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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清欢(四)

    杜四娘说的半年出师在我进了趟宫无恙脱身回来就成了真,我不再频繁出入撷珠楼,住了大半年的海棠居厢房在花芙的大张旗鼓的改造翻新下,成了决计不比海棠闺房差半点的暖房雅室。

    随着这些改变,七心的名头也终于在南城勾阑这深水里掀了微澜。

    花芙的造势以及她暗中费得功夫,使得我终于迎来了挂彩牌这日。

    腊月二十一,天格外的冷,但这并不能影响人们准备祭灶的热情,整个京城都已经是遍结彩篷,大街小巷车马交驰,一群群小孩儿摇着手里的小花灯,唱着“腊八祭灶,年节来到……”

    从家家户户门前跑过,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散在孩儿巷,与南城勾阑紧挨着的几个街巷都是矮房,被四周高大的建筑圈着,是城里最小也最杂的一条巷子,赶上过节这个似乎被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也添了几分喜庆。

    我穿着蓝绿褙子织金对衿袄,翠蓝拖裙,一手抱着一包香烛,还有许多挂画,多是门神钟馗之类,另一只手提着个大黑袋子,避开嬉笑跑闹的孩童,沿着墙角一直走到巷子最里面,用脚踢了踢门,见里面半日无动静,只得高声喊道:“西府,开门!”

    随后就听踢打踢打的脚步声,门咯吱一声开了,只穿着花白旧袄也不梳头的西府探出头来,看到是我,便退开让我进门,一面道:“怎么今天来了。”

    我上下打量她一眼,叹道:“如今的样子倒真像个寡妇。”

    和西府再度见面是几日前,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我挂彩牌的事,竟托了信约我见面。

    所谓挂彩牌,便是能招入阁之宾客,享受仅次于一阁姑娘的待遇,从一个谁都能点的长三坐侍,到幺二舞姬,我早已成了楼里众人另眼相看的人物。

    西府住的院子不过小小的两间屋子,院子里也就两步大,这是被净身赶出万家的西府花光所有积蓄置办的,我将门踢上,跳着几步跟她进了屋,屋子里只摆着一张桌子一张床,笼着火盆,磕了一地的瓜子皮。

    “什么像不像,这南街北巷谁不知道我是寡妇。”西府坐在火盆上,抓了一把瓜子嗑的噼里啪啦响。

    我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解开提了一路的大袋子,转开话题道:“外头可热闹着,我们今儿个出去吃,再去逛逛……你知道我可从来没去逛过南街。”

    说着将手里的纯白狐裘袄子铺开,再拿出几件贴身的棉料小衣、亵裤,另有两个碎花褙子,两件新袄裙。

    “你拿那么多衣服作甚……”

    “西府,”我上前,拍掉她一手的瓜子,竖眉道,“我知道你出来的急,东西都没捡干净,不然你哪瞧得上我这些旧衣服,是吧?”

    西府长睫闪的厉害,美目澄澈,一下子亮一下子灰暗,须臾,她咯咯笑了,“谁说不是呢,若不是出来的急,我房里衣裳首饰几大马车都装不下……”

    笑着笑着,她转头,抬手拭去滑落的大颗大颗的泪珠,我心酸的眼眶也发热,伸手抱住她的肩,轻拍着她的背道:“一切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我们洗洗换上衣服去吃饭。”

    “你晚上不是要彩舞吗?花芙怎会放你出来……”西府哽咽着问我。

    我拍着她背的动作一僵,只觉眼眶滚烫的更厉害,拼力吸气压回去,喃道:“她今日高兴,我央求了两遍便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