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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真是为了你好,也为自己”

    第三章,真是为了你好,也为自己

    刘府私宅

    “主子,那大夫已经送走了,奉小少爷的命,留那大夫一命,已经交代过让他闭好嘴了。另外,齐岳山的兄弟们已经把祁家藏于那里的金银带走了,足足六大箱古玩字画,四箱白银,一箱黄金。估计后日能运到此处。为躲避官府搜查,走的是水路,从霍连山下过,那里盗匪猖獗,官府不敢贸然前去搜查。不过按照约定要给霍连山山头上的土匪白银三百两,可真是气人。亏他土匪头子还自诩是主子朋友。”曹卓一贯看不上土匪头子霍奇山。

    “曹卓啊,你说孤怀在祁家得受了多少苦呀。”刘闳时此刻一想到四日前见到刘孤怀时,他看起来瘦瘦弱弱,想来祁府也不会好好待他。

    “少爷命苦,自幼与主子分开,仇家所养,想来自然是受了许多委屈。想来也奇怪,少爷怎么会知道多年前的事。祁天盛那狗贼怎会告诉少爷,少爷又为何知道主子您住在来福客栈?”

    “起初见到孤怀,我也不相信。但看见我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就不得不信了,他说是他做梦得知我会在来福客栈,其实有些事我知道的都没有孤怀多。当年外租父看母亲迟迟未归,想着可能有不测,便举家投奔祖父好友,也就是我的师父,才让我幸免于难。后来祖父遣人去寻我父母,听闻父亲贪污,上任一月便被收押。一直以为母亲和孤怀都死了,孤怀那日来去匆匆,只停留了半刻,只告诉我千万不要出现在祁府。我派了你们去保护他,想着还是不妥,便遮面混在人群中。我本以为孤怀手无缚鸡之力,未料到他是这般杀伐果断,武功极有可能在你我之上,自愧不如。有好些事,我至今都想不通,等孤怀好些了,我再去问他,他此刻在做些什么?”

    ………………………

    “祁羽良啊,祁羽良,以前真是没看透你。你对我好,是想在人前装一下好人,博一个好名声,你演技真好,我竟不知你这般阴险狠辣。我外祖父得知真相后报官,祁天盛早就打点好官府,那官员看都不看状纸,直接将状纸递到祁府,当日夜里就有一伙所谓的强盗,一把火烧光了我外祖家,外祖家上下二十三口死了二十二人,只因当时我兄长在其师傅家练功,才免遭一死。没想到啊,当时你才九岁,就向你爹提议借强盗之名杀人。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演戏演了十几年,不容易呀。”祁羽岚此刻眼中带泪,兴许是想起自己曾经真把祁羽良当哥哥了。

    “后来,我哥哥本能将祁天盛杀死,奈何看见了我一时恍惚,被你带人砍成重伤直接扔进天牢,狱中,是你买通官差直接喂了我兄长毒药。兄长的随从护我出城,告知我真相,你一路追杀我,宁是追杀了我五年。那五年我查明了当年的来龙去脉,不想暴露了行踪。展岩死于你和你妹妹之手。你死了好啊,死了好。”许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祁羽岚一下子倒在地上,这笑声听起来像极了哭声。

    ………………………..

    曹卓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主子,那大夫走的时候给我了一个盒子,说是给您的,刚刚我忘了说。”

    “什么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写有一封信,也不能说是信,就是留了三句话。“曹卓啊,以后这种事情早点说,你险些坏了大事。”

    “主子恕罪,这信上写了什么?”

    卢望阁还是告诉了刘闳时刘孤怀有轻生的念头,“刘孤怀欲于三四日后服毒自尽。代为转告,懦者裹足不前,强者绝处逢生,天无绝人之路。欲要鹤顶红,赠之忘忧丹,前生今世苦,往事皆随烟。”

    “曹卓,这大夫所言应当是真的。孤怀自幼养在仇家,自是凄苦,我竟不知胞弟在此受苦受难,如何对得起父母,外祖在天之灵。”说完,刘闳时立刻红了眼眶。

    这些年仰仗着师傅师兄们庇佑,靠着外祖家留下的家产,他才勉强保住了刘府,刺杀祁天盛本就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他早早就将家产分成六份,准备自己报仇后分给他的六位护卫。都是他救下的穷苦孩子,这乱世中多的是这样的穷苦孩子,自己也孤苦无依家破人亡,看见那些孩子就收留了他们,给一口饭吃。有意愿的可以跟着学武。直到四日前见到孤怀,才知道这世上还有自己的亲人。而今,这唯一的亲人又要自杀,这好不容易找回的弟弟……

    “主子,要不现在去拦住少爷,哪怕把少爷关起来?”

    “不可,孤怀心性绝非孩童,万一他撞墙,悬梁,或者自刎,怎么办?”刘闳时叹了口气,背过身去,紧闭着眼睛,“先不要刺激他,那大夫给的是忘忧丹,我知晓这个药,可以让人忘记过去的所有事,他忘了也好,他若是真忘了,当一个平常人也好,哪怕不留在刘府,只要活着,那我至少还有个亲人。”

    “主子,我……”

    “你想说什么?”

    “主子,那就假装不知道此事,少爷若真的吃了那个忘忧丹,不如我们把刘府搬到别处,虽说现在这是个好地方,有天然山水为屏障,杀了祁家人一定会有人来查的。不如搬到别处,如今有了足够的钱两,你们兄弟二人完全可以当个平常人家,置府买地,娶妻生子。这里虽有个几间房,但终究破落,山路难行,也没个好田地。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曹卓,你是对这里条件不满意喽?”

    “属下不敢。”

    “无妨,这也是实话,我自己原是没想过这么多,既然事已至此,你说的也属实在理,你这些天去维州一趟,带上两个人,到维州附近找一处好宅子,不求太过显贵,只求舒心即可。你去办吧,你看上的我也就看上了。为防止官府找事,你就用你的名义买,买好之后再看兄弟们有几人愿意一起去,不愿意去的不强求,我会给予他们在此安家立命的本钱。”

    “主子,这种大事交给我,不合适吧。”

    “合适,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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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孤怀,歇下了吗?”

    “没呢,兄长。”

    见两人之间并不亲近,刘闳时也难免有些尴尬。开口道:“孤怀呀,我已经安排人将展岩下葬了。祁羽良也埋了,埋在一座常有野狼出没的地方。”

    刘孤怀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屋内碳盆不时迸出的火星愣神,空气好像更尴尬了,刘闳时此刻真想打自己的嘴,提什么祁羽良,这不是存心恶心孤怀吗?提展岩,孤怀又要伤心了。立刻换了个话题。

    “咳咳,孤怀呀,我打算明年开春后就举家搬去维州,那里距离桐阳,渝州都特别远,没人知道我们的身份,到那里就改名换姓,我们换成外祖父家的姓氏如何?我们改姓徐,可好?”

    “一切听从兄长安排,兄长也该早日成家,娶妻生子。如今大仇已报,应当……”

    “那你呢?”看着眼前弟弟此举,无疑是在安排后事,刘闳时更加痛心。

    “再说吧。”刘孤怀的眼中,完全没有对将来的热切,有的,更多的是对过去的感伤。

    屋外,北风呼啸,刮着枯树枝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屋内,只有炭火偶尔迸裂的声响。良久无言。

    刘闳时强忍着泪水,道:“你我孪生兄弟,如今应是二十岁,若是父母健在,咱们能顺遂平安,想来此时应该在考取功名,或者已经成家。奈何天不随人愿,好不容易你我相聚,我只希望将来咱们能好好的。”

    扑通一声,刘孤怀直接跪下,道:“兄长恕罪。”

    接着又是沉默,无尽的沉默,刘闳时好希望弟弟能在说些什么,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忘忧丹真的能让弟弟什么都忘了。在他什么都忘了之前,刘闳时必须先弄清心中的疑惑。

    “弟弟,你这是做什么,先起来。”说着便扶孤怀起来,“孤怀呀,你原先说你是在梦里知道我会在来福客栈?这..这怎么可能?”

    “我在被祁家赶到道观几日后就做了梦,许是父母托梦吧,但只知你是在那老太婆寿辰前三日现身渝州。”其实是因为原先曹卓护送祁羽岚走后只说了他们是在老太婆生辰前三日来到渝州,对于兄长之前的行程,刘孤怀是一概不知。

    “那为何你又来去匆匆?”

    “不想让别人察觉我离开太久,恐生祸端。”害怕展岩知道后,今生又牵扯到展岩。

    “孤怀呀,说来奇怪,我原本打算在寿宴上刺杀祁天盛,不论死活,只此一次机会。你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他。”

    “兄长,这案件祖父不早就报过官吗,之后怎样,官府不可靠。刺杀之后呢,没人为父亲雪冤,官府为了避事,大可一纸官文草草结案,而斩之于人前,便可将此事告知天下人,为父亲正名。才能洗清冤屈,官府堵不住悠悠众口,黄河之堤可用泥沙堵,而悠悠之口谁也堵不住。”

    “好计谋,那为何在你杀了仇家过程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祁家说话或者打抱不平,毕竟当日宾客不在少数。”

    “祁家守卫并不森严,大多护卫都在齐岳山守护他们敛来的财,还有一部分在守祁家祖坟,那两年,我都借口游历天下观察其布局,一人之力的确不好弄,祁地灵邪术太猖狂,幸好有一得道高人相助,才解决祁地灵,那些护卫也并非忠心,倒也好找到漏洞。祁家宅子里的护卫,中看不中用。那天宾客虽多又怎样,他们吃的食物,闻的花香,甚至用的餐具,都让我用邪英花汁浸染过,当日祁天盛一出门,我便让事先安排好的人燃上苦量香,邪英花与苦量香,本就无毒,相结合便有无力酸软之感,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毕竟这场戏,我排了这么久,没有看客怎么能行呢?”

    “好谋略,竟不知你有这般计谋。我看你武功不错,是谁人所教?”

    “无人,不过是自己想活下去,从旁人一招一式中学了些皮毛。”

    “孤怀,这些年你受苦了。”

    “兄长,我打算明日前去游历山川。”

    “不可,冬日难行。”

    “启意已决。”

    “好吧。孤怀,你身后那是………”刘闳时直接将其打晕,“莫怪兄长,真是为了你好,也为自己。”经过一番摸索,终于找到了一枚丹药。

    “卢大夫,你可别骗我们,这必须是忘忧丹。”他将一杯热茶倒进杯子里,用热茶将丹药化开,喂进了刘孤怀的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