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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回家

    这年的冬播还没结束,一年一度的水利任务降临下来了。今年的水利建设是在芦花村与外县交界的荒湖挑鱼池。来魁家与左开顺的两兄弟联合,因为这三家的土方差不多。准确的说来魁与左开顺就是想照顾左开顺的嫂子陈大姐,因为左开顺的小哥腿子有点不方便。来魁与左开顺长时间挑土,天珍和陈大姐还有来魁喜欢的小嫂子她们三个女人经常调换,只有陈大姐的丈夫整天用锹上土。来魁与小嫂子经常说笑,别人看来好像他俩是两口子。左开顺与天珍不说话,他们的心思没别人知道。

    人们天天看着天珍挑担子,谁也没想到她已经准备回山里去。天珍的娘家弟弟回信说她妈还要人照顾。天珍知道妈的腿子这么长时间没还原,说明不会回到以前的原样了。天珍的思想斗争是六分要回去,四分不想回去。

    秀儿家与萍儿的父母联合挑鱼池,秀儿天天来挑土。开琼没有挑土,她为家里卖了二十个土方标工。

    这段时候开琼也很忙,上面开会要建沉螺池。开琼想把这福利用在自己的家乡。古井二队的斗渠与主要灌渠的涵道口在公路边,开琼想把沉螺池就修在这里。斗渠的公路西边是左家新建台基,已经有六户分家的弟兄在这里用推土机建鱼池填台基。有人叫这里是左家三台。

    冬天的庄稼人在没有太阳的日子要找火烤,他们把火当太阳。哪一家有火,屋里全是人。婆婆们不与媳妇在一起烤火,因为媳妇要打起锣的讲婆婆;婆婆们在一起烤火也要打起鼓地讲媳妇,婆媳之间的话题经不起火烤。今天队里有四家烤火的,台前有两家,台后也有两家。烤火是庄稼人最高兴的事,妇女们烤火爱织毛衣做布鞋。陈大姐家有一堆火,家里很多人,她没空隙坐,也没椅子坐,她拿一把锹到门口挖藕。天珍出来看到陈大姐在挖藕,她走来看。天珍听陈大姐说挖很多的藕准备做藕粉。天珍想把自己家藕池的藕全挖出来做藕粉,过年回家带一些回去。门口要填禾场,藕池马上要填起来,藕都是要挖出来的。天珍想做一件什么事恨不得一爪子做完,她是说起粑粑就磨面的性格。

    天珍忙回家换衣服换靴鞋,拿一把锹到她家藕池挖藕。她是山里姑娘,不会挖藕。挖了一会,挖了两根藕全是遍体鳞伤。她想找来魁回来,两个人一起挖。在土豆家找到来魁,来魁在烤火,与几个小嫂子有说有笑。土豆在打花牌,现在队里正流行玩一种“上大人”的纸牌。天珍要来魁回去挖藕,来魁说今天是庆祝冬季水利工程结束的休息日。天珍说陈大姐都在门口挖藕,要他快回去。

    来魁说:“我们队里有几个陈大姐?有几个山里媳妇?就你们两个与本地媳妇就是不同!”

    这平常的一句话却激怒了天珍,她开始骂来魁是狗日的。天珍要比来魁的年龄大,她爱脸面要尊严,所以她最忌讳来魁在众人面前给她弄得没面子。来魁的话引起哄然大笑,天珍羞红脸骂来魁。

    来魁说:“大媳妇就是与小媳妇不一样!”

    天珍大声道:“大媳妇,我又没有把年龄藏起来跟你的。我知道你想小媳妇!”这话是天珍最忌讳的。

    这天下午,来魁回家,天珍与他大吵了一顿。双方都骂了爹娘,这是天珍第二次骂来魁的死爹活娘。来魁没与天珍对骂,他们都一样死了爹,只有一个活着老娘。天珍骂了几句,陈大姐把天珍拉到自家去。

    天珍说:“我回娘家,等他找一个小媳妇。我明天就走,我不走就死他家里!”

    陈大姐劝道:“哪有两口子不吵架的,不能吵架就说要回去的话。”

    天珍说:“这回我是怎么都要回去的!以前是吓唬他,这次是真的要回去!”

    陈大姐说:“少说这种话!”

    天珍收好衣服用一个大蛇皮袋子装得紧紧的,她想连夜赶回去。以前他们闹别扭时天珍从来不先与来魁说话,她总认为自己年龄大不能放下尊严。这是天珍与来魁过最后一夜,他们无声无息。

    第二天早晨天珍对镜子梳头时,她把细长的辫子剪了,头上留的短发在耳朵下衣领上。天珍把剪下的两缕头发编成一尺多长的辫子。来魁进房看到天珍的短发好像变了脸相,他挖苦说:“是你把我们的过去剪掉了!”。来魁喜欢天珍的长发,每当从天珍背后看到长发,他就想到凤伢子。凤伢子的辫子比开琼长,天珍的辫子与凤伢子一样长短。

    天珍开口说话,一语惊人:“我来走的,我把剪掉的头发留给你。我回去过一段时候,我在娘家过不好,春节过后再回来。你今天带两个孩子送我上车。”

    来魁说:“我是不会让你走的!吵架是两个人的错,再说也没为多大的事。”

    天珍对来魁说:“我既然剪了头发,也就是下了决心,错了也就错了吧。”

    来魁看天珍阴沉的脸,他懒得与她再说温柔的话。来魁也想让天珍尝试一下回娘家的生活,她以后自然要再回来的。来魁如果与开琼生活不如天珍,他可以去山里接天珍回来。他们双方都留足了退路。

    天珍与陈大姐和婆婆告别时说回家看病中的妈。萍儿的妈在洗衣服,天珍临走时过来打招呼:“小妈,感谢您对我们隔壁左右的照顾,我回去的。”今天看到天珍剪发的人,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萍儿的妈站起来看着天珍的短发说:“看你剪了头发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想家了,现在田里没什么事就多玩几天。”

    天珍说:“好。您慢点忙。”。

    这时候的天珍才知道自己太冲动。别人冲动知道悔改,她冲动是知道后悔也不改的。这是天珍的脾气,也是她可悲的性格。

    来魁送天珍到了沙市长途车站。来魁半开玩笑地说:“你还没有要后悔呀?我们又转去吧!”

    天珍看到长途车站,她象看到人生的分水岭。这时回娘家也是回家,回婆家也是回家,她不知道该回那个家。在婆家时想过好多次回娘家的理由,都没有被不回娘家的理由战胜,这时怎么两个理由旗鼓相当打起了平手。想到有过那么长的思想斗争,她还是决定回到桑梓地。胡来魁和平原的情书她舍得,只是念念和婆婆她舍不得。

    天珍怕踟蹰不前心里受折磨,她干脆直接对来魁说:“我可能不会回来,我给开琼写了一封信,信在你与她那张坐摩托车照片的信封里。这封信等过年以后我不回来了你就给她看。”

    来魁有些激动地说:“你偷看了我们的照片,这对你有好处吗?这就是你一生的悲剧!你怎么就是要把我的**翻得底朝天,你知道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我现在就只肚子里的肠子没被你翻出来看了。我怎么就不过问你的**。你对我讲你曾经的恋爱史,我一点也不感兴趣。我知道你以前上吊不仅是为恨,还是为了爱,我从来不问你。我与开琼这么点事,你就耿耿于怀。”

    天珍说:“我耿耿于怀就不会对开琼这么友好。我早就看到了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你跟我结婚时,你就不是纯洁的,你已经跟了开琼。”

    来魁反驳:“你放烧了煳的屁!”

    天珍:“我不姓胡,没有煳屁。你跟她没有那种男女关系,前几年反目成仇以后就不会再好上。哪个像你们这么阴魂不散!”

    来魁:“今天我告诉你,我爱的是她双胞胎的姐,是她姐出嫁后我痛不欲生才窜到你那儿。以后我看开琼与她姐一模一样才把她当姐爱着。她也知道我与她姐是青梅竹马,她还会与我再发生关系吗?”

    天珍:“这么说你同时在爱我又在爱双胞胎,你说你的肠子花到了哪里。”

    来魁说:“你决意要回去,肯定与你旧情有关。你今天走了就说明你的绝情,我以后也要对你绝情!”

    天珍说:“好了,我不与你争吵,以后你会知道的。今天是分手的日子说一些让对方好感的话。我要走了,有一句话好多年没告诉你,今天想告诉你。你们队里有一个人想我都快想疯,我没有答应他;我走了,他也会慢慢好好起来的。我对你是忠贞的,我回到家也还是对你忠贞不渝的。”天珍本想说出左开顺的名字,到最后开口时她还是觉得不应该告诉来魁。

    来魁没问那人是谁,他脸上没有大吃一惊的样子。天珍上车后就开始哭泣,她一直看着不懂事的小妹。在这一刻她就开始恨自己与生俱来的脾气。这时来魁对天珍好言说:“回去玩两天就回来,我是一个离不开爱人的人。”

    天珍没有说话,客车开动时,她在车窗上写下:别了。

    来魁以为天珍写的是:再见。别了与再见其实是一个意思。

    天珍走了。她带着喜悦来的,今天带着心酸走了。她后悔不该硬是要看到来魁与开琼的越轨行为,如果她现在还是蒙在鼓里该多好,那她没有必要非要离开。背叛婚姻的行为是错,求证背叛行为的也是错。婚姻的伤痛来至对婚姻过分地保护,不让婚姻有一点瑕疵也是一种错。

    来魁回到家,看到挂衣柜里没有天珍结婚时穿的那套春装,他就意识到天珍这次是下决心与他离婚的。天珍把念念的照片都带走了,天珍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他想看看天珍给开琼写的信。在拿出信之前他还有点怕看,他不想把天珍的内心看得明明白白。他把信放在枕头下,他准备晚上看。他换上劳动的衣服,拿一把锹到屋后面挖坑。

    秀儿与男朋友第一次到萍儿家来吃晚饭。她到后面上完厕所走来对来魁说:“来魁哥,你在挖什么,是不是挖鳝鱼?”

    来魁停住锹对秀儿说:“以前做屋时还有洗石灰没用完,现在门口统一填稻场,我来挖一个坑把前面的石灰转过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秀儿羞答答地说:“我和男朋友到小爹家吃饭的。”秀儿说话时,她的男朋友也走来。那小伙子认识来魁,他掏出香烟递给来魁。来魁礼貌地说:“谢谢,我不会抽烟。”

    秀儿说:“我们过几天去大姐那里去的。大姐快一年没回来,我妈要我们去的。”

    来魁说:“这好,这好。”

    这时萍儿的妈走来说:“幺狗子回来了,正好来帮我们陪陪客。天珍和两个孩子回去的?”

    来魁回答说:“她和小妹回去的。”

    萍儿的妈说:“天珍走时来跟我打招呼,我什么都没送点孩子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晚上来魁在萍儿家喝了不少的酒,回家时念念与奶奶已经睡了。他洗完脸脚上床睡下。到半夜醒了,他发现身边没有妻子,这时他才想起天珍给开琼的信。他打开电灯仔细看信。(作者把这封信公开)

    开琼  你好!

    我第一次到这里来,听到你的名字,我就深感亲切。我有一个好姐妹叫李开琼,后来她跳水库自杀,我才觉得多么对不起她。是我的疏忽没能劝解她,好多年我一直觉得亏欠她。当又一开琼出现在我面前,我感觉你就是她。当得知你与来魁不是一般的关系,我一点都没在意。没想到我后来给你的一封信,把你害到今天这步田地。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经过很长的思想斗争,我今天终于决定把念念给你做姑娘,我把家也给你。我想用这种做法来弥补我对你的伤害。

    今年春我们一家人回老家,我母亲为了救念念摔至轻微中风,我一直照顾到割麦才回来。回家我发现一张你与来魁在摩托车上的相片,桌上是他写你的同名小说,我没有过问他。以前他总是在劳动中有说有笑有歌唱,我回来再没听到。后来才知道是你离婚了。他是天天喝酒,开始我没把这事与你离婚联系起来,当他给了我一巴掌,我这才清醒。我与他生活了五年生育两个孩子都不如你与他一张照片的感情深。看到你们那张照片,不让你们在一起体现婚姻,我觉得对不起他。

    我想了好久,我才决定离开,让你们幸福地一起生活。念念与你失去的孩子一样大,所以我把念念留给你,有念念在你身边,你就永远感觉自己的孩子还在你身边。小姑娘我带回去。不管你们以后还有没有孩子,我希望你把念念不要嫁出去。你每隔一两年给念念照一张相,我以后来了看看她的成长。

    我比来魁大,他既然爱你超过爱我,我就应该象一个大姐成全他。他救过我,与我生活也对我好,我是真的很爱他。我没把他当一个丈夫,我一直把他当一个救我的弟弟。我现在已经无法让他幸福,我希望你代替我给他带来幸福。为了爱他,我做什么傻事都不怕。如果来魁与你尝试夫妻的生活以后,他还是那么爱你,我也不悔;他如果对你冷淡,他就要给我写信的。他救了我的生命,我还给他的幸福。

    我回去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妈。我不是妈亲生的,我原本是别人丢弃的一个有病的孩子,是我妈把我抱回了家。妈的成分不好,也是因为我才没有找到一个幸福的家庭。我的小弟出生以后,继父就不能上工劳动,是我妈一人在合作社挣钱养活全家。我读高中时,继父倒床,母亲没让我与小弟辍学。我母亲在床上照料继父三年后,继父去世。我是今年回家母亲才告诉我不是她亲生的姑娘。我早知道我不是妈的亲生女,我就不会上吊,更不会偷偷跑到你们这里来结婚。我现在只想带着小女与妈一起生活,直到我妈去世。如果我是妈亲生的,我是决不会这么做的。她不该抚养我而抚养了我,我就应该抛家孝敬她。我回去可能一两年就回来,也可能到二十几年才回来,反正我妈去世以后我就回来。我离去的时候希望你帮我照顾照顾家,我回来以后希望你把家再还我。你若同意,你们现在就可以在一起过临时夫妻了。

    我走了,念念需要妈妈,我婆婆也需要媳妇。如果你们也吵架,你写信告诉我,不许他找别人。我两次去共大给你帮忙,看到你一个孤单的生活样子,我的心也是寒的。我们也是好姐妹,我也希望你幸福,哪怕你的幸福来至我的幸福。我感谢你对念念给以的母爱,感谢你维持这个家。来魁要我把结婚时的衣服留下,我偷偷穿在身上带走了,我一点东西都没留,是为了让你有一个全新的家。

    婆婆去世和念念结婚我是要来的,那时候我们姐妹再见面吧。

    握住他是夫妻爱,放开他是姐弟情,我为这种爱情做出这样的选择。祝你们幸福。

    天珍

    1984年9月不知日

    来魁看到了这信才完全相信天珍不会回来,他哭了。来魁看到信的写作时间应该是开琼阑尾炎动手术的那段时候。天没亮,他把这事对妈讲。母子的讲话,念念躲在被子偷听。

    一家只有三人吃早饭,婆婆想媳妇,问念念:“念念,你想妈妈吗?”

    念念用手背擦小嘴说:“想。”

    来魁的妈一下子流出泪来,老人家有一套边哭边说本领。来魁不许妈哭,可妈越哭越伤心。隔壁萍儿的妈跑过来听老人家是哭媳妇,萍儿的妈以为的天珍出意外死了。听来魁说是天珍离家走了不再回来,萍儿的妈也开始流眼泪,她对来魁的妈说:“我是说天珍回家怎么还跟我打招呼,原来是走了再不回来的。”

    婆婆哭着说:“我以为她真是回去玩几天的,我是知道她不回来,我是怎么都不会让她走的。我的媳妇到我家里来没吃个好的没穿过好的,什么事都做,我与幺狗子争吵媳妇总是为我说话。再到哪里找这么好的媳妇。”

    萍儿的妈对来魁说:“你快去赶到她家,要她快回来。”

    来魁说:“她不会回来的。她是为照顾她妈回去的。”

    萍儿的妈说:“你就说你妈要死了,她肯定要回来的。她回来就不让她再走了。”

    来魁对妈说:“你不哭了,过几天我去劝她回来。她不回来,我就说你要死了。”

    念念看着奶奶哭,小姑娘的脸上也能见成人的悲伤。

    来魁每天上床休息有十二个多小时,看电视有两个多小时,睡眠有六七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他要考虑家里的事。现在他考虑的是怎么跟开琼过日子,暂时与天珍分开一段时候再说。如果与开琼过不好,她就去接天珍回来。想要与开琼生活还有一道火焰山过,那芭蕉扇在凤伢子手中。现在不抓紧与开琼生活,凤伢子知道了再没有机会了。他与开琼生活就能摆脱凤伢子与他的纠缠。凤伢子胆子越来越大,她好像不顾一切了。凤伢子毕竟是有夫之妇,这在道德与法上都是不应该。来魁胆小,他怕立新知道了哪一天来报复他。以前听凤伢子的话没有与开琼结婚,现在生活把他和开琼逼在一起生活了,这也算是尊重了凤伢子。凤伢子开始知道了肯定要生气,以后时间长了也就会理解的。所以现在来魁已经在构思怎么与开琼编织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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