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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傅青宓之疾

    “芝芝,娘回来了。”

    是谁?温婉得不似以往母亲的声音,模糊的轮廓沈芝瞧得不太真切。

    周遭的熟悉的杨柳、小桥、白墙碧瓦,她怎的回到了江陵?说回来而又不进门的青衣女人,激起沈芝极大的好奇。

    一个劲儿追在那抹青衣身后,追来追去,白费了一番力气。

    看到的是背影,无论怎么追赶仍是相同的距离。

    “你是谁?你才不是母亲!”沈芝赌气大声吼道。她的母亲分明是将军府夫人,而不是这个农家小院看不清脸的女人。

    女人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泣涕涟涟,以极其哀伤的语气:“怎么会?”

    “娘~不是不要你,只是~只是出了些意外。”

    说罢,沈芝见着女人慢慢走近,她奋力睁大双眼想瞧清楚,人却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视线里。

    彼时,傅青宓看她闭着眼苦恼不安的模样,心道定是做了噩梦。

    “芝芝~”伸手摇了摇沈芝,关切忧虑溢于言表。

    唔~沈芝咕哝苏醒来,揉揉双眼,不经意摸了把脸颊,上面湿湿嗒嗒的。她浑身一愣,自己这是哭了?

    “做什么噩梦了?”

    沈芝“嗯”了声,没有精神细说。想抓住脑海中闪过的丝缕线索,但细细碎碎拼接不起来的片段,让她茫然无措,百思不得其解。

    傅青宓在一旁呈坐卧的姿势,靠着枕头倚在床头,沉沉看着她。

    而她呢,此刻正躺在他边上,身上还裹了不少褥子。

    她不知何时已经从榻边爬上了榻,讶然之余忙低头检查身上衣衫,见无甚出格的,轻轻吐了口气。

    两人在逼仄的床榻间,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气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升温。

    沈芝的耳根处漫上红色,脸颊也随之发烫。怀中如揣了只怦怦乱跳的兔子,心知如此下去可不妥。

    遂掐了掐自己提神,支着手起身。然手忙脚乱间,沈芝粗心地重重撞上了傅青宓受伤的左手腕,他敛眉“嘶”深吸一口气,将气息压了又压。

    沈芝还是听到了几不可闻的吸气声,大惊失色,迅速撤开自己支撑身体的手,不料整个身子一歪,好巧不巧倒在了他身上。

    她慌慌张张间呜咽几声,正欲起身却发觉额头处有个滚烫的东西抵着。

    这些年,她也在坊间看了不少各式各样的话本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沈芝苦着脸,面色更红了几分。着急下榻的她惊慌失措一脚踏空,直接“啪嗒”摔到了地上。

    因左手腕受了重伤使不上劲,傅青宓无法拉住人,只好眼睁睁看着她五体着地。心疼的同时,她滑稽的模样又令人哭笑不得。

    “无碍吧?”傅青宓关心的眼神递过来。

    沈芝忙爬起身,点头结结巴巴:“无事,哪都~都没磕到。我~我先走了。”拍了拍裙摆,就要逃之夭夭。

    “嗯?”

    傅青宓尾音上扬,带了点幽幽不明的语气。沈芝顿下步子,心虚地不敢转身去瞧他。

    他亦是没想到两人刚刚的状态如此尴尬,怪她过分娇态可人,自己竟一时无法自持。

    她初次碰到此事,定是吓到了。傅青宓掩下唇角笑意,闷闷咳了声:“且去吧。”

    闻言,沈芝如蒙大赦,拔腿溜得极快。结果与门外的淑姑撞了个正着,两人一齐“唉哟”揉着额头。

    淑姑瞧见沈芝满脸通红,十分异常,误以为自己将她撞坏了,率先反应过来:“姐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的脸红成如此?”

    不提脸红还好,一提沈芝瞬间炸了毛,不自觉回想起适才发生的,在碧雪、安康和淑姑目瞪口呆之下,一声不吭跑走了。

    都怪昨夜,她信誓旦旦说亲自守着人,而后守着守着便到了榻上。沈芝暗恼自己不靠谱。

    幸好没有别人知晓。等等~沈芝忽而意识到:他们本就是夫妻,一起睡相当合理,且两人之间发生的事,天知地知他两知。所以她为何要逃走?

    途至一半记起来,这么一大早的,他们过去干什么?

    于是乎,她调整下心态,掉头重新回到书房,决计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搬回海棠院,那处屋子宽敞,且还置了两间榻,更易相处。

    想着,不知不觉到了书房门口,担心见到傅青宓尴尬,遂杵在门口。再三犹豫后,还是没能伸手推开门。

    碧雪得令去厨房传早饭过来,刚推开门,怔了片刻。

    “小姐,您怎的在门口不进去?”

    沈芝难为地干笑两声,随意扯了个谎:“我热,在外头凉快会儿。”

    碧雪半信半疑,走到她旁边,搭上她的手推上前:“小姐啊,晨间凉气重,您穿的少,身子要紧,快些进去吧。二爷和新姨娘在里头呢!”

    “是么?”沈芝木然点点头,款步进了屋子。低头见着自己身上还是昨日那身衣服,不由皱了皱眉,心中隐隐有些在意。

    ……

    “二爷的病,妾身昨夜翻阅医书,加之在江陵之时的经验,现下大抵摸了大概。”淑姑不急不慢道,沉静的双眼目不转睛直视傅青宓。

    沈芝闻话,快步走来:“如何说?”

    早在还未找到淑姑之时,沈芝就已经了解到傅青宓身有暗疾一事,屡屡询问,均不得其果。

    此前跳水救人,而前两日则是为救淑姑。上一世是为了救她,每次救人,皆大病一场、药石不灵。且愈有严重之势,想来其中定是有联系的。

    至于这联系为何,她尚不清楚。难不成是不能救人?沈芝觉得太荒谬了,又不是遭了巫蛊诅咒。

    淑姑抬眼瞧了瞧沈芝,见她已然恢复如常,放下心来。

    “这……”

    淑姑微微撇了头,目露难色。

    “怎的了?”沈芝笑笑,心中又气又愤,是她把人带了回来,而今竟然瞒着她大有跟傅青宓结盟的可能。

    “说吧。”傅青宓眼中神采暗下来,总不能害她为自己担惊受怕,教她知道,也好下定决心离开自己。

    “二爷怕是中了毒。此毒毒性甚是凶狠霸道,易沁入心肺,所以才会有这番咳嗽不止,偶而吐血的症状。轻则昏迷三五日,重则吐血一命呜呼。”

    沈芝大惊,看来前一次当真是老天保佑,躲过了一劫。

    “什么毒?难道是噬魂散?”

    “不,姐姐只说对了一半,二爷体内除却噬魂散还有另一种毒。两种毒交织,噬魂散是近两年染上的,而那种毒则潜伏体内已久。淑姑查了许久,方才发现。只是极为诧异,为何至今才发作?”

    淑姑期望傅青宓能为她一解疑惑,然对方佯作不知,端起茶盏自顾自地用茶,神态好不悠闲。

    可傅青宓面上虽然如此,心下早就暗潮涌上,分外不解:他知自己身有暗疾,却不知何时又中了另一种毒。想来真是有人迫切希望看到他死?是谁呢?

    他不愿怀疑三叔夫妇,那两人对他都是极好的。而祖母更不可能伤害他了。一时半会儿没了头绪。

    “八年前我的武功废了”——沈芝脑海里忽然冒出这句话来。然而据淑姑所说,以及之前救掉入河中小气儿之时安康的话,皆未曾提到他的武功废了。

    “我明白了。”沈芝恍然大悟,以极其肯定的语气,“你是不是用武才会引发暗疾?”

    此言一出,淑姑与傅青宓皆是一愣。

    看到他抿嘴不答的纠结表情,沈芝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武功不就是与刀剑之物有关吗?是以从那以后,他不再碰这些。

    那场马赛,傅业失去了双腿,而他终身不得用武,否则后患无穷。

    不论前世还是此前,她一直都弄错了,皆只猜对了一半,误将上一世偷听到傅业夫妇对话中的药凭空认为是疾病根源。

    想着只要药没出差错,他便可以安稳活下去。结果没曾想,不仅需确保药的安全,还得阻止他不能用武。

    沈芝没了主意,注视了傅青宓良久,原来他这些年竟然是如此过来的,最爱的武功不能用。

    “是!”傅青宓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然,淑姑你误诊了,当年廖神医诊治时可不曾说过中毒。”

    廖神医~淑姑听到这个名字时,有刹那失神。在沈芝有意的提醒之下,纵使她很快掩饰下去,还是落入傅青宓眼中。

    果然是他想的那个人。去江陵之时,查了她,敏锐发觉其中有人做了手脚。

    而今一试探,确认了。他不解,二人为何隐瞒自己,遂决计按兵不动。

    “廖神医如何说的?”

    “只说损伤了肺腑,不得用武,未言明中了毒。”

    “是么?”淑姑垂下眼尾,经过那么多日,她坚信自己的诊断不可能有误。

    复回想到爹临死前告诉自己的话,做了生平第一件愧事。于是联想应当就是那次替傅青宓诊治了。

    “反正如今你已病入膏肓,不如交由淑姑一试?看看到底是妾身说的对,还是廖神医?”

    傅青宓还未回答,沈芝面露惊喜,抢着说道:“如此说来,淑姑你有把握了?”

    淑姑若有所思,而后缓缓点头。

    “噬魂散的事,姐姐先前告知我,已经及时发现并停止摄入,接下来只需清理身体中尚存的余毒便可。这倒是容易,然潜伏的那种毒,我~”

    沈芝急得团团转,她等了多久才等来今日,前前后后忙活奔波,好不容易把淑姑带进府。

    “快些说,不行再一起想法子,总能过去。怎么也不能再让二爷去了。”

    “再?”淑姑与傅青宓同时开口。两人惊诧于难道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呃~”沈芝暗骂自己:怎的一急就坏事的毛病,至今还不改正?随后腆着脸讪讪笑了笑,镇定地道:

    “妾身的意思是怎么也不能再让夫君独自去经历痛苦了。”

    “呵呵~是吗?”傅青宓幽深的目光,炯炯有神瞧了沈芝许久,见她神色坦荡方才转开头。

    “淑姑愿意研制解药,再加以用针,不知二爷可愿信任,试一试?”

    傅青宓“嗯”道:“请遍了名医,皆无法子,试上一试亦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