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病房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值班护士长急跑过来，风风火火推开门，却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在给一个病人挠脚底板，这个带着颈托、右手缠着绷带的年轻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嘴里还喊着岳父饶命。

    值班护士长用力敲了敲门，板着脸对着病人道：“安静！这是你家啊？还让不让别人休息了？”

    赵子龙连忙闭嘴，猛地把脚从李响的魔爪里抽了回来，后者威胁道：“等下有你好果子吃！”

    值班护士长满脸黑线，走过去训道：“有你这样当老丈人的吗？”

    李响瞪大眼睛：“他想做我女婿，门儿都没有！”

    赵子龙一脸委屈道：“昨晚才问我对你女儿有没有兴趣，怎么现在就变卦了？这可不是东北爷们儿的作风啊！”

    李响摸着下巴，挑眉道：“怎样，你咬我啊？”

    老丈人不像老丈人，女婿不像女婿，护士长叹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没再理会这两个插科打诨的一老一小，转身去检查病人的伤势，但越看越让她疑惑。。

    李响看着护士长皱着眉头，心里一紧，连忙正色道：“怎么了？”

    “不应该啊。”值班护士长小心翼翼取下颈托，在赵子龙脖子上轻轻按了按，问道，“痛不痛？”

    赵子龙没心没肺的咯咯一笑：“不痛，就是痒。”

    护士长按了其它几个地方，赵子龙出人意料的给出了同样的回答，护士长双手环胸想了会儿，说道：“你们等一会儿，我去叫医生过来。”

    赵子龙的主治医师是个姓钱的老头，须发皆白，干干瘦瘦，但精气神十足，老头身后跟着七八个白大褂，离他最近的是一个带着眼睛、学究气十足的中年人。

    一行人走进病房，原本就不大的房间愈发拥挤起来，赵子龙看着这阵势，没来由心慌起来，心想怎么搞的像领导视察工作一样？

    李响连忙起身，隔了老远就伸出双手，老头身后一大帮白大褂都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老头和他礼节性的握了握，然后走到赵子龙床前，这个退休之后又主动请缨来到医院一线的老头子看了看赵子龙红肿的脖子，思索了会儿，说道：“软组织损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不过不好好医治调理，有可能会变成肌肉坏死。本来按照昨天的情况来看，你的伤太严重，要等两天再做观察，而且很可能要割掉部分肌肉。”

    李响急忙道：“怎么会这么严重？”

    “你别着急，”老头将颈托重新套在赵子龙脖子上，说道，“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在这里住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拍了拍赵子龙的肩膀：“小伙子，你有个让人羡慕的好身体啊！”

    老头身后那个拿着记录本的中年男人身体轻轻抖了一下，视线从赵子龙身上扫过，短暂疑惑之后又恢复了平静，跟着老头走出了病房。

    值班护士连忙拉开门，微微弯腰，恭敬道：“钱医生您慢走。”

    等老头和所有跟屁虫都走远后，天不怕地不怕的值班护士拍了拍胸脯，一片惊涛骇浪的绮丽风景，让打水回来的一个男家属险些撞在门上。

    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而赶来的前台护士问道：“沈姐，那老头是谁啊，这么大排场？”

    沈护士长娇怒的戳了戳前台护士的脑袋：“臭丫头小声点，被人听到你这么叫他，连我爸都保不了你。”

    护士瞪着水灵灵的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沈护士长压低声音道：“钱医生是谁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他身后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不简单，魏青阳，二十四岁就获得了哈佛医学院博士学位，二十六岁被聘为耶鲁大学客座教授，去年回国，立刻入选了国家千人计划名单，咱西京医院院长的位置恐怕等不了几年就会落在他手上。”

    护士捂着嘴：“他这么厉害，那，那个老头……”

    “还叫老头！”护士长赏了她一板栗，“听我爸说，一次在医院干内部会议上，魏青阳那个留美博士曾说，他只是钱医生一个最不争气的学生。”

    ……

    西京医院，也称第四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综合实力在整个陕西省能排进前三甲，其实很多人都把它当成陕西医院的执牛耳者，有兰州军区和整个陕西作为后盾，不管是资金、设备还是人才储备，都让全国绝大多数医院很难望其项背，没有关系和出众的实力，很难能在这里得到一份满意的工作。

    叶小柔下个月满十八岁，今年刚从一所不入流的护校毕业，父母都是国企工人，勉勉强强算是编制人员，家境不上不下生活不好不坏，靠着父亲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送了一堆礼和三万多块钱后，叶小柔勉勉强强到被招进这家医院。

    没有编制，只有一个实习资格，用当时通俗的话来讲，她就是一个临时工，还是连合同都没有的临时工。

    护士三班倒，这几天轮到她值班，大夜班，从午夜十二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这段时间上班对女人来说简直就是谋杀青春，所以她在天白天睡了整整一天，晚上十一点半，她来到医院，换好护士服，在前台轮值。

    医院晚上人少，特别是到了午夜十二点以后，空空的走廊总让人感到心里发凉。叶小柔是个胆子很小的女生，连走夜路都怕那种。

    可偏偏昨天晚上，闺蜜还拉自己看了部恐怖片，韩国的《昏迷》，直到现在，那一幕幕镜头还在叶小柔脑袋里回放。

    第一次值大夜班的叶小柔为了转移注意力，拿出手机玩起了斗地主，她将声音开到最大，整个前台都是斗地主欢乐的音乐声，很快，心不在焉的叶小柔输光了欢乐豆。

    她本就不是一个聪明的人，用闺蜜的话来说，就是典型的呆萌，特别是生气的时候，会下意识鼓起腮帮子，像婴儿一样可爱，总让人忍不住包进怀里。

    这样一个胆子小，脑袋不怎么够用，偏偏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和好身材的女生，让她闺蜜也常常忍不住卡油。

    走廊里忽然有光线闪烁。

    空旷的走廊，阴森的环境，一明一暗的灯光，《昏迷》里，那个披头散发的四处飘荡的恐怖身影又浮现在叶小柔的脑海里。

    她颤抖着手打电话给同事，同事接通了电话：“喂，小柔，什么事？”

    叶小柔明明害怕，却忍不住一直盯着走廊，“杨姐，这，这里有点问题。”

    “几号房的病人？”电话那头问道。

    “不，不是病人，好像走廊的灯有问题。”叶小柔回答道。

    “那只能明天找后勤部了，我在上厕所，没事儿先挂了吧。”

    电话那头传来叮的一声，但电话并没有挂断，大概是按错键了，叶小柔忽然听到嗯嗯啊啊的娇喘声，脸一红，急忙挂断了电话。

    叶小柔看了看手机，时间指向午夜十二点整。

    她从抽屉里拿了一把医用剪刀，鼓起勇气向走廊里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仿佛都踩在自己的胸口上。

    她总觉得自己背后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但又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看见一张恐怖的脸。

    于是这个柔柔弱弱的实习小护士硬着头皮往前走。

    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301病房。

    她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探过脑袋，透过镶嵌在门里的玻璃往里面看去。

    一张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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