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流,乱流

乱流,乱流 > 第六回 玲珑斋

第六回 玲珑斋

    翌日,龙雪峰的两名随从到县城买了一辆马车,又将自己的两匹马套在上面后急急赶回破庙,随后众人又上前把龙雪峰小心翼翼的抬到车里。李灏见龙雪峰虽身受重伤,但神智还算清醒,这才对着龙雪峰轻声说道:“大哥您的伤很重,我们必须连夜送你赶回京师治疗。放心,小弟三人定会护送大哥一道进京,量这一路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龙雪峰只向李灏瘪了瘪干裂的,毫无血色的嘴唇,便闭上眼睛不再答话。马车被龙雪峰的一名随从驾着往前徐徐驶去,生怕车辆的颠簸会加重龙雪峰的伤情与痛苦;另一名随从坐在车内照顾着自己的主人,不时的用冷棉布敷住主人滚烫的前额为其降温。而龙雪峰的坐骑则被系在马车的后橼上,李灏三人就在离马车三丈远处跟着马车不疾不徐的骑行着。

    三个年青人一路上都显得异常沉闷,均闭口不言,只是骑在马背上默默的跟着马车向前走着。终于,龙行钰率先打破了沉寂,小声说道:“这龙雪峰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怎么惹上了那帮凶神恶煞之人,看他打起架来那不要命的架势,真可怕。”说罢,龙行钰还心有余悸的吐了吐舌头。

    龙行钺接着妹妹的话茬说道:“为兄到是很欣赏他,身上有一股强者的霸气。”

    李灏却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道:“我看没那么简单,昨日那五个身着一样衣服的人,骑着一样毛色的马,拿着一样的战刀,且表面上看极像是军刀。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朝廷的人,而且有非常大可能就是六扇门中的人。从龙大哥和他们一言不合,就如此拼命的架势来看,龙雪峰也绝不单单是个普通的珠宝商人,很有可能是犯了什么重案。如果上述推论成立的话,那么敢于和朝廷,和六扇门公开做对的人无非有两种,一是亡命之徒,二是反贼。那龙雪峰在京师有自己的正当生意,可以排除第一种可能。但如果是第二种可能的话,那所有的事情就能够全解释通了,珠宝生意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的身份,而他之所以要不顾一切杀掉六扇门的人,无非是不愿落入他们手中,以免牵连出更多的同伙。所以,龙雪峰不光是反贼,而且后面一定还有一个更加危险的组织。”

    龙行钺兄妹听着李灏的分析,觉得非常在理,便都点了点头。龙行钰接着问道:“那夫君你为何还要帮他?”李灏叹了声气说道:“我等已经惹上麻烦了,我们亲眼看到那龙雪峰宰了那五个可能是朝廷的人,你觉得他们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咱们嘛?当然,昨日我们也可以趁其不备杀了他们三人,再一走了之,或者去报官。但一来我们三人可能都下不去手,反而被对方制住;二来杀人的话,一旦东窗事发,我们很可能会被朝廷误认为是杀害那五个差人的真凶;至于报官是对我们最不利的选择,因为我们可能会因此得罪一股潜藏在暗中的势力,而且我们完全不清楚京师朝野上下的底细,一不留神就很有可能会让自己惹火烧身。”听到这里,龙行钰焦急的问道:“那我们到底该如何是好?”

    李灏不疾不徐的答道:“我们现在还摸不清姓龙的路数,不过此人胆敢和官府作对,就绝非泛泛之辈,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我等没有直接参与此事,而且龙雪峰表面上对我们也算客气,只要我们暂时替他保守住这个秘密,再小心应付,料他应该不至于对我们有所不利。从此刻开始,一是绝对不能泄露我们的真实身份;二是到了京师后先摸摸龙雪峰的底,才好再做打算。”

    听完李灏逻辑清晰的分析,龙行钰低头思索了一小会儿,猛的扭头向李灏说道:“为妻才发现夫君你思维原来如此缜密,以前真是小瞧夫君了。”李灏听着妻子这突如其来的褒奖,无奈的冲着龙行钰呲了呲嘴,龙行钺则是被小两口的表情逗得咧嘴笑了笑,不过在心里也赞同李灏的见解。

    *  *  *

    经过一日一夜,毫不停歇的赶路,李灏一行人终于在次日巳时抵达了京师。京师扑面而来的繁华喧嚣立时钻入众人耳目,可李灏三人却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留意这些,毕竟心里都揣着一颗悬着的心。

    三人紧随着马车在京师的大街小巷中七拐八绕后,终于在一条繁华的大街上,马车停了下来。车上的随从跟着跳下马车,急匆匆的跑进旁边一家门脸看起来相当宽敞、气派的店铺里。

    李灏定睛看了那店门上的匾额,上面用隶书赫然写着“玲珑斋”三个大字。还没等李灏细看,马车的车轮又缓缓开始滚动起来,李灏三人只好跟着马车继续前行。马车向前来到一个岔路口后,往左拐进了一处小巷之内,终于在一扇紧闭的小门前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小门被人从里面猛的拉开,刚才进去的随从领着几个壮汉从门里蜂拥而出,到马车上小心翼翼的将龙雪峰抬进了门里。人群中一个约莫十八、九岁,体格魁梧的青年见众人把龙雪峰抬进门内后,又向李灏三人走来,并施礼道:“三位请随在下到寒舍休息一下。”李灏三人只好下马跟随着这个青年向门里走去,在经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后,青年将李灏三人带进了一座僻静院落的厢房内。这时,年青人才转身对李灏三人说道:“在下字撼山,单名一个刃字,龙雪峰乃是家父。这次要多谢三位朋友仗义出手搭救,请三位安心在这里住下,在下已经差人去请大夫,需要暂时失陪一会儿。”说罢,龙刃就冲李灏等人抱了抱拳后,便扭身出了屋外。

    不大一会儿工夫,龙家的两名下人就进到李灏等人歇脚的屋内,摆上了一桌子的食物,并放上了两壶老酒。李灏三人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过一粒米食,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待两名下人退出房间后,李灏迅速取下头上的银发簪,挨个的试了试桌上的酒食,看见并无任何异样,这才招呼龙行兄妹一起围着桌子大啖起来。三人风卷残云,不过盏茶的工夫桌上便已杯盘狼藉。

    饭后,龙行钰用怀里的手帕一边抹着小嘴,一边说道:“那龙刃让我等在此小住几日,该不会是想把我们软禁起来吧?”龙行钺附和道:“嗯!我看非常有可能。”

    李灏看了看兄妹俩,淡淡的说道:“先不要去管这些,咱们先睡上一晚,待养足精神,明日再做理论不迟。不过依我看,那龙家并没有想要为难我们的意思,否则就不会对我们这么客气,更不会对我们毫无防备了。”

    *  *  *

    翌日一早,龙刃早早就来到李灏的房中,神态略显疲惫的向李灏问道:“宋叔,昨夜可睡得安稳?”

    李灏一听龙刃居然改了称呼,忙摆手道:“龙公子,千万别这样称呼小弟,你我年龄相仿,这样称呼,小弟可受不起。”龙刃继续说道:“是家父让小侄这样称呼您的。对了,家父已无大碍,在家中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家父还特意交代,三位但凡有何吩咐,小侄儿定当亲自去办”

    李灏连忙说道:“那太好了。不过,撼山千万别再称呼小弟什么宋叔了,我的乳名叫阿牛,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叫我阿牛吧。”龙行钰听了李灏的话,使劲憋着笑,将头扭向了一边。还好,龙刃并没有注意到龙行钰怪异的表情,而是憨憨的笑了笑,痛快的说道:“那你以后就叫我小山吧。”

    李灏点了点头,道:“好的,小山。感谢府上的款待,但我们三人到京师还有件要事要办,只得暂且别过,过两天我们再来看望令尊。”龙刃闻言,立忙挽留道:“这么急,不如你们在我府中多盘桓几日,有何要事,我们龙家必然会鼎力相助。”看着龙刃那副豪气干云的模样,像极了他的父亲,于是李灏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说道:“暂时也没有什么可以劳驾贵府的,不过要是真有什么需要烦劳的话,我定当不会小山你客气。”见李灏等执意要走,龙刃也不好再强留下去,于是豪气干云的说道:“要有什么用得了我小山的地方,宋兄千万别客气。”

    *  *  *

    李灏三人出了玲珑斋后,在京师城里兜了几个圈子,在确信没人在后面尾随后,这才向路人打听了下龙行钺兄妹舅舅住处所在。打听清楚后,三人便直奔舅舅家。路上,龙行钰故意娇声道:“阿牛哥!奴家怎么不知道夫君还有这个乳名呢?”李灏笑着对龙行钰问道:“那娘子的乳名为夫不是也不知道嘛!”三人正在说笑着,便见一条僻静的小巷里,两扇不大的褐色木门挡在了眼前。龙行钰向四周看了看,说道:“这里应该就是了吧。”说完便上前叩响门环。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了一半,从里面探出了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者。老者细细打量了下三人,方才疑惑的问道:“三位找谁呀?”之见龙行钺跨前一步,客气的说道:“敢问老丈,这里可是曲颜宗的府上?”“敢问公子是?”老者打开门,让到一边问道。

    “在下是曲颜宗的外侄,这两位是在下的妹妹和妹夫。”听完龙行钺的回答,老者忙道:“原来是表少爷、小姐和姑爷呀,快快请进!”老者说罢,领着李灏三人穿过一座庭院,只见不大的院落枯叶零落,四周屋顶的瓦片上杂草随处可见,廊檐下的蛛网随风飘荡,院墙霉斑点点,窗楣上落满了尘土,窗纸也有几处破损,给人一种残破、萧瑟的感觉,哪里还能让人联想到,这里的主人曾经是金国的贵族。

    老者带着三人来到中堂后,连忙上前用袖口替三人抹了抹椅子上的浮灰后,才满脸歉意的请三人坐下,并对三人作揖道:“三位请稍坐一下,小老儿这就去请老爷出来。”说罢,老者便迈着略显蹒跚的脚步向后院小步走去。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见一个中等个子的中年人睡眼惺忪的从门外进来,正是龙行兄妹的舅舅曲颜宗,曲岿。只见曲岿一边打着呵气,一边向李灏三人说道:“呵!是天罡、天下和天循来了嘛?”龙行钺看见舅舅现身后,便忙和李灏、龙行钰一起起身施礼道:“舅舅,正是小侄等人来看望您了。”曲岿向众人点了点头,便大咧咧的坐在中堂正中的太师椅上,双目闪过一道精芒扫视了众人一眼后,才对三人摆了摆手道:“你们快坐。昨夜舅舅饮多了酒,歇息得比较晚,你们不要介意。对了,前两日你们母亲来信说天罡和天循要去应征大内侍卫。好,有出息!舅舅也为你们感到骄傲。从今后你们就把这里当家,切莫拘束。舅舅是一个闲散惯了的人,你等可千万不要在意。”龙行钺忙答道:“哪里,哪里!”这时,李灏才得空仔细的打量了下这位妻子的亲舅舅,只见曲岿身材伟岸,肤色古铜,眉眼轮廓分明而深邃,满脸的胡渣显得玩世不恭,但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却又让人望而生畏。

    只听那曲岿又说道:“不怕你们笑话,舅舅现在虽然潦倒了,但好歹朝廷每月都会按时拨给舅舅一些银钱,尚且能勉强糊口。等下舅舅让福伯领你们先安顿下来,不过以后可得委屈你们一下,舅舅这里就福伯一个老仆,所以一日三餐只能靠尔等自己料理了。至于舅舅和耀祖那小子,你们根本无需搭理,日子长了你们也就习惯了。今天是你三人第一次到舅舅家中,等等随舅舅到附近的鸿宾楼,算是给你们接风洗尘。”李灏三人听了曲岿的话,虽面面相觑,但也只好连声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