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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金榜高中的神符

    “不是我如何想。”皓君固执道,“是圣女言行已有不妥,我只想防微杜渐。”

    素帛知道皓君这个人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是很难再同她讲道理的,无奈之际只好搬出国师压阵,压低声音解释道:“其实是掌教吩咐我对煦和多加留意的。”

    “掌教?”皓君一脸不相信。

    素帛便将煦和参加审判那日的始末与她说了一遍,分析道:“许是他现在没搞出什么乱子,但掌教发现了可疑的苗头,便教我密切观察之,以及早回报。你不也认为,他和许靖行径有可疑之处吗?”

    皓君还想再说什么,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许靖在门外问:“圣女,你在不在,怎么迟迟不来,教人等得好生辛苦。”

    二人面面相觑,素帛极力表现出自己真的跟他没什么的真心实意,皓君却始终犹豫要不要让开。

    不得已,素帛只好轻叹一声,应道:“对不住了,许公子,贫道今日身体不适,怕是去不了。”

    “啊?”许靖语气明显有些失望地抱怨了声,“早说啊,我们白等了半天……”言罢挠了挠头,无奈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改日再说。”

    “好。”素帛温声回应,直到看着门上的影子消失,听到脚步声走远了,才对皓君道:“这下你放心了吧?”

    皓君一时也拿不准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了,踌躇片刻,走到神位前,上了炷香,在蒲团上跪坐下来,问她:“你还记得前任圣女的事吗?”

    素帛也跟着走了一遍流程,跪坐在她身边,眼帘低垂,轻声道:“时隔久远的故事,早已记不清了。”

    她们都没有见过前任圣女,毕竟那是发生在二人出生之前的故事了。

    还是素帛小时候,负责照顾她起居的教中嬷嬷当做警示讲给她听的。

    说在她被选为圣女带进教中之前,国师座下原本有一名圣女,也就十六七岁,如花似玉的年纪,一念行差踏错,与一名男子有了私情,甚至怀了身孕。

    被发现后,一时满教流言蜚语,最终闹到国师那里。国师为了掩盖丑闻,没有将事件公之于众,对外说圣女闭关修行去了,实际则是将她关押了起来,严刑逼她供出那名与之通奸的男子。

    圣女却无论如何不肯说。

    国师只能认定她是受了妖魔的蛊惑,才怀了妖魔之子。

    而妖魔的子嗣哪有那么容易被打掉呢?当时的护法给她喝了三副打胎药,也没能杀死那生命力顽强的孩子,便更加令人笃定这胎儿并非人类。

    最后在神庙中,二十四名护法对她进行审判,认为她已被妖邪之血污染,失去圣女的贞洁,堕入魔障,无法再履行圣女的职责,便以除魔的名义对她和腹中的胎儿施了极刑。

    所谓极刑,便是由二十四名护法一人一棍,轮流朝她的肚子打下去,活活将她腹中的胎儿打死。而后又用水银混着铅丹从她的口鼻中灌入,以封印妖魔的力量。最终将母子二人钉死在棺中,深埋在布满法阵的不见天日的地底。

    后来此事在教中被禁止任何人谈论,大部分教众觉得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自然也不愿意提起。

    然后国师便将圣女得道归天的消息昭告天下,并占卜生辰八字,找出了新的圣女。

    她就是那个命运选中的幸运儿,从生身父母身边被接走,带入教中。

    千万双颤抖的手掌激动地托举过她,送到国师面前。国师用圣水为她擦洗,做青词以告上天,而后她便从一个平凡的婴儿,变成了可以与神沟通,传达神的旨意,代神执行恩典,继承神的血脉的圣女。就连生下她肉身的父母也成了一个连接人神的暂时媒介,与她再无血脉关联,若是见到了她,也要恭恭敬敬地跪拜,尊称一声“圣女”。

    这些事情当然她也都不记得了,都是嬷嬷讲给她听的。

    彼时年迈的嬷嬷面上布满苍老的皱纹,浑浊的目光在褶皱间显得有些阴沉可怖,对她说:“千万要小心,不要让妖魔鬼怪有机会侵蚀你的心,否则下场就会向故事里的圣女一样悲凉。这个位置能够将你捧到多高,就能让你摔得多惨。”

    年幼的她不大懂嬷嬷话中的含义,只记得她表情的瘆人,故事的残酷,许多年后偶尔还会做关于前任圣女的噩梦。

    梦中,素帛看不清那名女子的面目,却知道一定是她。

    她有的时候被锁链捆绑着,浑身是血,拼命挣扎;有的时候一袭白衣,蜷缩在角落里,哀怨恸哭;有的时候无助地求救,胡言乱语地喊着一些名字,其中也包括掌教。

    一开始素帛总会从梦魇中惊醒,后来慢慢地竟然习惯了,偶尔再梦到她,甚至还会鼓起勇气,尝试与她对话。

    可是梦中的女子从来没有回应过。

    两个人之间似乎隔着无法跨越的生与死的距离,连在梦中也如此。

    素帛知道自己之所以会做这个梦,一定是因为她的灵魂在法阵中饱受煎熬,无法升天。但是自作自受,又怪得了谁呢?

    这个纠缠了她十余年的梦,她断不可能忘怀,之所以不说出来,只是不想让皓君多想罢了,合上眼眸默念了几声祝词之后,素帛拉住皓君的手,郑重道:“你放心,我不会成为第二个她。”

    她说得是实话。为了那几个男子,让她着个凉她都不愿意,更别说遭这种罪了。

    皓君心里终究还是不踏实,但是素帛言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叹着气道:“但愿你好自为之。”

    回头为了打消皓君的顾虑,素帛当真谨言慎行了好几天,见到煦和等人一律绕道走。对方数次想要问她下回什么时候有空再约,都被她找借口敷衍过去了,就连煦和要还给她的药膏她都没要,大方地送给了他。

    两三次后,煦和也就吸取教训,懒得问了。

    一直将双方互动看在眼里的宋芮又开始纳闷,想不通二人是闹了什么别扭。更想不通的是,距离秋试也没几个月了,人人都开始进入紧张激烈的备考状态的时候,煦和等人怎么还有心思玩闹。

    他就不一样了,每天都恨不能头悬梁锥刺股,多学一会儿是一会儿。这不,因着近日又接连几天感到身体不适,宋芮担心是不是素帛给他的护身符失效了,便登门拜会,想要再求一个。

    素帛见他面色蜡黄,神情疲惫,不由劝他备考之余还是要多加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看薛谦每天睡眠充足,身体多硬朗。”

    宋芮强忍着哈欠,撑着眼皮,苦笑道:“学生没有他那么聪明的脑子,只能靠多努力。”说完突然又想起来什么,眼前一亮,热切地看向她,问:“敢问圣女能不能赐学生一张保佑金榜高中的神符?”

    再转念一想,又觉得有这样的心态是在不应该,又改口道:“保佑学习不困的也成……”

    他已经不是第一个来讨要此类符咒的人了。

    先前有不少厚着脸皮来问她要的,她都没给。

    还有一部分人特地趁下山回家的时候到神庙中去参拜,求了许多符回来,装饰品似的挂了满屋。更有甚者早晚都到书院的神堂里三拜九叩,头都要磕破了,好不虔诚。

    盛夏来临的时候,书院里到处弥漫着严肃认真的学习氛围和浓重的香火气息。虽然暑热教人困顿,但上课打瞌睡的人明显变少了,不少学子都会利用休息时间主动多写几篇文章,追着学官们求个品评。还有的人干脆连睡觉都要枕着书卷,好像这样在梦里就能多背住几句了似的。

    素帛想像规劝其他人一样规劝他,不要想着求神拜佛走捷径,谁能不能考中,考中什么官职,都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就算命运真能有所改变,上天也会格外垂怜那些把心思踏踏实实地花在勤奋刻苦上的人。

    但是见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又怕他真的再累倒,抽过去什么的,灵机一动,到匣中给他取了一个香囊,道:“符我没有,但是这个香囊有增长智慧的作用,把它放在枕头下面,睡觉的时候便能在梦中开悟,令学习事半功倍。”

    宋芮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神奇的香料,如获至宝地接过来,再三表示感激不尽。

    素帛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遍一定要一天至少睡满三个时辰才有用,见他的眼神当真相信了才放他走。而后看着少年心满意足离去的背影,自己想想都觉得有点好笑。

    刚要关门,却从窗子一侧闪现出一个人影来,一把扶住门框,吸吸鼻子,玩味道:“原来圣女也会骗人。”

    来人正是狗鼻子许靖,闻出了那所谓的能增长智慧的香囊里,不过就是她平日随身携带以冲淡硫磺味的晒干的兰花花瓣而已。

    素帛一扬头挺胸,故作高深道:“谁说贫道骗人了,兰花确能增长智慧,公子若不信,大可去我教典籍中翻找证据。”

    许靖被以牙还牙还没同她抬杠,令她深感意外,见他倚在门框上挤眉弄眼,半晌不说话,素帛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该不是也来求金榜高中的吧?”

    许靖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满脸写着不快,反问:“凭什么我也需要那玩意啊?”

    煦和同薛谦自然是不需要,也不可能去求什么神符,或是天天祈祷。连何碧成都对这种希望天上掉状元的行径不屑一顾,倒是也颇有原则,每天埋头苦学,平常最爱的挖苦讽刺煦和的余兴活动都顾不上了。

    但是许靖嘛……她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应该还是挺需要的,不由对他投以理解的目光,道:“无妨,贫道不告诉煦和。”

    许靖差点没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