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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联姻

    第二章  联姻

    北城埃特拉,魔导国面积最小的城市,顾名思义座落于艾斯嘉大陆的北方。圣光王朝时期,作为帝都萨克亚,集合了光辉的魔法文明和繁荣的物质财富,但这些辉煌全在一夕间消失,经历死灵王摧残的北方大地与焦土无异,数百年无一缕人烟。直到死灵王被矮人王烈战纽和精灵王奥佛瑞特联手封印,才陆续有人流汇入北方,在荒凉的大地上建起一些小小的贸易集市。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大黑暗时代,圣贤者古兰罗瓦的弟子,安迪米拉尔欧斯达得到银龙王麦先的友谊和帮助,在与魔族的战争中居功甚伟,战后获得英雄王克威特科尔修斯的奖赏,赐予整块北方封地。无数慕名而来的人成为他的城民,最后终于形成一个完备的城市,即今日的[埃特拉]。

    因此,埃特拉是五城中资历最浅的,而且延续了最初的传统,以贸易治城。埃特拉没有傲人的军备,没有丰富的文化底蕴,没有肥沃的土壤,富裕却排名第一,就在于它那活跃的商业。魔导国虽以军事为主,经济仍是支持国家不可缺少的一环。而埃特拉奉行明朗、自由、开放的政策,自然吸引了无数大陆或外陆的商人来此做生意,甚至可以说埃特拉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市场。在这里王室的影响力不大,商会的势力占主导地位。举个例子,光哈梅尔商会就垄断了北城大多数日用品的交易和出口,连历代北城城主见了哈梅尔商会的主人也不得不买三分面子。但同样的,王室也有令商人们忌惮的法宝:就是龙族的守护。据说初代北城城主死前,请银龙王守护他的领土和子民,而麦先也答应了他的请求。除了他自己,总共留给埃特拉王室三条守护龙,分别是青龙白夜、红龙炎烈和蓝龙百榭。后来三龙作为青龙、红龙、蓝龙三大骑士团长的座骑,指挥不到千数龙骑士征战各地,击退侵略者无数,奠定了龙骑士最强兵种的名号,威震世界。从此再无人敢轻稔龙须,冒犯埃特拉的领土。

    当今埃特拉城主米利亚坦欧斯达是年四十五岁,是五位城主中最年长的一个,生『性』风流,喜欢拈花惹草,与他那个据说『性』冷感的祖先截然相反,连到了中年也不晓得收敛。但在治理城市方面,他的表现还堪城名君,不仅擅纳人才,也肯听忠言,所以对他不太检点的私生活,人们就睁只眼闭只眼,而且米利亚坦没做出强抢臣妻那种惹人怨恨的事,绝大多数『露』水姻缘都是两情相愿,可问题是他“播种”太多,民间私生子多如繁星不说,光王室内部身份得到承认的子女就已经人数爆满。据当事人自己解释,这是因为他喜欢小孩。恋童便恋童罢,就当多产报国,可最近臣子们发现:问题又来了。也许是米利亚坦擅养却不擅教的关系,子息虽多,其中却没有英明到足以被列为继承人的人物。女『性』多为唯喏懵懂之辈,欠缺主见;男『性』则学了老子那套花心本事,整日风里来云里去,却没学到老子半分政治才干,连米利亚坦本人也对此头痛不已。反而是北之贤者赛雷尔史汀出类拔悴,忠直能干,极得米利亚坦赏识,提拔为左右手,共同治理北城,此举自然引来不少有心人的嫉妒。

    “啊——”

    净之月13日午后,几声高分贝的尖叫毫无预兆地从王宫后花园响起,破坏了宁静的气氛和缤纷的园景,只见几个啼泪交流的侍女跌跌冲冲跑出花丛,大喊救命。悉蔌声响,一只外形奇异的野兽衔尾追来,骨碌碌的大眼紧盯着她们的背影,大嘴张开,『露』出长长的獠牙,低声咆哮,似乎在宣告什么。

    “喂,你快回来啊!”慌张的叫声在它身后响起,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出现的是个身穿淡黄衣裙的少女,相貌颇为灵气秀美,只是这会儿她长发散『乱』,满头大汗,喘得快要断气的模样令她凭添几分狼狈。奇兽转过头,一言不发地注视她。

    黄衣少女被它看得有点畏缩,咽了口口水,才小声道:“乖,你认得我的是不是?我是召唤你的主人啊,所以你应该听我的,对,乖孩子……”一边温言劝慰,她一边极缓极缓地将手放到背后,结成手势,飞快地念出谴返咒语:“以贝里卡斯之名,开启……”

    “吼——”被她的行为激怒,奇兽后腿一蹬扑了上来。少女吓得忘了后续的咒语,双手反『射』『性』地举高过顶,护住头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环住她的腰,高高跃起,避过了奇兽的利爪和獠牙。

    “你没事吧,邱玲小姐?”

    “啊……巴曼将军!”看清救命恩人的面目,埃特拉满愿师邱玲又是惊讶又是松了口气,年轻的龙将将她轻轻放回地面,但右手仍搁在她腰上,以备不测,然后转头看向袭击者,这一看令他瞪大眼:“魔兽!为什么宫里会有魔兽?”

    “啊,那个,是我召唤的啦。”邱玲红着脸,吞吞吐吐地道。巴曼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大,看着她的表情好像她突然长了只角:“你召唤的?”

    “嗯,我一个人偷偷在花园里练习召唤魔法,想晚上给史汀老师一个惊喜,没想到会跑出这么大头,以前明明都是『迷』你的啊。”邱玲纳闷不已。

    巴曼快气疯了:“邱玲小姐,你实在太『乱』来了!像召唤魔法这么危险的法术,你怎么可以随便尝试!就算要练习,也该叫专人在旁边看着才是!”

    “对、对不起。”

    正当两人专注交谈的时侯,魔兽有了动作。原本他嗅出巴曼身上的龙血气息,知道此人不好惹,想静静溜走,但现在看他分神谈话,机不可失,便发动了攻击。

    “哇!”邱玲眼角瞥见它气势汹汹地扑来,两只前爪只差半分就要亲吻上巴曼的后脑勺,来个脑浆迸裂血花冲天的惨景,下意识地闭上眼,直到听见一声闷响,才睁开眼,正好看见魔兽被一脚踢飞,委顿在地。

    巴曼正要上前补一拳,让它死得干净透彻,邱玲一把拉住他,央求道:“等一下,巴曼将军,求求你,不要杀它!”

    “邱玲小姐,不杀它,也许他还会伤人啊!”

    “我知道,所以我会送它回去!一开始就是我召唤它过来,理应我负责!”邱玲恳切地道,“求你不要杀它!这真的不是它的错!”

    “……”巴曼沉默片刻,垂下手,“好罢,不过我要在这里看着。”邱玲喜出望外,向他道了声谢,走近趴在地上的魔兽。

    “邱玲小姐!”见状,巴曼又紧张起来。

    “没关系的。”邱玲回了一句,但未免巴曼太过担心,她只走了两步就停下,探出身,诚恳地道,“对不起,都是我召唤你来,才发生这些事,现在我就送你回去,今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语毕,合起手准备施法。

    魔兽眨眨眼,目光在她灵秀如水的小脸上溜了两圈,突然全身散发出柔和的白光,一块温润如玉的宝石从额心浮现出来。随即,它起身,行了一礼。

    邱玲看得不明所以,巴曼却是大吃一惊:这是魔兽被收服的现象!可是一般缔结主从契约,必须召唤士将召唤出来的魔兽或精兽****,再经过换血,才算完工,而邱玲根本不曾制服这魔兽,它怎会认她为主呢?

    “巴曼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呃,是这样的,这头魔兽已经承认你是它的主人了,也就是成为了你的召唤兽。”巴曼压下满肚子的疑问,坦白回答。邱玲十分诧异:“什么!真的?”仿佛为了证实,魔兽走上前,『舔』了『舔』她的手背。邱玲顿时抛去疑『惑』,蹲下身,高兴地抚『摸』它细长柔顺的『毛』:“真是不敢相信,我居然有了自己的召唤兽……呵呵,别『舔』了,好痒。”

    巴曼仍然不太放心地站在一旁,关注魔兽的一举一动。虽然召唤仪式错不了,但魔族毕竟是魔族,万一它戾气未去,伤了邱玲一根寒『毛』,他可担待不起。

    “对了,得给你取个名字啊,嗯——”邱玲一手托着下巴,上下打量新收的宠物,想从它身上找出取名的灵感。魔兽甚有灵『性』,安静地站着任她检视。半晌,邱玲击了下掌:“有了!你牙齿特别长,就叫‘牙儿’好了!”

    “扑!”青龙骑士忍俊不禁。魔兽则滑了一跤。邱玲被他们俩的反应吓坏了:“怎、怎么了?不好听么?”

    “不,很可爱的名字。”巴曼青玉『色』的眸子闪烁着恶作剧的笑意,瞅着魔兽,加重语气,“是不是,牙儿?”魔兽惺惺而吠,但它对这个踹了他一脚的人类颇有惧意,不敢惹脑他,尽管它真的很讨厌那个名字。

    “是吗?”邱玲信以为真,一把抱住魔兽的脖子,欢声道,“请多指教了,牙儿!”

    “呜呜。”魔兽欲哭无泪地应声。巴曼放声大笑,笑声极是欢畅,笑了一阵,攸地止住,换作怔仲:我竟然在笑?还笑得如此开怀?如此忘形?

    自从得知伊人另有所爱,他整日愁眉深锁,郁郁不乐,部下都怀疑他是不是失恋或更年期到了。这会儿却被一个小女孩的无心之言逗笑?

    “巴曼将军,你怎么了?”邱玲注意到他的异样,好奇地问。巴曼回过神,对上一双剪水秋瞳,心中一动,刹时明白那只魔兽为何无故认主:真正的召唤师,本就不是用武力令召唤兽屈服,而是以真心取得它们的信任,就像龙骑士与飞龙的关系一样,这个女孩真是不可思议,也许她有成为大召唤师的资质,不过……

    “对了,邱玲小姐,赛雷尔大人呢?他怎么让你一个人练习魔法?”

    邱玲有点意外:“咦,你不知道?米利亚坦伯伯被国王叫去卡萨兰,临走时任命史汀老师为代理城主,所以这两天他忙坏了,我不好打扰他。”

    “原来如此。”巴曼不好意思地『骚』『骚』头,最近他情场失意,变得心灰意冷,什么事都不关心,因此对城里的变故一无所知。

    邱玲观察他的表情,展颜一笑:“太好了,你总算稍微打起精神了。”

    “咦?”巴曼一愣。

    “你没感觉吗?这几天每个人都看出你变得很消沉,尤其是史汀老师,非常担心你,米利亚坦伯伯也是,可是看你一副距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们都不敢来问你,如果看到你精神的样子,大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吗,原来大家这么担心我……”巴曼十分内疚。

    “是啊!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免得大家再为你担心!”邱玲豪气干云地拍拍他肩膀,“你可是堂堂青龙骑士,岂可为情场上一点小挫折一蹶不振,灰心丧志!身为一名男子汉,就该越挫越勇,永往直前!”

    巴曼呆呆瞧着她,震惊得语无伦次:“邱邱邱玲小姐,你你你怎么知道……”邱玲耸耸肩:“看就知道了啊!我大哥也是这样,每次失恋就两眼无神,面如死灰,游魂似地晃来晃去,脑子空空什么也不想,就觉得活着没意义。”

    和…和我一样:“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又找了个女朋友咯!”

    “可——可我不想再找女朋友,我只喜欢她一个!”巴曼急了,不觉倒出真相,“我爱她,只想和她在一起,但她喜欢的是别人!我想向她告白,又怕被拒绝,我到底该怎么办?”邱玲想了想,道:“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但我二哥说,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就要为对方着想,即使这样会令自己痛苦。”

    巴曼如遭雷墼,呆立当场,脑子一片空白。

    邱玲明白他需要好好想想,没有出声,拉着牙儿离开,留下陷入沉思的青龙骑士。

    同一时刻,在后花园一隅,有一场与风花雪月全然无关的密谈正在进行。

    “博尔盖德先生,在这里说话没问题么?”

    “请放心,伯都王子,我已叫人布下结界——那么,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

    一个锦衣华服、相貌还算端正的青年从树后探出头,左顾右盼一阵,才转回面前头顶微秃,笑容和蔼的老者,压低声音道:“我要你帮我杀了赛雷尔史汀!”

    “……”哈梅尔商会长没有『露』出丝毫讶『色』,笑意加深,用仿佛呵哄幼童的柔和语气道,“伯都王子,这件事我们已经谈过无数次了,我的答复还是老样子:办不到。赛雷尔史汀一直与我们为敌,我也恨不得杀了他!但是[北之贤者]的名头,确实非浪得虚名,何况还有号称[影龙]的蓝龙骑士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要得手,实在是难啊!”

    “我不管!反正你一定要杀了他!”伯都吼道,“父亲大人对赛雷尔史汀的信任与日俱增,这次还任命他为代理城主,摆明了是立他为继承人!我怎能让那厮得逞,埃特拉城主的位子是我的、我的!”

    “请冷静,伯都王子,我以为,城主大人重用史汀归重用,却没有传位给他的意思。”

    “真的?”伯都将信将疑。博尔盖德重重点头:“当然!哪个王者舍得将祖宗的基业供手让人?终究是留给自己的子嗣;而且以赛雷尔那小子的愚忠个『性』,也绝不会犯上作『乱』,反而会兢兢业业辅佐下任城主,不敢有二心。所以当务之急,不是除掉他,而是想办法挤掉你那帮兄弟,让伯都王子你成为下一任埃特拉城主。”

    伯都初时听得安心,听到后来又泄了气:“谈何容易!父亲大人一点也不喜欢我,就算我把弟弟们全杀了,他也未必会立我为继承人。”

    “哎,你是长子,本来就比其他人有优势,若再找个大靠山,就万无一失了!”

    “靠山?我懂,你是要我找个妹婿。”伯都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找谁呢?都怪巴曼!上次本来已经安排好,让朵琳嫁给道格拉斯,我就可以得到红龙骑士团的支持,全怪他从中作梗,害得父亲大人收回成命!朵琳那丫头也是,我是她唯一的哥哥,我要她嫁谁就嫁谁,竟敢在父亲大人面前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害我的计划泡汤——死贱人!”

    “无妨,我们可以找个更好的人选,而且这次,包管朵琳公主也不反对。”博尔盖德胸有成竹地笑道。伯都心花怒放,问道:“真的?那人是谁?”

    “他是……”

    “大人,两位满愿师来了,正在花厅等侯。”

    艾德娜走进办公室,意外发现室内多了一人,面目依稀相识,身穿华服,抱着一块包着布的方形物事。他略带慌张地朝她施了一礼,看向坐在桌后的伊维尔伦城主。

    “知道了。”罗兰颌首示意,那人便欠欠身,退出房间。艾德娜目送他的背影,奇道:“他是谁?有点面熟啊。”

    “伯都王子的副官。”

    “那个蠢蛋王子的副官?来做什么?”

    “提亲。”罗兰言简意赅,将面前的红酒一饮而尽,起身准备接客。艾德娜惊诧不已:“提亲!?谁和谁?”罗兰笑得云淡风轻:“总之不是我和伯都。”艾德娜瞪大眼:“喂,你……”气恼地看着他扬长而去。

    轩风和邱玲焦急地坐在花厅,一看到金发青年远远走来的尔雅身影,同时站起。

    “罗兰城主,又来打扰你,真不好意思。”

    “哪的话,两位光驾,我高兴都来不及,请坐。”

    待两人坐回原位,罗兰才在对座坐下,微笑道:“你们是不是听说了刺客的事,才匆忙赶来?”轩风赧然一笑:“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没错,正是为此。”

    “罗兰城主,你没事吗?我听米利亚坦伯伯说,刺客是冲着你们俩来的,而且出事时,你帮他挡了所有的冲击,那你——”邱玲急切接口,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我没事,谢谢你们。”罗兰真诚地笑道。

    轩风登时红了脸,邱玲快活地道:“没什么,我们是朋友嘛!”

    “嗯。”罗兰再度绽开孩子般的笑容,接着想起一事,“啊,邱玲小姐,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接到通知,兰小姐后天会搭空浮舟回来,到时你一定要来玩哦,还有轩风小姐。”

    邱玲浮起复杂的表情,有期待,也有一丝担心。轩风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大方地道:“好的,我们一定来!”

    这时两个侍女走进凉庭,送上绿茶和新鲜果点。罗兰比了个手势:“请。”两个少女不客气地放怀大吃,尤其是轩风。她早就打好主意,在这里多吃一点,回去就可以不吃。己家的甜点已让她吃到反胃,能不碰就不碰,当然欣赏帅哥还是此行的最大目的。

    罗兰一边啜饮绿茶,一边欣赏两人“文雅”的吃相。查觉他的视线,轩风和邱玲脸一红,却不觉尴尬,青年的眼神毫无嘲笑,而是带着宠溺,仿佛一个大哥哥看着自己疼爱的小妹妹似的,让人心生暖意。

    “你们最近是不是在学习魔法?”

    “咦,是的。”两人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怎么知道”。罗兰笑道:“因为我也有点魔法的素养,所以——”两人大为惊讶,邱玲冲口道:“罗兰城主,你是魔法师啊?”哇!太帅了!

    “不,我不是魔法师,只是向内人学过点魔法。”罗兰俊美的脸庞浮起怀念的波纹,犹如天鹅羽『毛』飘落宁静的湖面,掀起柔和的潋漪,光影微『荡』的神情引来两个少女痴『迷』的注视。轩风心里更浮起一丝嫉妒。

    唉,传闻果然没错,他对他死去的妻子十分专情,不然也不会十年不娶了。轩风不禁羡慕起那位早逝的美洛达公主,有这么好的福气。

    “这么说,罗兰城主是魔法战士咯?”邱玲兴致勃勃地追问。

    “魔法战士?嗯…算是吧。不过通常意义的魔法战士是指使用魔法武器的战士,像诺因城主那样。”

    轩风一听见帅哥就来劲:“对了,听说诺因城主日前被刺客伏击,现在怎样了?有没有受伤?会不会死?”

    “不会,他已经完全康复,活蹦『乱』跳。”真的死掉倒好——罗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将卡萨兰最近的时局简述了一遍,末了问道:“梅莲可城主和米利亚坦城主没对你们说么?”轩风和邱玲摇摇头,神『色』甚是郁郁。虽然她们已经习惯被当成花瓶的生活,但被人当面提起,还是很不好受。

    “这个,我想他们太忙了,才会忘记。”罗兰连忙安慰。轩风扁嘴:“或许吧。”

    罗兰沉默,似乎不知怎么接口。轩风笑了笑,为他解围:“好了,我们还是别谈这些扫兴的话题了——罗兰城主,不如你教我们魔法?”邱玲拍手叫好,满脸雀跃。

    “呃,我那些外行功夫,拿来表演还可以,教人就真的不行了。”罗兰急忙推辞。

    “那你就表演给我们看看嘛~~~”两人撒娇。金发青年唯有苦笑:“好吧。”在四只闪闪发光的眼睛注视下,从怀里掏出一只碧玉横笛,放在嘴边吹奏起来。

    澄静悠扬的笛音流泄而出,令闻者心弦颤抖,整个人乍然一清。轩风和邱玲登时沉浸在美妙的乐音里,忘了初衷,这时,异变陡生:玉笛浮起银『色』的波动,以金发青年为中心,一圈一圈以漩涡的姿态朝外泛开,扩散到整座庭园里。一瞬间,包括应该在冬天开花的梅树,百花齐放,争奇斗妍,让人目不瑕接;无数七彩的光球凭空出现,跳起无声的华尔兹,妆点出无尽的灿烂;再眨眼,震憾人心的绚丽景象转为纯白的温馨世界,情境之美令人屏息。

    不知过了多久,白『色』褪去,融化为星星点点圣洁的光芒消失在空气里,『露』出原本的庭园景致,但姹紫嫣红的繁花证明了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两个少女呆呆不语,僵成了木头人。罗兰收回笛子,在她们面前晃悠:“喂,这么陶醉吗?”

    “哇塞——太棒了!”轩风和邱玲这才回神,齐声道:“刚刚那是什么魔法?”

    “是[生命之歌],一种已经失传的古魔法,我有幸从一位高人那里习得。”罗兰绽开献宝的笑容,“怎么样?挺好看吧?”两人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罗兰笑道:“以前团里财务紧张时,我就用这招卖艺骗钱,因为不是在花园里吹,所以效果没这么好,不过还是很受欢迎。”邱玲击了下掌:“对了,你以前是佣兵!”

    “嗯,真怀念那时候。”

    轩风凝视他,浮起压抑不住的感佩之情。换作一般人处在他今天的地位上,都会渐渐被权力腐化,将以往的落魄岁月视为奇耻大辱,绝口不提,更别说怀念了,罗兰却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出身自卑。

    梅莲可城主竟说这样的男人是野心家,要我堤防他,哼!轩风在心里嗤鼻。罗兰摆脱回忆,回到现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走神了。”两个少女正欣赏他沉思的俊容欣赏得起劲,说不要紧你继续,罗兰一呆:“继续?”

    “没没,我们的意思是继续聊天。”说漏嘴的两人慌忙改口。轩风道:“不如你教我们刚刚那首生命之歌啊!”

    “教你们是没问题,但我已经说过了,这个魔法的主要用途是表演,换句话说就是个花架子,没有一点实用价值,这样你们还要学吗?”

    “咦,可是花不是开了吗?怎么说没有用处?”

    “你们再看看清楚。”

    轩风和邱玲依言四顾,大吃一惊,不知何时,庭园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不是这个时令的花全部凋零,花瓣洒了一地。罗兰眼底闪过怅然的情绪:“生命之歌固然拥有使万物复苏、治愈伤病的权能,却必须由至高神的司祭或心灵纯洁的人用,才能真正发挥效力,可惜我两者都不是。”这话已说的十分明白,轩风和邱玲却压根没听出来,只一心想安慰眼前显得落落寡欢的男子,轩风一迭声道:“但是,你让花开了啊!这就说明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至于花谢应该是你魔力不够的关系。”

    心地善良?我?罗兰失笑,然而表面,他还是绽放出温馨的笑意:“谢谢你,轩风小姐。”

    呃啊啊!不要这样对我笑啊!我会沦陷的!轩风在心里呐喊,目光却不争气地流连在青年勾起的唇线上,收不回来。邱玲也微微失神,但症状轻得多,因为她还能说话:“罗兰城主,下次你教我们吹这首曲子好不好?没用不要紧,好听就行——你吹得真的很好听。”罗兰笑道:“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那我们下次一人带只笛子来。”邱玲转向友人。轩风支吾两声,敷衍过去。其实她是想今天就求教,让罗兰用碧玉笛给她实地演习,来个间接接吻——可惜!

    邱玲拍手道:“太好了,等我学会了,就吹给史汀老师和米利亚坦伯伯听!”罗兰一手按唇,『露』出突然想起某事的表情:“啊,糟糕,我都忘了!”

    “怎么了?”两个少女关怀地问。罗兰犹豫了一瞬,道:“嗯,也没什么,就是你们来之前,伯都王子派人向我提亲,我忘了答应过马上回复他。”轩风和邱玲眼睛刹时瞪得比铜铃还大,一齐站起来:“提亲!?”

    “嗯,为他妹妹朵琳公主。”罗兰一脸搞不懂她们为何这么惊讶。闻言,邱玲更是错愕:“朵琳姐姐?”怎么会,那巴曼不就……

    轩风关心的是另一节:“罗兰城主,你打算怎么回复?”情急之下,她忘了礼仪,没注意自己询问的是私人问题。罗兰没有在意,微微一笑:“我想答应。”

    “啊——”一声惨叫,也是轩风心碎的声音。罗兰关怀地站起,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你没事吧,轩风小姐?”轩风欲哭无泪地道:“我没事。”呜呜,我的偶象就要属于别人了,我哪会没事?罗兰如释重负,笑道:“那就好。”

    轩风恋恋不舍地凝视近在咫尺的绝世俊容,一想到这张脸,这么温和『迷』人的笑容不久之后就要属于另一个人,心里又酸又苦,但随即,她发现自己整个人正靠在罗兰怀里,沉到谷底的心又咻地飞上来,受打击而惨白的脸庞也恢复血『色』,重新焕发出光彩。

    天降的艳福啊!!轩风在心里感动地抹泪:安拉耶稣佛祖我感谢你,能被他这么抱在怀里,就算只有短短一刻,我也一生无憾了!结婚又怎样,又不是以后再也看不到,以朋友的身份也无所谓,只要能经常看见他,听见他的声音……轩风不觉沉浸入悲剧女主角的幻梦里,没查觉罗兰已把她扶回原位,走到对座去了。

    邱玲脸『色』变幻不定,开口道:“罗兰城主,你真的要娶朵琳姐姐?为什么?你喜欢她?”罗兰苦笑:“喜欢?怎么可能,我今天才第一次从画像上看见她的尊容,我又不是一见钟情的人,如何喜欢她?”邱玲惊叫:“什么!那你——”轩风恰好回过神,听见两人的对话,也浮起好奇心,和友人一起眼望青年,等他回答。

    “因为这是政治婚姻。”罗兰坦白,平静地迎视两人异样的视线,“伯都王子在传话里也说的很清楚,此举有利于北、东两城的邦交。为了伊维尔伦的外交环境着想,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轩风赞同颌首。邱玲急道:“可是朵琳姐姐她——”

    “我知道。”青年的笑容诚挚温暖,抚平了她的焦虑,“你不想朵琳公主成为这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邱玲连连点头,希翼地看着他:“罗兰城主也不忍心,是吗?”罗兰道:“当然,我和内人也曾经受困于政治婚姻,其中的苦涩我焉有不明白。”沉默片刻,他朦胧的眼神转回平时的清澈,道:“所以,我想拜托邱玲小姐,帮我询问一下公主的意见,如果她不答应,我就——虽然伯都王子说公主对我有意,但我怕他……是权衡之言,还是听当事人亲口说明比较保险。”邱玲理解点头:“我明白了,罗兰城主,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会亲口问朵琳姐姐!”

    她肯定会满口答应,除非她是瞎子!轩风暗暗嘀咕:这么温柔体贴的美男子向自己求婚,哪有女人会拒绝!感谢上苍的恩赐都来不及了,那个朵琳真好命!

    蓦地,她想起一事:“等等!这么说,万一那位朵琳公主答应了,你就要和一个你不爱的女人结婚?这怎么成!”

    “无所谓。”罗兰淡淡一笑,“自从内人死后,我在这方面的心也淡了,无论和谁结婚,我都不在乎,而且我已经三十岁,年纪不小了,近年大臣催我再婚催得越来越急,若能和朵琳公主共结连理,一方面有助于伊维尔伦的稳固安泰,一方面生个继承人解我燃眉之急,何乐而不为?”

    “可是,你自己的心情……”这回邱玲也急了。

    “谢谢。”罗兰展颜,笑容恬静温馨,令两人心隐隐作痛,“轩风小姐和邱玲小姐的好意我很明白,也很感激,但我是伊维尔伦的城主,有责任将本城的利益放在首位,而且我觉得朵琳公主比较可怜——如果她答应求婚,岂不代表她得嫁给一个不爱自己,而她却喜欢的男人?有负于人的是我。”

    “这……”轩风和邱玲无言以对。

    罗兰直视邱铃的双眸,道:“请代我传给公主一句话,好么?”邱玲连连点头:“好!你说吧!”罗兰缓缓道:“请你告诉她,我不爱她,不过,我会努力爱她,如果她不嫌弃这样的男人,我愿娶她为妻,一辈子不离不弃……嗯,会不会太长了?”说到最后,他有些腼腆。

    “不长不长!我全记住了!一定带到!”邱玲泪眼汪汪地喊道,甚至并指作发誓状。轩风更是忍不住掏出手绢直抹眼睛,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呜呜,好感动啊!这样感人肺腑的告白,这样真情实意的男人……两人少女完全陷入感伤的情『潮』,无法自拔,因而没注意,对座的人眼中一闪即逝的嘲谑和精光。

    总算演完了,这出无聊的戏码,接下来就等注定的结果。

    罗兰浅浅啜饮了一口微凉的绿茶。

    当米利亚坦接到东城的答复和聘礼时,心情只能用“愕然”来形容。稀里糊涂地和求婚特使三将之一的[苍空骑士]席斯法尔交涉了半天,才搞清楚来龙去脉。一等席斯法尔离开,他就狂怒地叫来长子,也就是求婚剧的始作邃者:“伯都!你竟敢自做主张!”

    面对父亲的怒气,伯都心惊胆颤地缩缩肩膀,却还是鼓起勇气争辩道:“父亲大人,我承认是我自做主张,但这也是为了我心爱的妹妹着想。再说,罗兰城主年少英俊,才干卓绝,和朵琳简直是天生一对,你对他有什么不……”

    “闭嘴!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打什么主意!”米利亚坦严厉地瞪视他,吓得伯都立刻噤声不语。这时,一个沉静的声音『插』进来,打破了僵局:“大人,事已至此,追究也无济于事,还是想想怎么回复东城的使者吧。”

    伯都看向发言者,眼神没有感激,只有火辣辣的嫉妒和仇恨。赛雷尔感觉到他的视线,在心底叹了口气。

    米利亚坦转向这个最信赖的臣子,神『色』缓和下来,从愤怒变作苦恼:“还能怎么回复!拒绝的话,等于是对东城的污辱。唉,我也不是讨厌罗兰,以他那种俊才,做我女婿反而是委屈了,只是——”他看向下首的长子,『露』出坚定的神情。

    “好,我就同意联姻!但是伯都,你也不要太得意。我会同罗兰老弟讲清楚,不让他牵扯进你们兄弟的内斗,也不会让你利用他——你趁早死了那份心!”

    伯都深深低下头,表面看来是被父亲的智慧和魄力压倒了,然而,米利亚坦和赛雷尔没有看见,一丝诡异的笑容正缓缓在他脸上扩散开来。

    哼,蠢货!自以为棋高一筹,却不知罗兰城主早和我约定好,助我夺得下届埃特拉城主的宝座!到时,我要你和这个假仁假义的臭小子一块完蛋!

    北城埃特拉下界希望角

    热闹的港口里,停泊着大大小小数百艘船只。这里是埃特拉最大的港口,也是艾斯嘉大陆最大的港口,北面朝海,通往夏尔玛大陆和“走私天堂”白星岛,每年都有大批违法商人乘船前往白星岛做生意,极少人知道,那里也是一种叫作“强盗”的人脱手打劫物品,换取现金或日用品的秘密基地。

    维烈走进一家叫作“鲸鱼头骨”的船员酒家,一股混和着汗臭的酒香扑面而来,几乎在同时,多数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在这家店里的,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不是船员,就是苦力,而这个文质彬彬的青年一看就知道是魔法师或学者之流,居然跑到这种低三下四的地方,怎不叫人纳罕注目?几个眼尖的人还发现青年双目紧闭,是个瞎子,更是稀奇,但他们没多久就转过头,继续闲聊喝酒——不干涉他人的私事是埃特拉的传统,也是小人物的活命之道。然而,若他们知道这是鼎鼎大名的[血魔]的话,恐怕就不会这么冷静了。

    红发青年小心地避过几只凌空飞过的酒瓶和一名穿着暴『露』的女服务生,走到最里面,轻唤背对自己的高大青年:“老板。”

    “咦,维烈,你不是说要去看海,这么快就回来了?”

    贝姆特瓦托鲁帝转过头,手里端着一杯麦酒,朝部下颌首,“坐下,别站着。”维烈依言坐在他对面,递出一张大红『色』的纸张:“老板,这是给你的,罗兰城主的请束。”

    “罗兰福斯的请束!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贝姆特诧异地瞪大眼,接过红纸,打开浏览,“……原来是请喝喜酒,新娘朵琳欧斯达…谁啊?没听过。”

    “姓欧斯达的话,应该是安迪米拉尔的后人。”维烈回忆。贝姆特皱眉:“安迪米拉尔又是啥东东?等等!欧斯达,不就是米利亚坦那老『色』鬼的姓氏嘛!唔……东、北两城联姻了吗?”说到最后,他开始沉思。

    维烈向柜台点了杯苹果酒,微微一笑。

    “看来这个大陆的局势又要不平静了。”

    “此话何解?”贝姆特回过神,兴致勃勃地问道。维烈以文静的动作端起酒杯,贴近双唇:“老板心里有数,不需我这外人在此卖弄小聪明。”贝姆特哼了一声,神情甚是不悦:“老是这副居高临下的态度,看了就想扁!”

    维烈轻笑起来:“你误会了,我从不认为自己是超脱人类的生命,又怎会以‘居高临下’的态度看待人类的作为,我只是单纯喜欢以第三者的眼光关注历史的变迁罢了。”

    “开口人类,闭口人类,还说自己不是自命不凡?”

    “不是的!我……”维烈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贝姆特摆摆手:“逗你玩的,别紧张。”暗叹这家伙真是老实。维烈松了口气,见状,贝姆特有些不解:“就算你真的是超越人类的生物,也没啥好害臊的,这是好事啊!弱肉强食是大自然的法则,强者理所当然可以蹂躏弱者,视他们为低人一等的渣滓——人类不就是这样?”

    “不……认为自己是特别的,是超越他人的存在,这个想法就是悲剧的根源,战争的肇始,我不想再犯相同的错误。”维烈清俊苍白的脸庞浮起黯然,右手轻抚悬挂在大腿侧边的一面精致手镜,仿佛回应他的动作,镜面闪过一道白光,随即又回复原样。

    贝姆特双手环胸,认真体会部下的话语。

    “嗯,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有点片面,因为我也是战争的肇始人之一,但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超越人类的存在——太恶心了!”

    维烈笑了笑,神情十分和煦:“老板你属于另一种——中了时代剧毒的人。”

    “哈哈哈,说的好!的确是这样!罗兰福斯和德修普也是,我们三个是无可救『药』的毒瘾患者!”贝姆特放声大笑,笑声豪迈爽朗。维烈定定注视他,额上的精灵之眼闪过柔和的光芒。

    “你会去参加罗兰城主的喜宴吗?”维烈问。

    “开玩笑!我可不想和梅莲可在大庭广众大打出手,太难看了!而且那女人的苦日子也快到了,怪可怜的,这次就放过她。”贝姆特英气『逼』人的脸上浮起夏阳般辛辣的笑容,灰眸没有一点他所说的怜悯,有的尽是嘲讽。

    维烈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老板,我必须离开你一段时间。”贝姆特没有意外,从接到请束起,他就知道维烈已经被罗兰的眼线牢牢盯住,连带也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他不走,只会令贝姆特为难。

    “你一个人不会有问题吧?”贝姆特关心地问。维烈点头:“我不会有事的,老板,你自己保重——对了,这给你。”他从背包的小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对方。

    “哦,纯度很高的红玉啊,起码值100枚金币,市价的话还要……”

    “不是给你拿来卖的。”维烈打断上司的估价,“是给你防身用的,而且它也不是红玉,是血玉。”贝姆特一呆,无法置信自己的专业眼光居然出了错:“血玉是什么?”

    维烈沉默片刻,道:“总之,你把它带在身上就是了,有事找我,就把它拿在手里,叫我的名字。”语毕,他从上衣的口袋取出两枚银币(注:北城由于气侯严寒,果蔬产量稀少,果子酒都是进口,所以价钱很贵),正要放在桌上,被贝姆特推回去:“我请。”维烈笑了笑,也不推辞,起身离开酒店。

    贝姆特目送走远的部下,再看看手中鲜红剔透的美丽玉石,自言自语:“血玉血玉,难道是血凝成的玉……怎么可能!”自嘲一笑,他将玉塞进腰包里。

    东北两城联姻的消息传开后,不仅在各地掀起轩然大波,连伊维尔伦的朝野也声浪迭起。众所周知,罗兰是上一届城主马修福斯的赘婿,而非子嗣,如果他再娶一位他城的女『性』,福斯家族的血脉就会断绝,因此守旧派的大臣竭力反对,希望主君改变主意,迎娶拥有旧王室血统的女子,哪怕只有一滴也好。

    罗兰平心静气地坐在高位听着底下的臣子分成两派吵得日月无光,不时喝口茶,打个盹,末了抛下一句:“我已经决定,你们都别说了。”众人面面相觑,争了一上午,一口水也没喝,他们早就口干舌燥,就算想说也说不出来。罗兰满意颌首,道了声“退朝”,起身离去,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唤住他:“大人,请留步。”罗兰瞥眼,见是中间派的代表国务尚书克莱德尔,于是停下脚步,客气地问道:“卿有何事?”

    国务尚书清清喉咙,道:“大人,臣以为,大伙的考量都有道理。臣也赞成这场婚事,与北城联姻,有百益而无一害,只是…为了平衡大伙的意见,臣这里有个折衷的法子——等您与朵琳公主完婚,再迎娶一位有旧王室血统的小姐为妾,如何?”

    此言一出,大厅里立刻响起小小的交头接耳声,泰半是赞成国务尚书的意见,认为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罗兰淡淡一笑:“倘若将来妻妾都生下子嗣,继承人的位子该给谁?”国务尚书哑口无语,群臣也呆若木鸡,一片鸦雀无声。

    罗兰挥挥手,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王者霸气肆扬全场,众人一僵,均觉身子好像矮了一截,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只听得清冽冷峻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字字震耳:

    “在我当上伊维尔伦城主的一刻,福斯家族的血脉就彻底断绝了!”

    久久,无人应声,即使听见主君离去的脚步声,也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来。

    罗兰刚走出接见大厅,就与两个人打了个照面,他绽开惊喜的笑容,挥手道:

    “法利恩!兰小姐!”

    风尘仆仆的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近,身后跟着特地去空浮舟站迎接的艾德娜和东城三将。伊维尔伦大神官清丽绝伦的脸庞依旧『荡』漾着圣洁恬静的笑容:“大人,别来无恙。”暗褐『色』的眸与冰蓝『色』的眸视线交汇,闪过心领神会的光芒。

    冰宿仅提起裙摆还了一礼,沉默不语。罗兰看看她,眼中透出几分关切:“辛苦了,你们先下去梳洗,待会儿请兰小姐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冰宿一怔,她原以为被点名的应该是法利恩,罗兰笑道:“我有话跟你说。”

    “知道了,那我换件衣服就来。”

    五分钟后,茶发少女崭新地走进城主办公室。经过梳洗,疲劳从她明丽的脸上一扫而空,焕发出平日的智慧与活力。

    金发青年抬起头,微微一笑:“你来了,坐。”冰宿依言坐下,浅笑嫣然:“首先,恭喜你即将迎娶一位娇妻。”罗兰落落大方地笑道:“谢谢,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的好朋友今天会来看你。”冰宿大愣:“我朋友?”

    “埃特拉的满愿师邱玲啊。”

    “真是她!”冰宿脸『色』一变,沉思半晌,问道,“她来找过我?”罗兰点头:“就在你走的当天。”冰宿微微张口,随即眯起眼,一字一字道:“你是故意的?”

    “你真是太多疑了,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怎么知道你前脚走,她们后脚就来?”罗兰笑得既温和又无害,“再说,我干嘛不让你们见面?”

    “理由多得是!”冰宿轻哼,“比如,拉拢那个笨蛋!”她们?这么说梅迪城的满愿师也来了咯?两个笨蛋!这下还不连皮带骨被这只老狐狸吃得一干二净!

    “邱玲小姐善良又纯真,你这么说她未免太过。”

    “你敢发誓你心里从没骂过她?”

    “……来杯咖啡如何?”

    “不用。”冰宿一点面子也不给对方,唇边却『露』出极淡的笑意:这家伙,虽然擅长作戏,人倒还不虚伪。

    罗兰耸耸肩,提起咖啡壶,将里头的『液』体倒进白瓷杯,目光却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对座的少女。捧起散发出袅袅醇香的杯子,他笑道:“兰小姐一向聪明理智,怎么今天特别浮躁,是否有什么心事?”冰宿心一凛,肃容道:“浮躁?有吗?我不觉得。”罗兰轻声一笑:“装蒜不是高明的交涉技巧,只会凸显你的不可爱。”冰宿柳眉倒竖:“我知道我不可爱,用不着你提醒!”罗兰微笑:“我不是提醒你,而是在指出你。”嗯,好久没这么逗她玩了,真痛快啊!冰宿强抑怒气,别过头,不理他的挑衅。罗兰见状,先是一怔,接着绽开淡淡的笑容:“抱歉,我无意惹你生气。”

    “除了我,你大概从未惹其他女『性』生气过吧?”冰宿转过头,狡黠一笑。罗兰咋舌:“好啊!你竟敢骗我!”冰宿哼了声:“明明是你失礼在先。”

    “……来杯咖啡如何?”

    “好吧。”这么说,算是接受了对方的道歉。冰宿感到些许好笑。抿了口热咖,她睁大眼:“哦,真不错哩!”

    “当然,像这种日常小事,我全部能料理得井井有条,连侍女也及不上。”罗兰一点也不谦虚,脸上却没有自得之情,依旧是从容的笑。冰宿却感到他已经透『露』了一小部份的真实,不禁也撤下心防,『露』出少见的柔和笑容:“我也很会泡咖啡,不过还没你这么厉害,而且我对别的家事一窍不通——对了,你的未婚妻是怎样的人,说给我听听,一定是位既贤慧又能干的美人,像美洛达公主一样,持家理财样样皆通。”话到中途,她的语气渗入一丝调侃。

    罗兰撇撇嘴:“美洛达在算帐方面一窍不通,根本是个经济白痴。至于持家,她煮饭会糊;烧水会干;煎鱼不去鳞;烤鸡不拔『毛』——能干在哪里?那个朵琳公主想必也是如此,但这又如何,她们有钱有势有地位,这就行了。”

    冰宿忍俊不禁地听完,道:“你不怕我把刚刚那些话告诉你未来的妻子?”

    “你不会。”罗兰笃定地笑道。

    “哦,这么有自信?”冰宿本来是开玩笑,见他说的肯定,倒激起几分挑衅。罗兰冰蓝的双眸浮起笑意,用轻快的口吻道:“假若你向她告状,我就四处宣扬你喜欢我,所以吃醋,故意破坏我们夫妻间的和睦关系,让你身败名裂,看谁恨!”冰宿张口结舌,许久才喊道:“无耻!”

    “呵呵,礼尚往来,就是如此。”罗兰不以为意,笑得万分欠扁。冰宿狠狠瞪视他,半晌,脸上怒气渐褪,转为略带无奈的表情:“我真同情那个朵琳公主,将来一定被你耍得团团转。”

    “哼,大多数人,我还不屑耍他们。”罗兰淡然的语气却包含了一小片相当真挚的情感。冰宿敏锐地感觉到,心跳微微加快,面上却毫无变化。她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翘起唇角:“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有此殊荣?”

    “感谢倒不必。”罗兰微感不悦,忍不住问,“我的态度真的让你很不快?”

    “还好。”冰宿选了个折衷的回答,本来她是想劈头一句“废话”的,然而不知怎么的,看到对方少见的认真眼神,她竟然不忍心说出伤害的话。

    罗兰欣然一笑:“既然还好,以后我就保持这个态度。”

    ……可恶的家伙!冰宿咬牙切齿,在心里咀嚼后悔的滋味。罗兰用她的表情做下酒菜,快快活活地品尝剩下的咖啡,尽情体味胜利的快感。

    创世历1037年净之月22日,伊维尔伦城主罗兰福斯和埃特拉长公主朵琳欧斯达正式缔结婚约,召开盛大的喜宴,由国王亚拉里特里菲曼德修普主婚,列席者还有卡萨兰、梅迪、埃特拉三位城主,东南北三位满愿师,两名圣巫女,各城的文臣武将、名流商贾等,场面浩大,盛况空前。唯一没到场的西城因为从没有出现在社交场合的前科,所以无人纳罕,当佣兵王贝姆特瓦托鲁帝派人送来一份贵重的贺礼时,反而引起很多人的错愕。

    “哇塞!朵琳姐姐,你好漂亮哦!”

    更衣间里。埃特拉满愿师邱玲看着打扮完毕的准新娘,由衷惊叹。

    “谢谢。”朵琳欧斯达害羞地抿嘴笑道,薄薄的红晕令她施了淡妆的秀美面容更添丽『色』,宛如一朵含苞欲放的清雅月季;遗传自北城城主的茶褐『色』秀发高高盘起,只垂了几缕在鬓边;百合花冠和雪白纱罩使她充满了圣洁的气质;青灰『色』的大眼闪耀着幸福的光辉,比挂在她洁白颈项上的猫眼石项链更为璀璨夺目;婀娜多姿的身段与典雅大方的礼服交相辉映,整个人看起来就像白衣下凡的仙子,美丽动人,纯净无瑕,让人移不开眼。

    “恭喜你,朵琳姐姐。”邱玲递上新娘捧花,语气有一丝羡慕,但更多的还是真诚的祝福。朵琳接过捧花,颤声道:“小玲,我觉得这一切好像一场梦。”

    “为什么?”

    “因为…我是这么平凡,他怎么会看上我呢?”

    “你在说什么啊!”邱玲低叫,“你又美丽,又温柔,有什么不如人的地方?难道你还介意政治婚姻的事?”朵琳大幅摇头:“不是的!我一点也不在乎什么政治婚姻!只要他娶的人是我,我就觉得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何况他还对我说了那些话,我……”说到这里,她垂下头,眼中珠泪莹然,吓了邱玲一大跳:“朵琳姐姐,你干嘛哭啊!难道你讨厌罗兰城主?”

    “我怎会讨厌他!我是太高兴、太高兴,高兴得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生怕自己是在作梦,一睁眼,梦就醒了。”

    邱玲恍然大悟,拧了她一把:“这下放心了吧?你不是在做梦。”

    “小玲。”朵琳横了她一眼,神态娇媚无限。

    邱玲扑哧一笑,接着想起一事,道:“对了,朵琳姐姐,你怎么喜欢上罗兰城主的?你不是一直待在宫里的吗?那天我听到你一口答应,吓了一大跳哩。”

    朵琳的眼神逐渐朦胧:“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十二岁的我,和父亲大人、哥哥一起参加上届东城城主马修的五十寿宴,当时宴会上那么多衣冠楚楚的绅士,只有他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视线。我记得清清楚楚,他穿着雪白的军服,雪白的披风,孤傲的气质就好像一头超凡脱俗,睥睨一切的白鹰一样,是那么高贵神圣,从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十年来,我天天想着他,我不奢望他会爱上我,只求能偶尔见他一面,因为我知道他眼里只有美洛达公主,不然他也不会十年不娶,可是我万万没想到……”

    “朵琳姐姐。”邱玲听得感动无已,环住她的肩膀,“放心吧,你会幸福的,要对自己有信心,我相信你绝不会输给美洛达公主,至少你对罗兰城主的心意不会输给任何人!”

    “嗯,我会努力的。”朵琳点点头,抹去眼角的泪水,绽开如花的笑靥。

    此刻,衣香鬓影,笑语流淌的宴厅里,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位首次出现在社交场合的满愿师身上,有好奇的,有惊艳的,但更多的还是评论的视线。

    梅迪满愿师身穿茵绿『色』的连身长裙,式样简洁,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一头乌发简单地绑成麻花辫垂在腰间,看来十分清新自然,典雅大方,仿佛来自森林的妖精女孩,充满慧黠的气质。伊维尔伦满愿师则截然相反,一袭水蓝『色』纱质礼服,薄如蝉翼的裙摆配合优雅的步伐,纺织出富有韵律的波纹;茶『色』的秀发柔顺的披在颈间,只在额头处戴了顶晶莹的水晶饰冠,整个人宛如水中走出的人鱼公主,散发出冷漠孤傲的气息,让想上前攀谈的人心生畏惧,不由自主地退得远远的。

    “哟呼!果然一如传闻是美人呐!这么推算我们的满愿师也一定是个美少女,真可惜!”卡萨兰宫廷术士长吉西安凯曼吹响口哨,欣赏两个气质迥异却同样美丽的满愿师,对失踪的己城满愿师抱以诚挚的遗憾。与他并肩而立的军务长雷瑟克尤耶斜睨他:“你脑子里只有女人吗?”吉西安泰然自若地道:“不,还有钱!脑子里只有女人的是你。”雷瑟克吓得一把捂住他嘴,偷看一旁的主君,见他一脸专注的像在找什么人,似乎没有听见,才松了口长气,却没注意友人涨红了脸,呜呜连声。

    诺因正忙着寻找妹妹,他和莉莉安娜不是一道来,可是大厅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又没有透视眼,自然找了半天还没找到,这时,他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假思索地走过去。雷瑟克见状,连忙拉着友人紧跟其后,吉西安趁机大口喘气。

    “伊莉娜!”

    小侍女正忙着帮主人驱赶一批又一批驱之若鹜的围观者,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愣了愣,看向声源。原本围得铁桶也似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露』出卡萨兰城主修长匀称的身姿。伊莉娜惊讶得掩住嘴,一时说不出话。轩风看着三个突然冒出来的帅哥,也是大为错愕。

    “好久不见,你好吗?”诺因微笑,语气十分温和。伊莉娜回过神,脸上浮起两朵红云,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嗯,我很好,诺因大……诺因殿下,好久不见。”

    “因为希莉丝的事,我很担心你会受罚,没事就好——嗯,这个就是你的新主人吗?”诺因不怎么感兴趣地瞥了眼轩风。后者大方一笑:“幸会,我叫柳轩风。”嗯,长得的确不错,就是太傲慢了,还是他后面两个比较对我胃口。

    “柳轩风…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诺因回忆。闻言,众人为之错倒,没吃惊的只有吉西安和雷瑟克——他们已经习惯了。

    “殿下,她就是南城的满愿师!”雷瑟克对上司咬耳朵。吉西安优雅地执起轩风的手行了个吻手礼,『露』出招牌笑容:“美丽的小姐,请别介意,这个人就喜欢开些没水平却自以为很有趣的笑话,让你见笑了。”

    花花公子!轩风凭着花花女朗的直觉嗅出眼前的人的本质,却还是忍不住陶醉在他不亚于罗兰的『迷』人微笑里,冲口道:“没关系。”

    “那么,告辞了。”吉西安和雷瑟克十分有默契地各搭住主君一边肩膀,硬生生地将他拖走,免得他再说出丢人现眼的话来。轩风主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门口响起通报声和一片欢呼——吉时已到,新人进来了。

    伊维尔伦城主一反平时的漆黑扮相,换上婚礼要求的雪白衣裳,使他的气质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左手挽着身穿宛如初雪凝成的礼服的朵琳,就像一对远超过神诋所能塑造的璧人一样,刹那就吸引了全场的注目,赞叹声此起彼伏。

    类似于地球,新人双方都有名“花宾”作陪,女方自然是埃特拉满愿师邱铃,男方是东城大神官法利恩罗塞。按照规矩,罗兰牵着朵琳来到他未来的岳父,北城城主米利亚坦面前,接受他的祝福。

    “父亲大人……”朵琳嗫嚅,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米利亚坦慈和地拍拍她肩,眼神有点复杂,但最多的还是欣慰之情:“相信你的选择,我的孩子。”

    “谢谢你,父亲大人。”新娘接受了父亲没什么特别却充满亲情的祝福,深深亲吻他的前额。新朗默默一躬,也不说些“今后请多指教,岳父大人”这类惹人嫌的场面话,仅以不经意的神情,加重环住妻子一边肩膀的手劲,动作坚定而温柔。朵琳双颊『潮』红,心跳如鼓。米利亚坦大为放心,微笑着冲罗兰点点头。

    接着,由国王亚拉里特主持仪式,北之贤者赛雷尔史汀宣读圣典,确认意愿。当新娘和新朗发完誓,行吻礼的瞬间,沉默被打破,四周爆发出如雷的欢呼,彩纸飞扬,香槟酒喷向空中,礼炮拉响,烟火在漆黑的夜空绽放绚丽的花朵,美酒佳肴不断涌入席间,宴厅里的气氛陡然升温,婚礼进入高『潮』。以新人夫『妇』为首,一对对男女步入舞池,到处是欢声笑语、交杯脆响,但也有个人像是要隔绝这片喜气般躲在角落,哀伤的目光如影随形地锁定舞池里最为光芒四『射』的男女。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就要为对方着想,即使这样会令自己痛苦。]

    “祝你幸福,公主。”青龙骑士巴曼喃喃道,垂下眼,一口饮尽杯中苦涩的酒『液』。

    俗话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热闹了大半夜,婚礼终于迈入尾声。新娘被两个侍女搀扶回房,新朗则指挥部下将大厅里醉得东倒西歪的众人搬去客房,其中包括国王和新娘的父亲。除此之外,宴厅里只剩下寥寥几个神智清醒还能站立的人。

    “罗兰城主,**一刻值千金,你就别招呼我们了,快去陪新娘吧。”

    元帅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手持羽绒香扇,半遮着俏脸,说不出的妩媚动人,身穿与平时不同的粉紫『色』洋装,宛如一个优雅的贵族小姐;她身旁站着一袭火红『色』晚礼服的南城城主梅莲可迪休拜卡,就像两朵美得各有千秋的成熟玫瑰。离她俩稍远处,卡萨兰城主一脸铁青地扶着殿柱,一副强撑着才没有呕吐的模样。他的酒量远远不及这两个酒国女豪,要不是吉西安和雷瑟克帮他挡掉绝大部分应酬,他早躺下了,代价是他两个心腹双双阵亡。圣巫女莉莉安娜温柔地拍抚他的背。

    罗兰的脸『色』也很苍白,但他的唇角依然保持礼貌的弧度。

    “既然如此,我就失礼了,祝各位有个好梦。”

    四人目送他脚步沉稳地离去,心中各有感慨,一时都没有开口。

    “梅莲可,今后你要小心了。”半晌,拉克西丝低声提醒。梅莲可缓缓点头,苦笑道:“我理会得。”诺因思索:罗兰福斯和北城联姻,目标真的只是南城吗?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四位,请随我来。”

    英气勃勃的嗓音切入诺因的听觉,打断了他的沉思,定睛一看,罗兰的随侍武官艾德娜不知何时来到近处,向他们摆出请的手势。四人对望一眼,跟着她走出宴厅。

    金发青年穿过黑暗的长廊,半途停下脚步,看向『露』台。那里有个他熟悉的纤长身影,茶『色』的秀发和蓝『色』的裙摆在晚风里微微飘『荡』。

    “这么晚还不睡?”他诧异地走过去。冰宿身体一颤,没有回头,答道:“喝多了点,所以过来吹吹风。马尔亚姆将军告诉我,不酒醒就睡的话,第二天起来会头痛欲裂。”

    “原来如此,那家伙确实是过来人。”罗兰轻笑出声,靠在玉石栏杆上。清凉的夜风拂面,令他精神一振。冰宿皱眉:“一身的酒臭!”

    “彼此彼此。”罗兰不客气地回嘴。冰宿瞪向他,顿时怔住,表情变得异样:“老实说,我不习惯你穿白衣。”罗兰淡淡一笑:“明天我就换回来,再忍忍吧。”

    “忍耐的是你吧,我看你也不习惯。”

    “……”

    “为什么这么喜欢黑『色』?”

    罗兰沉默,眺望远方的星辰,许久才幽幽道:“不是喜欢,是为了记住。”冰宿一愣,直觉触到了对方心里的伤痕,便不再追问,岔开话题:“你还是快回去吧!新婚之夜让新娘等太久不好,何况让别人看见我们在一起很可能引起误会。”罗兰不在意地笑道:“你可是神使,我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和你发生什么事。”

    “你想带只黑眼圈回去见新娘吗?”

    “如果你想回礼仪教室就尽管做。”

    “……”少女挫败地垂下拳头,被青年一把握住:“喂!快看!流星!”

    “流星怎么了?”冰宿的注意力全数集中在他突然的动作上,而且她也的确不懂区区流星雨有什么好看的。罗兰转过头,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她:“你不知道流星可以许愿吗?”

    “幼稚!若愿望是这么好实现的东西,还需要努力干嘛?”冰宿打心底嗤之以鼻。

    “没错。”罗兰深深笑了,不觉加重手劲,“可是我曾经就是这么幼稚。虽然长大后就明白,梦想不是可以轻易得到的东西,那些叫作流星的发光石头也不会帮我实现愿望。”冰宿十分困『惑』:“那你为何叫我许愿?”罗兰直接了当地回答:“因为你太不可爱了,需要一点梦想的滋润。”

    冰宿飞起一脚,被罗兰轻松闪过,她喊道:“你要找可爱的女孩,去找你的新娘就好!干嘛来烦我!”

    “冰宿……”罗兰震惊地看着两行『液』体从她眼中滚落,心一痛,不假思索地捧起她的脸,用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温柔口吻道,“抱歉,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因为你实在绷得太紧了。”

    “滚开!你没资格管我!”冰宿被自己的眼泪吓呆了,根本不知道说了什么。

    “那我要怎样才有资格管你?”罗兰一阵好笑,手指轻拭她濡湿的脸颊,来到丰润的唇边,冰蓝的眸变得深沉,一股陌生的渴望从他心底窜起。

    冰宿注视他逐渐靠近的俊美脸庞,眼睛越睁越大,刚刚受到惊吓的大脑接受不了如此剧烈的发展,完全停摆,只有下意识的惊叫滑到嘴边……

    就在这时,青年顿了顿,双眸重新恢复清明。少女感到他混合着酒味的温热气息拂在脸上,线条完美的唇停在她的半厘前方,时间,静止了。

    “天晚了,早些睡吧。”

    下一秒,罗兰直起腰,转身走进长廊的阴影里,只留下一句低语回『荡』在晚风里。冰宿全身僵硬地站着,许久,才缓缓抬手,触『摸』前额的中心。

    那里,印着他的吻。

    “这算什么意思……!”她咬牙,握紧双拳,踏着重重的脚步离去。夜『色』清冷,犹带酒香的微风吹过,空余无限惆怅,缭绕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