珍说到这里已经有了眼泪,她用手摸鼻涕擦眼泪。

    陈大姐:“你是真打算脱离了回去呀?”

    天珍说:“我们结婚没办手续,这分手也很简单。孩子一人一个,我把大的给他,因为你们这里大姑娘是要在家招女婿的。我这房子等于是跟自己的姑娘做的。我想等妈妈去世了再回来。我走了,望你把念念也象自己的姑娘看待。我有姑娘在这里,有你在这里,这条路我是不会断的。”

    陈大姐小声说:“你是希望小双来做念念的妈吗?”

    天珍说:“有这个想法。谁愿意舍弃家庭,谁愿意舍弃子女。想到自己与妈妈小弟没有血缘关系却艰难地生活了这么多年,我总觉得与他们比这里的家庭还亲一些。”天珍走出屋外看看没有旁人,她进来小声说:“来魁爱小双超过爱我一千倍,这种爱在我们没结婚就逐渐形成。他有这种爱,我还能站住脚吗。小双对来魁的爱也超过我对来魁的,我想还是成全他们算了。”

    陈大姐说:“我怎么没看出这种关系。你这是傻想的!”

    天珍说:“你千万不要在外面讲这话!这是他们的秘密。你看小双为什么一直不肯再找人,我也不忍心看她老是这个样子。”

    陈大姐说:“你们读书人的想法我们弄不懂。反正你要脱离回家这是错误的,你以后要后悔的。”

    天珍说:“总的说来,还是我娘屋没人,要是这一带有很多亲人,他来魁也不敢这样。”

    陈大姐说:“我以前也受他的气,我大哥来揍了他一顿,现在他对我好多了。”

    天珍说:“所以我妈就算想到一点,她始终不会接受我到这么远来。母亲死了,我就回来,说不定我母亲明年就去世的。”

    陈大姐说:“你以后回来还怎么过?”

    天珍还是和风细雨地样子说:“开琼把家不还我,没有男人我也过得好。开琼把她的家都给别人了,她以后也会还我的。他们如果没有孩子,来魁不会不顾我的;就是他们以后有孩子,来魁也不会不管我的。”

    陈大姐说:“你的意思是要长时间出远门,请一女人来跟你看家对吧?这还是世上没有的事呢!”

    天珍说:“开琼的为人我清楚,她离婚就是为了成全一个她的姐妹。她不会明地占领这个家,她会暗地好好保全这个家的。男女之间的激情过了就冷了,他们之间冷了,我再回来。”

    陈大姐说:“象你们这样的人还真是少见!”

    那年头卖粮难,最后一板车粮食是天珍与来魁赶着牛去卖的。卖粮的车很多,从早晨排队到下午。好不容易轮到来魁的名下,验质员说来魁的粮食水分大了一点,不收。他们用蛇皮袋装的满车粮食不能进也不能出。两口子饿得慌,天珍去买了几个粑粑很快啃完。到晚上卖粮的人还是很多,天珍给验质员说好话,要换几个袋子查水分,结果水分很小。听说够收,天珍的脸上有了喜悦。两口子一车粮食整整卖了一天。

    回到家天快黑下来,天珍去放牛。左开顺队长看这么晚天珍还去放牛,他想再去碰碰运气。自从他第一眼看到天珍,他就产生了爱慕,这么多年来,他都暗恋着她。在合作社时期,有一次队长安排干活,那次他就对天珍吐露了相思。当时天珍就已经严肃地回绝了。后来在一次上夜工打谷,左开顺看有机会,他一把抱住天珍,吓得天珍大声喊叫,左开顺只好放手跑了。从此天珍时时提防左开顺,他们好长时候没说话。分单干以后,因为天珍与陈大姐家的亲密来往,左开顺是陈大姐的小叔子,这样在共同的帮互中他们才渐渐说上话。好在这种事还没有被乡亲们发现蛛丝马迹,也就不算丑了。左开顺看现在的天珍对他言语又温和起来,他对天珍又升起了希望。左开顺迎上去就抱着天珍,这次天珍没有喊叫,她用力推开。左开顺央求地说:“天珍,我想你五年,我都要疯了,你就答应我一次好吗?”

    天珍赶快把牛调头用力拉,可牛好像不愿意回去,大口大口地啃草。左开顺又要抱住天珍,天珍用绳梢打左开顺说:“你怎么是这种人呀!”

    左开顺说:“你救救我吧,我快想死你了。请你不要逼我犯罪!”

    天珍放开牛跑走说:“我死都不会做这种事的!”

    天珍快跑到斗渠上看到婆婆,婆婆是来接应天珍的。婆婆没看见牛,问:“牛呢?”

    天珍慌慌张张说:“躁跑了。”

    婆婆说:“这夜里跑了到哪里找的,你快回去拿手电筒。”

    左开顺听到了婆媳的对话,他把牛向她们的方向赶去,他从田里高一脚低一脚跑回家。等天珍回去拿来电筒,婆婆已经把牛找到了。

    秋收终于挂镰,秀儿帮小姐用药水灭螺。她们到芦花八队,秀儿把小姐带同学家喝水休息。开琼与王德秀坐轮椅的妈妈说话,开琼很同情秀儿同学残疾的妈。听说轮椅妈妈很早就失去了丈夫,开琼为一个残疾的母亲而感动。

    来魁打听到开琼灭螺的是在芦花大队,他骑车找去。他看到了开琼与秀儿的身影,她麻着胆子走过去。开琼背上的药水没有喷完,来魁要帮开琼喷,开琼没有给来魁。他们在河道边的大树下,来魁要开琼放下药箱休息一会。开琼说:“你来我这儿,要是天珍姐知道多不好。”

    来魁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怕她。再说你是与秀儿在一起,天珍也不会非议的。”

    开琼说:“我们刚才去了你同学王德明家,秀儿跟他妹妹也是同学。你在写给我的小说里有王德明坐轮椅的母亲。我去与她母亲说了一会儿话,好像是在看小说。”

    来魁说:“因为爱你才写了一本你的小说,因为有你的小说,我现在更爱你。我想跟你把生活向小说发展。”

    开琼说:“这不可能!你现在有家有孩子,我不会做出破坏你们家庭的事。”

    来魁说:“你不是很想看我写的你小说吗?我的小说就是写爱情与选择关系。”

    开琼说:“我喜欢看就像是我的青春又回来了,我又结了一次婚。”

    来魁说:“是的,我用小说向你求爱。小说使我更爱你!”

    开琼说:“你在结婚前没有选择我,那个机会永远是没有了。”

    来魁说:“我不是喜新厌旧,我如果跟你结婚,我不会想到离婚的。我现在跟天珍结婚,你还是要比她更值得我爱,天珍有些生活性格我厌倦了。”

    开琼想到以前来魁是那么地爱天珍,现在看来魁对天珍的态度,说明来魁的性格里还是存在喜新厌旧。开琼说:“为了你们的孩子,你们还是要在一起生活的。”

    这时开琼看到秀儿的药水喷完,开琼喊秀儿过来一起休息。来魁知道开琼的心里现在还没有他。来魁说:“明天我来跟你喷药。我们早来趁有露水可以用重药少水量高浓度施药。”

    秀儿没有来休息,开琼要去给秀儿上药水。来魁到同学家借来药箱帮开琼施药。中午,他们一同回家。

    下午,开琼的肚子开始疼痛,她坚持打了两箱药水。后来实在不能坚持,秀儿和小姐回共大。来魁不知道开琼的肚子痛,开琼没有告知来魁。开琼的肚子疼得受不了,秀儿赶回家要哥哥开拖拉机把开琼送到医院。听医生诊断说是阑尾炎要动手术,哥哥同意签字了。哥哥回去,开琼多想带信要来魁明天赶来守候她动手术。开琼知道,只要来魁知道她要动手术的消息,来魁会在天珍面前用计谋到医院来的。

    第二天开琼要动手术,只有秀儿与妈守在她的身边。进手术时,开琼向走廊回看了一眼,她多希望看到来魁赶来。

    手术在短时间成功结束。开琼在麻药散去后的疼痛中,她回想与来魁的恋爱,她思考年轻与将来。同病房还住着一位阑尾炎的中年妇女,那妇女没动手术正在用药水保守治疗。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秀儿对走进病房的一个人说:“来魁哥,你来了!”

    开琼转头看到来魁提着大袋水果走来,开琼说:“你怎么知道的?”

    来魁说:“今天早晨我听萍儿的妈对潘婆讲话中知道的消息。动手术了吗?”

    开琼说:“动了。我现在都可以在床上活动了。”

    来魁放下水果,高兴地说:“还痛吗?”

    开琼害羞起来,说:“一阵阵还是痛。”

    看秀儿走了,来魁对开琼笑着说:“我来看你的,让我看看吧。”

    开琼不理解,说:“你进来就看到了。”

    来魁说:“我想看你的阑尾。”

    开琼说:“听说主刀医生拿去钓鱼去了。”

    来魁说:“你还不懂呀?我要看你被子里的刀口。”

    开琼不会给肚皮来魁看,她羞红脸笑,没有说话。

    秀儿在窗外看他们神采奕奕地说话。

    来魁说:“你算是又过了一道人生的坎坷。我要是早知道,我也许不会让你吃这么一刀,阑尾炎开始是可以用保守治疗的。天珍姐得了阑尾炎就是用药水治好的。”

    开琼说:“斩草除根了也好,以免日后再痛。”

    来魁说:“身上保存与生俱来的原样还是好。”

    开琼问:“你来这里,天珍姐知道吗?”

    来魁说:“我对她说开琼动了手术,我去看看。今天不是牛在我家,她也要来的。天珍得了阑尾炎这是我与她确定了婚姻关系。今天你也得了阑尾炎,我对你还是有选择的。”

    开琼说:“人生的选择机会过了是悔不转来的。”

    来魁说:“小说可以让人生回到原点重新开始选择。”

    开琼微笑,没有说话,她说话时刀口有点痛。

    来魁问开琼:“你在动手术时害怕吗?”

    开琼说:“我不怕,手术前我想过小说里上吊的开琼,我一点也不怕。”

    天珍在家休息了一天,收好了自己与小妹的衣服用蛇皮带装紧。陈大姐看到了把衣服拿出来说:“你真走呀?我不会让你走!”

    这话对天珍有多感动,她说:“我的心早回家了。”

    陈大姐说:“这才是你的家。妹子,听话,过日子是这样的,哪有过日子像画的样子好。”

    天珍说:“我回去看看,过两天还回来的。我走几天,看来魁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来魁知道天珍要走,想到开琼他是高兴的,想到天珍他是伤心的。

    来魁说:“你要走可以,你要与我打一架,在我恨你时,我才会让你走。”听说天珍是真要回家,来魁舍不得了。一直想与开琼生活的来魁,当梦想快要实现时,他这才知道舍不得让天珍走。他爱回忆,天珍与他生活的几年有那么多的往事还是值得他回忆的。今天到了风口浪尖他才意识到自己与开琼值得回忆的往事不如天珍了。

    天珍说:“我走,不怨你。我走了以后如果现实与理想有很大的距离,我再回来,这还是我的家。”

    来魁说:“我反正不会同意你走!你要走,把队长和乡亲们代表叫来说清楚再走。你不声不响走了,乡亲们要骂我的。”

    天珍纳闷地说:“你是舍不得我走,还是不让我走?”

    来魁说:“肯定是舍不得你走!你最好是偷偷地走,我怎么也不会看着你走的。”

    天珍感动地说:“我是偷偷来的,现在又偷偷地走呀。”

    来魁心中虽然很想与开琼生活,可与他风雨同舟的天珍姐真要离开,来魁打心里难舍了,这也许就是他对待女人的性格。来魁说:“就是因为你是偷偷来的,我不忍心看着你从这里离开。你收衣服,把那套结婚的春装不许带走,今后我开挂衣柜,看到你那套衣服就会感到你还在我的身边。”

    天珍说:“我就那么一套衣服最好,怎么不带回去?这么说来,你还是舍不得我走呀?”

    来魁说:“你就是我的一件衣服,这么长时间也有感情了,你舍得走呀?”

    天珍说:“我舍得走!”

    来魁说:“那你走呀!”

    天珍说:“没钱。”

    来魁拿出四百块钱给天珍,说:“你都拿去吧。”

    天珍数完钱,说:“这是家里的全部收入,我知道,你给我了,你们怎么生活。我们一人一半,我只要两百。”天珍给了来魁两百。

    来魁没要钱,他说:“你诚心想走,就把钱都带上,我以后有钱我还会给你偷偷寄去的。你我夫妻一场,我愧欠你的。”

    天珍对婆婆说回娘家看妈,要来魁带念念送她到车站。婆婆不知道天珍是与来魁分手的,也没有挽留天珍,老人对媳妇说:“现在田里不忙了,在娘家多玩两天。这么远回去一趟不容易。”

    念念坐在自行车前面,天珍在最后看到来魁家的大门她眼里已经噙满泪水。因为有婆婆和陈大姐送行,她不敢让她们发现。上了公路,天珍一直望着来魁的房子。来魁在前面骑自行车,没有注意天珍的眼泪。

    一家人在公社照了一张四人合影,天珍抱念念照了一张相,来魁抱小妹照了一张合影。天珍想与来魁照一张分手的合影,她想到照片多了要钱多,她想到了却没有说出口。来魁当时还说了一句笑话:“还真象是打脱离分家的。”来魁带孩子们来,其实也是想让天珍看在孩子的份上,不会真与他分手。就是分手对来魁也不怕,因为他们分手,他就可以向开琼招手。

    到了车站,来魁说:“我还是劝你回家,那有两口子过日子不吵架的。这个车站是我来娶你的地方,往事就在眼前。”来魁还是怕天珍以回家为借口与他离婚。看天珍不说话,有打退堂鼓的表情,他又说:“我以后就是跟开琼生活,也还是要吵架的。你从那么远跑来与我生活,我对不起你,我希望你留下来。”

    天珍是一个浪漫主义姑娘,她与来魁在恋爱的情书中把婚姻描写得太理想,所以现在有了吵架不理想了,她就觉得婚姻没有了意义。她心底还是爱来魁的,她不想与来魁违背情书里对爱情的向往和誓言。她认为自己走了,他们也许会又回到以前写情书时的感情里。她爱来魁,明知来魁现在偏向与开琼生活,何必自己不主动一点让他们如愿以偿呢。自己与来魁写情书时最多的一句话是“只要你以后幸福,姐到最困苦的日子,我也为你高兴的,因为我的生命是你的。”今天真要到这一步,天珍还是不甘心。

    天珍毕竟是有孩子的母亲,她在街上开始想家,她说:“念你还有这分感情,我还是帮你完成了冬播再回去。我回去有反悔,我就要再回来的。现在不能回去,我再给家里写一封信回去。”天珍不想回娘家的,她这么做也是为吓唬来魁,希望来魁以后对他好到象写情书。

    来魁带天珍和孩子们下午又回到古井二队的家。婆婆高兴地问:“怎么没有回去?”

    天珍像从娘家回来一样高兴地对婆婆说:“出门走了一趟好像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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