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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噩梦预兆

    先去自己的工作间收整了一番的许靖到了中午用饭的时候,又眉飞色舞地将自己与老爹抗争到底的奋斗史讲了一遍,询问另外二人斗争经验如何。

    薛谦摊摊手,表示并没有什么斗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便嗤了一声没人管就是好,转而去追问煦和。

    煦和回忆了一下,自己同父亲说既然落榜了就不打算继续参加科考了,要来这个小作坊的事儿的时候,他和父亲母亲还有妹妹也是像这样围坐在桌前用饭。

    一家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都面瘫且不爱说话。

    平常吃饭就是集体沉默,听完他的话,只是变成了集体动作缓慢地沉默。

    妹妹煦微一边细细咀嚼着口中的两粒米,一边暗中观察父亲和兄长,只见二人表情都很平静。

    她知道兄长向来就是个不善遮掩的人,心里那点小算盘怕是早被父亲看穿了。

    然则父亲也是向来看破不说破,慢悠悠地继续把面前的汤羹喝完,才问了句:“确定了?”

    煦和低头戳着碗里的一块豆腐,道:“确定了。”

    煦侍郎便放下筷子,看向他:“那好,从今往后,你我父子二人便各走各的路。你的一言一行都与我无关,我既不会干涉,也不会相助。并且,一旦我发现你有任何可能祸及全家人的行径,便会同你划清界限。你且好自为之。”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冷静,语气克制,十分理智,甚至理智到了有几分冷血的感觉。

    但是煦和觉得能理解父亲的个中考量,便也不多说什么,只应下了:“孩儿明白。”

    然后煦父便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称自己吃好了,还有些紧急的公务要处理,先去书房了。

    一桌子人起身相送,煦微留意到父亲看似冷静,却连帕子都忘了放下,捏在手上的丝帕上的梅花诚实地颤抖着晃了出去。

    煦和也留意到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继续陪母亲吃饭。

    期间母亲几番欲言又止,也知道父子二人自己一个也劝不动,只得夹起一筷子菜又放下,反复如此,低低叹气。

    最后干脆也不吃了,说胸口闷,要出去透透气。

    煦微早就觉得在桌上待着全身都别扭了,赶忙趁机跟了去。

    于是只剩下煦和一个人,闷头吃完了一桌子的菜,甚至帮大家都收拾了碗筷才走。

    这场对话表面上看起来毫无波澜,但是实际煦和和煦侍郎父子内心有多少风浪,背后考量了多少,外人恐怕永远都无法体会。

    尤其是许靖这种跟父亲明刀明枪,不知道争吵了多少个来回的,听煦和说“只是商谈了一下”就完了,也没被罚关禁闭抄家训,顿觉命运对自己实在是不公平,学着自家老爹,夸张地捶胸顿足了一,引得薛谦一阵取笑。

    大约是因为话题自己半天也没插进去一句,又不想被孤立,见到薛谦笑了,赵玄觉得此处也应该笑一下,于是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由于笑得太突然,嗓音太粗犷,三人不由得又各自停下动作,一齐看向他。

    赵玄意识到自己可能又吓到了人,但是既然已经大笑了,又不能一下子收回去,只好逐渐把音量降低,直到闭上了嘴,为了佯装无事遮掩尴尬,径直拿起一个肉包子啃了下去。

    这下连煦和都被逗得难得地露出了笑意。

    格物司里,年少不知愁的四人除了吃饭的时间之外,都全身心地投入在自己的研究事业里,忙碌中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深冬时节。

    鸡笼山上落叶缤纷,杂役们在院中清扫落叶,议论着明天就要放假回家了,该去采办些什么年货。

    后山再没有了偶尔传来的爆炸声,也没有人不时在课上提出令博士直讲们哑口无言的问题,或是可疑地做些教人费解的行径。

    蔡司业倒是宽心许多,觉得自从没有了这些烦心事,自己把书院管理得那叫一个井井有条,这届学子每个都听话乖巧,令他吃得好睡得香,先前操心费神虚减的体重都长回来了不少。

    皓君也觉得远离了祸患,自己每日修行时踏实了许多。

    只有素帛偶尔走过回廊,或是朝后山看去的时候,会感到一阵失落。时常想起许靖那双充满活力的眼睛,阳光般绚烂的笑容,说起话来丝毫不加掩饰的自信飞扬的神采。

    还有煦和,不动声色地说的那些令人震惊的话语,什么太阳和月亮其实都是星星,只不过离我们近一些,看着大一点罢了,月亮甚至可能自己都不会发亮,上面也没有神仙居住,不信你在满月之夜仔细看,都能看清楚上面被照亮的山丘沟壑上并没有雄伟宫殿云云。

    他们在的时候,是有些烦人,但是不在了,她又觉得偌大一个书院,竟没有几分生气,到处都是死板沉闷的人,同在教中也没有什么分别。

    素帛正抱着一叠书卷,站在廊下,远眺着被夕阳染红的云霞,陷入追思,突然听到一阵“圣女长安”的问候声,一时有种自己已经回到了教中的错觉。

    回眸才发现是下课后准备去吃饭的学子刚巧路过,于是回身礼貌地对他们回了一礼。

    人群中还有落榜之后回来继续念书的宋芮,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又没睡好,走着路都在打哈欠。

    见他形单影只,想来在煦和走之后也没能跟同屋之人做成朋友,素帛便叫住了他,问他明日就要放假了,年节期间有什么安排。

    宋芮苦笑道:“学生原籍路途遥远,秋日里已经回去了一趟,过年便不折腾了。”

    “可是书院里的杂役都休假了,公子自己要一个人留宿在这儿?”素帛明白路途遥远只是个托辞,他大约是不想回去一趟,又花费许多路费,便好心提议他还是到城中找个客栈住上几天,毕竟是年节,独自一人在山上过也太凄清了。

    宋芮闻言不禁对圣女心系苍生竟然有空单独关心自己颇为感动,连连鞠躬,解释道:“多谢圣女关心,学生会到江宁城中的姑母家借住几日,等过完年再回来。”

    如此一来素帛也就放心了,嘴上说着“那就好”,眼神又不知飘忽到哪儿去了。

    宋芮看在眼里,便小心问了句:“圣女近来,可有煦公子等人的音信?”

    素帛怔了怔,失笑道:“贫道怎么会有?”

    “也是。”宋芮也觉得自己这么问是有点不妥,便主动说起,“听说他们现在在管祭酒手下做事,但是也不知道具体是做些什么。有时候想想,觉得没了他们,书院里还是少了不少乐趣的。虽然不明白煦和和薛谦人间俊杰,缘何有意落榜……但还是希望他们能过得开心吧。”

    你这个受牵连的居然都能觉得少了乐趣,怕不是还挺喜欢受虐的吧?素帛惊讶地微微挑眉,嘴上附和着“但愿但愿”,心里却隐隐不安。

    不安的缘由来自于她私下为煦和等人算过的一卦,占卜的结果她没有对任何人,甚至煦和本人提起,可是卦象却令她至今耿耿于怀。

    这天夜里,她又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一会儿是幽暗的地底,被锁链捆绑着的血衣女子在呼唤她,一会儿是熊熊烈火。

    五彩斑斓的火光很像那日煦和在后山所放,可是着火的地点却是在神庙的祭坛上。

    她想喊人去救火,可是喊不出声来,急得团团转。

    有人朝她跑过来,要拉她一起逃离,她在梦里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知道是一名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在他身边有一种二人十分相熟的感觉,直觉觉得很可能是煦和或者许靖其中的一个。

    可是祭坛不知为何变得无穷无尽,两个人怎么跑也跑不出去。

    突然那名男子惊愕地喊了一声,松开了她的手腕。

    她低头一看,发现他原本拉着自己的那只胳膊不见了,紧接着一条腿也消失了,仿佛正在被脚下的祭坛和烈火所吞噬。

    男子痛苦地倒在火焰中,扭转挣扎,努力用仅存的一只手伸向她,好像在向她求助。

    可是她伸手去拉的时候,连那只手也没有了。

    她跌坐在地上,感到手足无措,既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像他一样一点一点消失。

    然而就在她惊慌不安之际,一直被锁在地底的女子出现了,披着血迹斑驳的寿衣,笑容狰狞地朝她扑过来。

    她吓得拼命蹬腿摆手,不想让那女子的脸贴到自己的脸上,可是求救无门,眼前骤然一片漆黑,惊醒的时候已渗出了一身的冷汗。

    素帛起身四顾,发现原来是风把睡前特地点上的蜡烛吹灭了,叹了口气,披衣去点。

    夤夜漫长,还不知道有多少噩梦在等着她,她可不想在一片漆黑中度过。

    之前她还梦见过煦和做了一个巨大的炮仗,然后把自己放在里面,炸到了天上;梦见过薛谦被绑在木桶里,周围站了一排护法,每个人往桶里扎一刀,活活把他扎死;梦见过清明的集市上,自己和皓君在岸边走,三人在河中的画舫上朝她招手,宋芮也在,然后皓君突然一抖拂尘,便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画舫翻了,众人被巨浪卷走……

    当然,这些梦比起今晚这个被女鬼扑了一脸的来,都算是很友好了。

    素帛在铜盆中洗了张帕子,擦干额上的冷汗,盯着桌上的竹筮出神。

    按理说,出仕为官也好,在市言商也罢,但凡人生中有什么新的开始,都应到神庙中卜筮一番。

    但各处神庙把当月前去祭祀的花名册交到总坛之后,她翻过一次,并未见到这三人的名字,便亲自为他们占卜了一卦。谁成想结果竟然没有一个人的卦象是好的,说是堪比国破家亡的大凶之兆也不过分。

    吓得她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坏了或者是记忆出了错,又翻了好几遍经书,再三确定之后,还是不敢相信。

    从那以后她便经常会做这种噩梦。

    梦中的场景是否预示着某种未来?

    如果是的话,这些画面又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呢?

    睡眼惺忪的素帛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只好继续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