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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你要是信他就比他还蠢

    一时郎中和道士蜂拥而至。为了不耽误事,宋芮识相地退到了一边,眼见他们围着小公子折腾了一番,或是扎针灸,或是贴符咒,总算令其安静了下来。

    隔着嘈杂的人群都能看出病人的虚弱,宋芮对他的无助完全可以感同身受。

    老太太方才惊吓过度,已经被扶去休息了,宋氏还坚强地凭借一股相信儿子会好起来的信念支撑着,在屋里主持大局。待到众人擦了一把冷汗后,负责作法的道士将她拉到一边,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是小公子要不行了,这邪祟太厉害,若想救命,怕是得用些极端的法子。

    宋氏询问是什么样的法子。

    道长一开始言辞闪烁,不肯明说。

    她便问:“是否是钱的问题?”

    “夫人说的哪儿的话,怎么会是钱财问题。”道士连连摆手,“我们修行之人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但是在乎德行。教夫人行此法,怕是有损贫道自己的德修啊。”

    宋氏了然:“道长放心,只要小儿得救,回头我府上下定会斋戒清修,为道长祈福三月,并着人专门为道长修功德像,日夜供奉。”

    “不敢当不敢当。”道士还是面露难色,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之后才对她解释道:“令郎现在魂魄受到惊扰,身心不合,难以守一,所以身体才会不断抽动。贫道方才做法之后,这邪祟理应去了,可魂魄难以自行归位,还需外力相助。夫人乃小公子生身之母,血脉相连,若夫人肯稍作牺牲,取自己的心头血帮助小公子安魂,小公子当可一救。只是……”说着他又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宋氏。

    “只是什么?”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虚弱得好像是从喉咙里飘出来的似的,比起话语更像是一声叹息。

    宋芮注意到,从方才开始她就表现得很平静,情绪全然不似齐家老太太那般激动。但是语气虽然轻飘飘的,却每每接得又快又稳,毫不犹疑。

    道士为难道:“只是若行此法,怕是要大大折伤夫人的元气,亏损真神啊。”

    宋氏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大不了的,闻言不过一笑置之,看向躺在床上的小公子,温声道:“他是我的骨肉,别说取点血了,就是要我这条命,我又岂会有半分犹豫?”

    道长听闻,颇为她的母性光辉所感动,深深拜了拜,道:“那便劳烦夫人教下人去备些东西来,贫道这就做准备。”

    宋氏叫了个丫鬟,记下他说的一应物件,逐一去寻了。

    宋芮在旁边听着,完全想不通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他不懂三清教的秘术,但是或许是与许靖认识久了,思维方式多少也有些受影响,不由怀疑,以母亲的心头热血安魂什么的,真的有效吗?

    可是他不敢明着说出自己的担忧,一来怕打破宋氏的希望,二来也觉得自己没许靖那个本事说明白。许多想法在他的脑海中只是混乱的一团,伴随着许靖那张纠缠着他,问他要不要吃药的嬉皮笑脸,手上时常拿着的各种草叶,不停在他的记忆中喷泉一般涌出来。

    关于当初究竟是谁的方法救了他,皓君和许靖一直争论不休,就连他本人至今也说不清楚。

    但是不管是谁,总归有一个人的方法是有效的。

    万一那个人是许靖呢?

    万一他能救小表弟呢?

    哪怕只有一成可能性,事到如今是否也应冒险试上一试?

    想到有可能是自己害了表弟,宋芮觉得不把握住这丝渺茫的希望,自己的良心有可能终生不得安宁,于是下定决心,就让瞎猫碰一碰这死耗子,对宋氏道:“姑母,侄儿有一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一说话,宋氏才反应过来屋里还有这么个人,保养得莹润白皙的手指随意摆了摆,语气中有七分疲惫三分不耐烦,道:“你能有什么法子,赶快回去歇着吧。”

    宋芮有些焦急:“姑母,侄儿说的是真的,姑母可还记得先前侄儿在书院中身患重病一事?那时也是药石无灵,问卜无术,学官还以为侄儿肯定要去了,特来通知过姑母。”

    “记得。”想起这件事,宋氏不由提了几分精神,留心起他说话的内容来。

    但是宋芮不敢把自己其实和小公子的症状差不多这件事和盘托出,只说自己的病多亏了一个在医术方面颇有造诣的同窗好友才治好,提议叫这个同窗来给小表弟看看。

    宋氏本来还抱了期待,听说只是个同他年纪相仿的毛头小子,又不大相信了。

    “可是让他来看上一眼,又没有什么损失。”宋芮恳请道,“姑母不如就让侄儿试试吧?”

    宋氏沉思片刻,终于松口道:“也对,那你便去请他来一趟。记得大过年的,要好好说话。”

    “是。”宋芮得了准允,飞快地跑了出去。

    因着心中焦急,他从齐府一路小跑到许府,跑到了才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别说叩门了,连气都理不顺,整个人直接靠在了大门上。

    看门的小厮见来者是个衣着打扮规规矩矩的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也没直接赶人,上前打听来意。

    宋芮紧紧抓住他的手,喘了半天,才说明白两个字:“许靖。”

    小厮从他着急忙慌的神色和气喘吁吁的口吻便知是大事,不敢怠慢,忙引他进门去找自家公子。

    而许靖刚自己一个人吃了半只羊腿,正打着饱嗝儿在院中陪妹妹许酒玩乐,见意外之客,十分惊讶。

    今天太阳是打哪边出来的,这个宋芮不光不躲他了,还主动冲过来拉扯,该不是过年过傻了吧?他嬉笑着问:“你是真的宋芮还是假的?”

    宋芮连好好说话都顾不上了,更没那心思与他揶揄,扯了他的袖子就走,一边顺气一边解释:“救人如救火,赶紧的,耽误不得。”

    “救人?”许靖糊里糊涂地被他拉着,踉跄地往大门赶,心想看不出来这弱不禁风的小伙子力气还挺大。

    直到走到门口,他才反应过来,这是想开了来找他要药吃了。

    “可是你看起来也没病啊。”

    “不是我。”宋芮无奈道,“是我表弟。”

    “原来如此。”许靖若有所思,“你们一家人怎么都爱中邪啊?”

    “人命关天了都,许公子就别说笑了!”宋芮颇为恼怒。

    “好吧好吧。”许靖怕再给他气抽过去,住了口,跟着他一起往齐府跑。跑到一半,才终于又忍不住问:“那我去了,人家能让我看吗?”

    “能。”宋芮呼哧带喘,断断续续道:“我跟我姑母说好了。”

    然而他为救表弟用尽了瘦小的身体里蕴藏的全部爆发力跑了个来回,回到齐府之后,却遭到了老太太的阻拦。

    齐母往小公子的房门口一站,说什么也不让他和许靖进门,横眉冷目地呵斥二人:“胡闹!”

    宋芮知道她看不起自己,信任更是无从谈起,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解释:“您可以不相信晚辈,但是许公子是晚辈的救命恩人,也是许员外……”

    听到他说“救命恩人”四个字的时候,许靖转头看向他,眸光一亮,嘴角不由自主浮现起一丝笑意。

    齐母看在眼里,更加生气,才不管他一个什么员外郎家公子不公子的,自己连个功名都没有,还好意思跑这儿来撒野?不屑地甩了二人一个冷眼,便敲着拐杖叫人来赶快把他们轰走,不要耽误里面作法

    “作法?”许靖皱着眉头问,“作的什么法,又喝符水?”

    “不是。”宋芮言简意赅地为他说明,“说是什么用母亲的心头血安魂。”

    许靖登时脾气就上来了,大喊一声:“我呸,简直胡说八道。”

    “放肆!”老太太一听也急了,气得手腕乱颤,险些站不稳,“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竟敢在我齐府撒野,辱骂老妪!你,你……”

    “我又不是骂你。”许靖一脸无辜,“是骂里面那哄骗人的道士。”

    言罢又小声嘀咕了句:“当然你要是信了他的邪,确实比他还蠢。”

    这时候是争论谁比谁聪明的时候吗?宋芮气结,简直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心想把老太太激怒了不就更不会让他们进去了,受害的还不是躺在床上的无辜表弟,遂哭丧着脸使劲儿拽他,劝道:“别说了。”

    许靖这才不大乐意地闭了嘴。

    宋芮又言辞恳切地求了一番,老太太还是不愿妥协。

    已经从院中来了几个仆役,要遵照主家的命令,把两个人轰出去。

    老太太想了想,大约还是觉得应该给儿媳留几分颜面,不要传出去让人家觉得他齐府仗势欺人,又对杂役道:“把那个大放厥词的什么公子轰出去就得了,姓宋的……送回他的客房。”

    “是”。仆役们应着,上前拉扯。

    “老夫人,您听晚辈一言,老夫人,老夫人,求您了……就让他试试吧。”宋芮被一路拖拽着,还是不肯放弃。

    奈何扭打不过身强体健的杂役,二人尽管奋力挣扎,据理力争,还是双双被押了出去。

    许靖更是被两个仆役一边一个架着胳膊给丢出了大门,回过头,对着砰然关紧的大门,愤愤不平地唾了口唾沫,厌弃道:“愚昧,愚昧不堪!”

    回到房中的宋芮则为自己拖累了许靖还没能帮上姑母而感到深深的自责,煎熬到傍晚,还是忍不住又去打听了一下表弟的情况。

    丫鬟摇头叹气不多言语。

    他便知道还是没有好转。掐指一算,自己得病的时候也是三天,当时若无好转,如今怕是胎都已经投完了。

    这么一想,他更加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来回踱着步,思索该怎么办才好。冥思苦想一番之后,终于想到了另一个可以求助的人选。