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保姆

男保姆 > 保姆的存在感

保姆的存在感

    那,如果,把男保姆辞掉呢?

    ——这是池咏佑脑海里惊现的想法,如电击般闪过。

    治病,就要从根源上治。只要解决掉“病因”,是不是就能药到病除了呢?

    可是,这个想法才刚刚在他脑子里闪现了一秒,就立马被他否决了。

    不,不要,不想,不能,不可以......

    这是最最糟糕的方法......

    柳吉根本什么也没做错......

    条条大路通落马,肯定还有别的方法......

    既然直能变弯,那弯了肯定也能直回来......

    再想想别的办法......

    静坐了半晌,池咏佑稍稍冷静下来点。

    他这样坐在窗边,无声地看着窗户,注意力却并非在窗户外的景色,而是在那洁净的玻璃上,有个若隐若现反射出的男保姆的轮廓。

    柳吉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人扫着地,身上系着茶色的布艺围裙,安安静静,一下又一下地走动,很认真,让人很想去夸赞。

    池咏佑看得入神,不着边际的幻想如天边云朵,轻飘飘,随风荡阿荡。

    颅内小电影突然地一放——

    带着猫耳朵、系着布艺围裙的小保姆凑过来,摇着毛茸茸的尾巴,软乎乎地趴他腿上:“喵呜~”

    “扑通!”池泳佑的心脏重重地搏动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内心狂吼,被自己的恶趣味搞得精神失常,一度快要把脆弱的头皮抓破。

    太变态了,他觉得自己真的太变态了!竟然把看过的小电影投射到男保姆身上,真他娘的不是人,简直是畜生行径、色犬行为。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柳吉忽然转过头来,看向这边,“嗯?”

    池咏佑心虚地把视线一收,表面装作没事人,心脏却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像个偷窥意淫的变态?

    他堂堂一个有颜多金的靓仔,为什么要恐惧一个平平无奇的保姆?

    猛虎岂可惧怕猫咪?

    可再这么放任自己变弯,早晚泥足深陷、万劫不复。

    既然无法狠下心来让男保姆滚蛋......

    那就自己滚蛋!

    “我有事出去。”

    池咏佑匆忙换了身衣服,像逃一般离开了家,仓皇得可怜。

    *

    从家里出来以后,池咏佑开着车在街上,吹着风,漫无目的地度过了极为没有营养的下午。

    到了晚上,即便男保姆早已经下班,池咏佑也依然没有回家。

    他开了个酒店房,约来了人。

    “行不行啊你?快点,”床上的美女不耐道。

    池咏佑紧皱眉头,“男人不能快。”

    美女催他:“你这也太磨蹭了。”

    池咏佑咬咬牙,狠狠一用力......

    “啪!”

    牌就被他甩了出去。

    “王炸。”池咏佑甩出了两个王。然而,大获全胜的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喜悦之色。

    他本打算找些事情做,好把时间打发掉,想着这样的话,就可以不去想那些心烦的事。可现在看来,似乎作用不大。

    对方洗牌的时候,池咏佑盯着那蓝色的牌面不断变换,渐渐地又走了神,满脑子都是柳吉的脸。

    是柳吉人畜无害的笑,是柳吉唤“先生”的声音,是柳吉从厨房出来之后带起的饭香味,是柳吉在客厅里忙碌的身影......

    池咏佑的感官触觉,所及之处全剩柳吉。

    都说日久生情,他也想过,是不是因为自己最近一直呆在家里,没怎么接触女人,所以才会对唯一可见的男保姆起心。

    说不定,跟女人做一下就好了。

    ——这个想法在他约人开房却最终玩起了斗地主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性趣。除了柳吉之外,他对其他人似乎激不起一点兴趣。

    不是对上床这件事有**,也不是对女人香香软软的身体有感觉,这种奇异的**和感觉仿佛专属那个男保姆,对别人没有就是没有。

    “喂,到你了!”旁边的美女见他走神走到外太空去了,提起细长的小腿,不客气地踢踢他,“出个牌也要出老半天。”

    池咏佑烦躁地把牌一扔,“不玩了。”

    “赢多了就不玩了?切,没趣。老娘还想赢回来呢,”美女翻他白眼,“所以你找我们出来是想干嘛?什么也不做,就大眼瞪小眼发呆呢?”

    “家里多了只外来生物,糟心。”池咏佑懒懒倚在床边,脑子已经累得转不动了。

    “什、什么生物?”另一个友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敷衍地附和着,一副满不在乎的轻蔑语气,“那赶出去不就得了。”

    友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自己在说完这话之后,被池咏佑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们走吧,我今天没心情。”池咏佑边觉寂寞,边将人都赶走了。

    *

    酒店的房间不同于自己的卧室,床单被套枕头都是陌生的。池咏佑将双肘垫在脑后,仰躺于宽敞的大床上,双目飘忽,盯着顶上的天花板看。

    他有点想念自己的房间,想念那张被小保姆拿去晒过阳光的被套,想念那个被小保姆摆放了一株小吊兰的角落,想念那个被小保姆用柔顺剂洗过的床单。

    即使逃出来了,还是没有什么用处,小保姆的存在感依然是那么强。

    池咏佑拿出手机。

    后半夜,手机电量随着他的不断搜索而快速下降,被消耗着,发出高热。

    但手机的主人依然没有停下,饥渴地浏览着,汲取着。

    “如何准确判别自己的性取向?”

    “生理因素有可能影响个体情感吗?”

    “同性恋的意识觉醒一般在几岁?”

    “男人变弯的前期征兆是什么?”

    ——这是池咏佑在浏览器上的搜索问题。

    “直男变gay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同志片、同志、g/推荐。”

    “你是如何发现自己是gay的?”

    “后天弯的能不能再直回去?”

    ——这是池咏佑在某乎上的匿名问题。

    眼睛红得不像话,已经因为长时间对着手机屏幕而酸涩不已,但池咏佑依然不知疲倦地刷着,并且越看就越觉得焦虑。

    为什么上面的人大多数都把这个话题说得这么沉重?同性恋到底需要面对多少可怕的歧视?得不到喜欢的人的回应怎么办?事业和生活怎么办?出柜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和代价?直男变弯能适应肛门的性方式吗?

    这些,通通令池咏佑感到迷茫和无措。

    有时候,当一件事情颠覆了自己一贯的认知,人就会陷入自我怀疑、自我挣扎之中。

    而人要直面内心的情感、正视自己的倾向和喜好,是一件比读懂《相对论》还要困难的事情。

    男明星就这样一个人在酒店房间里呆了两天。

    由于缺乏睡眠、思虑过重,他几乎是处在一种离魂状态,浑浑噩噩,看过天黑天明。

    直至第三天中午,他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跳出几条新鲜的消息。

    ——发消息的人是男保姆。

    柳吉:[图片.]

    柳吉:[图片.]

    柳吉:[图片.]

    柳吉:[图片.]

    柳吉:[图片.]

    ......

    池咏佑拿起一看,是柳吉在跟他报备。

    柳吉说自己今天下午会准时来上班,并且给他发了十多张图片,里面是柳吉在逛超市时见到的一些蔬菜肉类,让池咏佑看看想吃些什么。

    像平时的话,池咏佑有兴致的时候会挑挑看,让柳吉买回来做晚饭的食材,若是不没什么兴致,就直接回个“随便”。

    说来,柳吉学会用微信之后,互发消息最多的人还是池咏佑。

    此时,池咏佑看着手机,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有几分倦然,并没有要回消息的打算。

    他而是打开了通讯录,怔怔看着,上面的数字都是重影漂浮的,然后挑出柳吉的号码,按下拨通键。

    这是他第一次给男保姆打电话。

    “嘟——嘟——嘟——”

    铃声响了没多久,电话就接通了,那头便传来柳吉活泼朝气的声音,“喂?是池先生吗?”

    “...嗯。”

    还没等池咏佑说什么,柳吉便兴冲冲地问:“啊池先生!你待会儿会回家吗?”

    男保姆的话里包含着满满期待,因为今天他打算给雇主做一道新学的菜式,是专门迎合雇主了口味的,希望像往常那样,能得到雇主中肯的食评。

    池咏佑那头沉默着。许久,方才道了一个“回”字。

    家总是要回的,不能老在外面晃悠、逃避,就因为一个男保姆。这不笑话么?

    听见雇主说会回来吃饭,柳吉一下就笑了,笑得咯咯声。

    “那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他问。

    能听出小保姆是欢喜的,他似是开心极了,没等池咏佑回答,又兴致勃勃地叨叨:“蒜蓉扇贝好不好?我在逛超市,看见扇贝很大只!嘿嘿,应该能做出您喜欢的味道。”

    隔着手机,池咏佑也能想象出小保姆是怎样的眉飞色舞。一定很期待吧,每次柳吉有了新手艺,总要蹦蹦跳跳一番,来让他这个雇主当试吃家。

    他的手暗暗拽紧了身下的床单,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着白,整片都被揉皱了。

    柳吉兴高采烈地说完以后,等了很久,电话那头的雇主都没有说话。

    这就好像只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只有他自己在开心。

    “池先生?喂?”柳吉又唤了两声,热切地等待着池咏佑的回应。

    沉闷的呼吸声起伏着,夹杂在电话隐约出现的杂音里。不知过了多久,听筒里才传来一声疲惫又倦乏的叹气,是池咏佑的。

    末了,他开口道——

    “柳吉,不然......你再找一个新雇主吧。”

    男保姆: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男明星:人能,至少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